“城尉大人,您應該知道,合作關係分爲兩種。一種是有主次之別的合作,另一種……則是完全平等的合作。就像您方纔所說的那樣,酒的利潤對於我們錢家來說,基本可以算是不值一提的。它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所以我們原本的合作,是有主次之別的合作。”
錢四海說着,端起了江凡方纔一直沒動過的茶杯,遞到了江凡的面前。
等到江凡伸手接過,繼續說道:“在我原本的想法當中,這一次的合作,最主要的意義,在於讓犬子得到一定的鍛鍊,讓他真正的開始主導一些買賣。至於合作本身,並不重要。”
“但不得不說,和城尉大人的幾次接觸,改變了我的想法。因爲我發現,相比於酒的生意,城尉大人您這個人,其實才具備真正的價值,和您相比,沒有什麼買賣,值得去重視。”
江凡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微涼的茶水,腦子裡極速轉動着的同時,開口道:“繼續,我仍然沒聽明白。”
“我們是商賈,哪怕已經富可敵國,卻依舊改變不了身爲商賈的事實。而商賈在這個國家裡,終歸是沒什麼地位的。城尉大人方纔說,錢可通神。這句話我很贊同,但問題是,錢能通神,不意味着商賈能通神!”
錢四海笑了笑,接着說道:“武王府爲什麼舉薦您當這個城尉,我基本上已經知曉了前因後果,而您在當上城尉之後的一系列舉動,我也始終看得一清二楚。”
“不誇張的講,您是我見過的所有官員裡,唯一沒有打心眼裡去瞧不起商賈的人,甚至於在您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真正發自內心的平等態度。似乎在您的眼裡,所有人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說實話,這樣的特點,我從未在任何其他人的身上見到過。”
“貴族看不起平民,平民看不起賤民,官員看不起商賈,富人看不起窮人,讀書人看不起目不識丁的農夫,修武者看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不平等的生活,唯獨您……如此的與衆不同。”
聽着錢四海這明顯發自內心的誇讚,江凡心下多少有點臉紅。
“所以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或許應該換一個方式。確實,劉文廣的威脅,我們錢家有能力去處理。可我很想知道……城尉大人您,能不能自己解決。如果您能做到,那錢家目前爲止的所有儲糧,就是對您的先期投入!”
錢四海終於說完了自己的目地。
“投入是需要回報的,錢員外,二百六十萬石糧食,還只是先期投入。這個價錢,就算拿去收買大周皇帝,怕是都能從皇帝那裡買到貴族的頭銜了吧?所以你投入給我有什麼用?我只是個城尉,怎麼可能給你相應的回報?”
江凡開口說道。
“投入確實需要回報,但回報的方式多種多樣。皇帝陛下能夠給予的,只是賞賜,卻不可能給予友誼。更何況,就算買到了貴族頭銜又有什麼用?所有人仍舊只會把你當成商賈去看待。”
錢四海目光頗爲深邃的看着江凡,意味深長的繼續說道:“真正成功的商人,對於投入往往不會追求短期的回報。這一點,您肯定明白。從您跟我說完那些我之前聞所未聞的售賣策略後,我就知道,您是一個比我更有天賦的商人。”
我有個屁天賦!
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改革開放的紅旗下,茁壯成長起來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你當是開玩笑的?
在心裡面給了錢四海一個白眼,嘴上當然不可能把實話說出來。
江凡只是一臉瞭然的點了點頭,開口道:“照你的說法,對我的投入可算是一場豪賭了,目前來看,血本無歸的概率很大。不得不說……勇氣可嘉。”
“還是有前提的,劉文廣不是一般人,漢東郡畢竟轄制河陽,能夠擔任漢東郡守,劉文廣在所有封疆大吏裡,也是非常特殊的一個。就算是武王殿下,輕易也不會去招惹他。若是您能解決掉劉文廣的問題,自然也就值得我去賭一把了。”
“風險嘛,當然會有,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想要得到多少,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賭輸了是血本無歸,可一旦賭贏了……便是百年富貴,既然如此,當然就值得去賭,作爲一個還算成功的大商人,我最自豪的,並不是自己經商的手段,而是自己看人的眼光。城尉大人,您這個人……很值得我去賭。”
錢四海微笑着說道。
“既然河陽城的地位如此特殊,那爲什麼我和顧言之顧大人接觸了這麼多次,卻沒覺得顧大人有什麼厲害的地方?”
江凡沒有接錢四海的話,而是把話題轉移到了顧言之的身上。
“城尉大人,您換另外一個角度考慮下,能讓您覺得他沒有什麼厲害的地方,這本身……不就很厲害嗎?河陽城守畢竟和漢東郡守不同,無論是級別、地位,還是在朝廷內的影響力,都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
“漢東郡守不直接面對武王府,武王府也願意凡事賣漢東郡守一個面子。可河陽城守就不同了,和武王府比鄰而居,需要注意的東西太多,所承受的壓力是旁人難以想象的。在這種情況下,顧言之能把城守這個位置坐穩,實屬難得。”
錢四海對顧言之的評價極高。
江凡默默點了點頭,接着直言不諱地說道:“關於你所說的儲糧數量,我會找人進行查證,以便確認你說的都是真的,只要沒問題,那麼劉文廣的問題,我來處理。”
“當然,您的手下有一羣高手,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查證的事,您就安排人手暗中進行吧,我會讓我的人提高警惕,在這種情況下能夠順利的查證清楚,也是一種實力的展現,想來您應該不會介意。”
錢四海笑着說道。
“有個問題,我比較好奇。錢員外,如果方纔我對你的試探沒有表現出針鋒相對的意思,而是被你矇混過去,選擇直接面對劉文廣的威脅,那你會怎麼做?”
江凡忽然開口問道。
“城尉大人明知故問,若真是如此,自然也就沒有平等合作的事情了。”
“你很坦誠。”
“我對聰明人一向坦誠。”
“希望合作愉快。”
“城尉大人放心,一定會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