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草原金帳使節團,已經離開了河陽城數百里距離。
上千名草原精兵,護送着整個車隊購買的大量奢侈用品,在返回草原的路上,平緩的前行着。
今天一大早,河陽城剛剛打開城門,金帳使節團便整裝待發的上了路。
武王府並沒有安排任何人相送,河陽府衙也沒有官員出面,讓整個金帳使節團的離開,顯得頗有些淒涼的味道。
那蘇圖很清楚這是武王府在藉此表達不滿的情緒。
但由於這一次的使節團交流,金帳方面從始至終都沒佔到任何便宜,氣勢上本就弱了一頭,昨天晚上,又確實是巴圖阿獅藍不對在先,所以對於武王府的無理舉動,那蘇圖只能默默接受。
更何況……車隊裡還有一個更麻煩的人在,能悄無聲息的快點離開,也符合那蘇圖的想法。
坐在那個由馬車拉着的大帳篷裡,那蘇圖一臉陰沉的看了看被捆綁在帳篷角落的雲青青。
嘆了口氣,這纔看向了搖頭晃腦的巴圖阿獅藍,開口道:“八殿下,這件事……做得莽撞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心下不忿。一個賣唱的妓子罷了,居然也敢當場給我甩臉子?教宗陛下,我若是不做些什麼,咱們金帳的顏面,怕都得丟盡了吧?”
巴圖阿獅藍冷哼了一聲,接着說道:“況且一個妓子而已,河陽城方面也不可能多麼看重。我的人又做的非常小心,先不說河陽方面什麼時候能發現這妓子的失蹤,就算真的發現了,他們也絕對查不到咱們頭上!”
“退一萬步講,即便最後河陽城懷疑到了咱們的頭上,又能如何?那時候咱們早就回草原了,河陽城方面難道還能派人去咱們草原抓人不成?所以,教宗陛下放心,我做決定之前已經仔細的考慮過了,絕對沒問題的!”
那蘇圖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巴圖阿獅藍說的倒也沒錯。
以他對大周那些官府的瞭解,即便真的有人失蹤,官府也絕對不會第一時間就開始調查。
畢竟,只要沒有明顯的痕跡,誰也不能判斷究竟人是真的失蹤了,還是僅僅屬於自己跑掉了。
因此對於失蹤的定性,非常困難,效率也非常低下。
正常來說,河陽府衙起碼也得過上三四天的時間,才能真正的確定眼前這賣唱女的失蹤。
前提還必須是不斷的有人去府衙報案,催促府衙進行調查。
可三四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使節團繞過漢東郡,進入到草原了。
到時候即便河陽城反應了過來,也根本沒用。
周人目前爲止,可沒有膽子深入草原之中,更何況還僅僅是爲了一個妓子?
“風險不大,不能改變你這件事做錯的事實,換一個角度來講,區區一個妓子而已,你卻沒有辦法進行合理的忍耐,八殿下,你在這次出使的整個過程中,展現出來的性情上的衝動,讓我非常失望。”
那蘇圖搖頭說道。
巴圖阿獅藍臉色一僵,不過旋即便被憤憤不平的表情所取代。
怒聲道:“反正父汗一直都不喜歡我!就算我再怎麼努力,在父汗的眼裡,也永遠比不上二哥!既然如此,我幹嘛不活的更自在一些!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大不了無法繼承父汗的位置罷了,即便到時候二哥成了新的可汗,我的部落不還是我的?又能如何?”
發泄般的語氣,卻並沒有讓那蘇圖生氣。
臉上原本陰沉的臉色直接消失,盯着巴圖阿獅藍看了好一會兒。
直看的巴圖阿獅藍有些坐立不安的時候,那蘇圖這才認真的開口問道:“八殿下,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或者說,你確實打算徹底的放棄了?”
“我……”
巴圖阿獅藍有些衝動的想要直接承認。
可不知道爲什麼,話到了嘴邊,就那麼區區幾個字而已,卻又變得異常艱難,彷彿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一般。
“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回去後我會和大汗講明,從今往後,你只要在你的部落裡享受便可以了,金帳任何其他的事情,都將和你無關。”
那蘇圖開口說道。
巴圖阿獅藍心下一慌,整個人重新變得頹然起來,開口道:“教宗陛下,我也不想啊,可沒有辦法啊,父汗對二哥的偏愛,人盡皆知,我又能如何?”
“八殿下,我只說一點,往往最開始冒頭的,都不是最終的勝利者。想要成爲合格的金帳之主,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任何事情不到最後,你都無法得出真正的結論,所以……耐心,是一種美德。”
那蘇圖面無表情的說道。
巴圖阿獅藍愣了下,不過緊接着又回過神來,雙眼一亮,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教宗陛下,您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我也什麼都沒和你說過,只是太多事情,不要自以爲是。大汗有十三個兒子,你只是大汗十三個兒子的其中之一。你要說大汗對某一個兒子有偏愛,這很正常,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但你要說大汗會因爲偏愛,就將可汗的位置傳給誰,這是非常可笑且無知的想法。金帳目前轄制九個大部落,三十五個中等部落,二百餘個小部落。這些部落彼此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
“大汗需要平衡這些部落之間的關係,讓所有的部落,都能至少在明面上,始終擁護金帳的統治,並且還要以金帳的整體利益爲先,這其中需要的智慧,你是無法想象的。”
那蘇圖看着巴圖阿獅藍,接着說道:“所以你要明白,最終的汗位究竟由誰來繼承,不在於可汗偏愛誰,而在於誰來繼承這個位置,可以繼續把所有的部族,團結在金帳周圍!”
“因此在我看來,真正有希望繼承汗位的,只能是九大部落出身的王子。而八殿下,你的母親身爲九大部落排名的第二的岩石部落的族長之女,這就是你爭奪汗位的最有力根基!”
巴圖阿獅藍聽的眼神徹底亮了起來,不過緊接着又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那蘇圖,開口道:“教宗陛下……您……爲什麼願意和我說這些?”
“因爲……”
那蘇圖正要開口,臉色卻忽然一變,整個人直接站起身來,一步邁到了帳篷的窗戶旁,探出頭去,看向了車隊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