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留從江凡的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完全被憤怒的情緒所填滿。
因爲江凡實在是管的太寬了,也太過不講道理。
一直以來所形成的規矩,怎麼能新城尉上任沒兩天就直接廢止的?
是,朝廷給官員發放的俸祿極爲優渥,哪怕是最底層的衙役和書吏,實際上待遇也頗爲不錯,絕對能夠稱得上是高收入羣體。
可誰也不會嫌棄錢多啊!
除非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名聲比錢更重要,再加上大周朝廷的俸祿體系中,官職越高,俸祿的標準就越是誇張。
那才能完全拒絕掉貪腐這種事情的發生。
但至少在曹留這個級別上,能夠相對安全的有一筆穩定的額外收入,是極爲讓他滿意且高興的。
兩千貫的年俸才哪到哪啊?沒看河陽城裡一套不錯的宅子,都要比這個數字高的多嗎!
至於最底層的衙役,對於這種額外收入自然更沒有抵抗力。
所以江凡方纔的決定讓曹留怒火中燒,覺得江凡這是在蠻橫的斷了大家的財路。
如此行徑,當然屬於不講道理的範疇。
至少對於曹留來說,是這樣的。
在府衙裡沒走幾步,曹留仔細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去找城守顧言之彙報下這件事情。
無論如何,總不能讓江凡在這不管不顧的胡鬧吧?
當曹留來到顧言之的辦事房外時,顧言之正在品茶小憩,最近河陽城內的事情比較多,再加上都城金陵也總有暗諭時不時的傳來,以至於顧言之的情緒頗有點焦躁。
因爲一些事情的進展,讓他感覺某些情況正在失控。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隨着曹留走了進來,顧言之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開口道:“曹典吏,新城尉已經到任了,就不要再總是往我這跑了,你的任何事情,都應該直接同城尉去請示。”
“大人,我剛從城尉那出來,不是我破壞規矩,實在是咱們這位城尉大人年輕氣盛,做事情太過荒唐,如果沒有城守大人您給他把關,怕是立刻就要惹出大禍啊!”
曹留苦着臉,一五一十的將方纔的事情陳述了一遍。
接着就一臉期待的看向了顧言之。
畢竟那筆收入裡,顧言之也有兩成的收益。
儘管以顧言之的身份地位,怕是對那兩成收益抱有着可有可無的態度。
但官場之上,講究一個和光同塵,哪怕身爲上官,也總不好太過特立獨行不是?
反正在曹留看來,顧言之肯定也會對江凡的亂來而非常不滿,到時候兩位大佬對峙,城尉畢竟只是二號人物,終究會妥協的。
然而顧言之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了曹留的意料之外!
面無表情的聽着曹留訴完了苦,顧言之看起來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繼續喝着茶,沉吟了半響後,竟是開口道:“也好,這段時間裡,衙役們確實越來越懶散了,對於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完全不上心,導致城內的治安每況愈下。城尉大人要糾正這一點,算是好事。”
啊?好事?
曹留呆呆的看着顧言之,完全無法理解顧言之爲什麼會替江凡說話。
這種癡傻的模樣讓顧言之忍不住皺眉,沉聲道:“曹典吏,河陽的治安每況愈下,這本就是你的失職,我不反對衙役們打一些秋風,撈一些好處。但前提是衙役們日常的巡街,要妥善辦好!”
“但實際情況究竟如何,你比我這個城守要清楚的多,自己的職司都做不好,有什麼資格去要那些額外的好處?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站城尉大人一邊!”
“行了,你下去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好好想一想你應該擔負的職責究竟是什麼,別整日裡跑到我這來哭訴,像什麼樣子!”
被顧言之一通訓斥,讓曹留整個人有點懷疑人生。
怎麼着?你們倆纔是一夥的嗎?
而眼看着曹留離開了自己的房間,顧言之卻是站起身來,揹着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步。
臉上的表情仍然一片平靜,腦子裡卻是不停的轉着各種各樣的念頭。
曹留和周廷玉不一樣,並不算他的人,只是之前沒有城尉的時候,曹留和他走的比較近罷了。
河陽城在大周所有城池中,地位極爲特殊。
基本上可以說在單獨的城池裡,重要性僅次於都城金陵。
很多人甚至把河陽城看作是陪都!
這種特殊不僅僅體現在名義上,也體現在城池內部的官府結構上。
除了城守和城尉的級別,相比於其他城池的同職官員要高上一級以外,其餘各級官員,其實都要比其他城池的同職官員高出一級。
同時衙門內部的結構劃分也更加龐大,上到官員、下到書吏和衙役的數量,都遠比普通城池多得多。
這樣一個特殊的府衙,內部當然派系林立,哪怕顧言之是一城之首,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
各種各樣的派系,幾乎都在河陽城府衙內有代言人。
大部分情況下,這些人會以顧言之馬首是瞻,簇擁在顧言之的周圍,共同維繫着整體的利益訴求。
可一旦發生利益上的衝突,被觸及到了利益的人,又會瞬間站到顧言之的對立面。
所以顧言之一直在考慮,要怎麼才能儘可能的提升自己在府衙內的掌控力。
曹留這忽然間跑來抱怨的事情,卻是讓顧言之猛然間有了一定的想法。
“或許可以藉着這江凡的手,來處理掉一些人?雖然肯定會迎來那些人背後派系的反擊,但只要是江凡下的手,就和我無關。畢竟……江凡是武王府的人。我即便對此無能爲力,那些人背後的派系也無話可說。”
顧言之停下了腳步,喃喃自語道。
越說腦海中的思路越是清晰,以至於到了最後,顧言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甚至於進行引導的話,沒準反倒是可以讓其他派系的人對江凡忍無可忍?進而由其他派系的人想辦法除掉江凡的話,豈不是一石二鳥?我正在憂慮的事情,等於都得到了解決?”
顧言之握了握拳,沉聲自語道:“相比較而言,我只要表現出是由於對武王府的忌憚,所以不敢去幹涉江凡便足夠了!當然,前提是這個江凡……真的敢不管不顧的去破壞規矩!至少現在看來,希望很大!年輕人的熱血和天真……很多時候總是這麼的令人愉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