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之所以要在河陽當捕快,是由於一些個人的原因,便不說了。以前確實有些不甘心,但自從江大人擔任了城尉之後,這河陽正在發生顯而易見的變化,我們這些捕快和巡街衙役,也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我現在非常滿足。”
看着陳昂愣神,趙焱和氣的繼續說道。
陳昂則是顯得有些恍惚,喃喃道:“六十一名捕快……全都是武者?你這個三品,還是其中最弱的?趙捕快,這個玩笑……可實在是不好笑。”
“老人家,我沒跟你開玩笑。江大人擔任了城尉之後,對我們捕快和巡街衙役的隊伍,進行了一番大整頓,除了我之外的所有捕快,都是重新任用的。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衙門外的公告欄看一看。”
“上面貼了所有捕快的畫像和基本情況的描述,意思是如果有捕快或者巡街衙役在平日的巡街過程中,出現了違規的行爲,百姓們可以直接按照公告欄上的描述,去府衙上告。城尉大人管這個叫‘上訪’,一旦查實,有違規行爲的人,是要受罰的。”
趙焱很是耐心的解釋道。
陳昂眨了眨自己渾濁的老眼,只覺得自己聽到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了些。
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似乎不得不信。
這個江凡……到底是從哪來的這麼多奇怪的想法?
這些想法如果擺在其他官員面前,一定會被其他官員認爲是在發瘋!
可偏偏江凡就這麼幹了,並且很明顯……乾的還非常不錯。
哪怕陳昂很清楚,這些所作所爲,會讓太多的官員不滿,卻一定會讓所有的百姓們得到切實的好處,並且發自內心的擁戴!
大周立國至今將近四十年,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官員!
“趙捕快,多謝你給老夫解惑了,耽誤了你這麼多時間,實在是不好意思。老夫最後還有一點納罕之處,就是……趙捕快你爲什麼這麼喜歡笑?巡街衙役和捕快,不是都應該板着臉的嗎?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宵小吧?”
陳昂一邊在心下感慨,一邊問出了自己又一個疑惑之處。
趙焱怔了下,不由笑道:“因爲城尉大人要求我們微笑服務。”
陳昂再次瞪大了老眼:???
微笑服務?!什麼玩意?!
看到陳昂這麼一副完全不懂的表情,趙焱倒也並沒有不耐煩,非常細緻的把江凡之前制定的、巡街衙役和捕快必須遵守的十條原則,給陳昂講了一遍。
陳昂如同聽了天書一般,傻傻的看着趙焱同自己道別後,拎着那個被打暈的小偷快步走遠,好一會兒的功夫,都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自從離開了客棧到現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他覺得自己便已經受到了太多的衝擊!
整個河陽城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和他印象中的沒什麼不同,但這一個時辰不到的所見所聞,卻讓他無比確定,河陽城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河陽城了!
現在的河陽城,正在從骨子裡發生一種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官府和百姓之間的關係,都和他固有的認知產生了極大的偏差!
特別是那個名叫趙焱的捕快,臨走之前所說的十條原則,真正是讓陳昂開了眼了!
這還是官吏嗎?!
如果按照這十條原則去執行……着實便如同自己方纔從那個清掃街道的年輕人處所聽到的一般,根本是百姓公僕了!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當官的?!
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可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這所見所聞實在是堪稱荒謬,但陳昂卻發自內心的覺得喜悅!
作爲一個純粹的讀書人,陳昂也曾有過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偉願。
只是仕途艱難,讓陳昂發現,爲官之道,真正重要的、不在於會不會做事,而在於會不會做官。
以至於他這種有着某種堅持和高潔性情的人,根本沒辦法在官場內走得多遠。
因此到了後來,眼不見心不煩,陳昂乾脆便跑到太學去教書,專心的做學問。
希望自己既然不適合當官,便至少要教出一些不會和那些污穢同流合污的官兒來。
然而直到他不久前致仕告老,成效其實都極爲有限。
在他三十年的太學經歷中,確實教出了一些有真本事的學生,但這些學生一入官場,往往堅持不了太久,就會迷失在官場這個大染缸中。
求學時的意氣風發,豪情壯志,隨着時間的推移,都會徹底消失。
以至於陳昂在看慣了這些後,也心灰意冷,致仕告老,未嘗沒有這些原因的影響。
卻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已經徹底絕望的情況下,反而告老之後,遇到了這樣一位與衆不同的官員!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陳昂喃喃自語了一句,回過神來後,扭頭四下看了看,緊接着便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鋪面。
這鋪面是經營綢緞的,店面雖然不大,但足夠乾淨。
陳昂剛剛走入其中,就看到一位漂亮的姑娘朝着自己迎來。
只不過沒等姑娘開口,陳昂就搶先說道:“不好意思,姑娘,老夫不是來買綢緞的。方纔走了不近的路,覺得有點累了,外面的太陽又實在是太毒,所以想進來尋個歇腳的地兒,姑娘放心,肯定不會影響你生意的。”
“這樣啊,那老人家你稍等,我去給你搬張椅子過來。”
姑娘很是好說話,笑着答應了一句後,便直接反身去了後堂。
很快,姑娘就從後堂搬出來一張藤椅,靠牆放下後,又給陳昂倒了杯茶。
這般落落大方的樣子,再加上姑娘確實非常好看,讓陳昂頗覺的賞心悅目。
接過茶水,道了聲謝,陳昂開口問道:“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蘇媚娘,是這家綢緞鋪子的掌櫃。”
蘇媚娘笑着回答道。
“蘇媚娘?好名字,蘇姑娘,老夫今天初到河陽,方纔在街上閒逛的時候,聽到很多人都有提到河陽的新任城尉,這讓老夫着實有些好奇,這位新任的城尉,和以前的城尉相比,區別很大嗎?”
陳昂笑着問道。
“區別?老人家,江大人和其他的官比起來,可不僅僅是區別那麼簡單,那是我們許多人真正的再生父母!”
蘇媚娘認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