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舟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搓了一下袖口的血漬。傅博蹲在他的身邊,嚷嚷着說自己頭暈。
“你先回去休息。”言澤舟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傅博站起來,甩甩腿。什麼也沒說,徑直就走。
“傅博。”言澤舟叫他。
傅博回了一下頭攖。
“謝謝你。”
“我明天不想去公司上班。”傅博見縫插針償。
“可以。”
“真的?”
“後天去。”
“……”
第一個跑進醫院的是寧正陽,寧正陽最近正忙着手頭上的大案子,言澤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人清瘦了很多。
可安緊隨其後。
“怎麼樣了?”寧正陽掃了一眼手術室。
“還在搶救。”
“怎麼會這樣?”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不過,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寧正陽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地退到一邊的牆壁上靠着。
可安走到言澤舟身邊,她打量他一眼。
言澤舟穿着深色的衣服,只有白色的襯衫袖口上看得出來有血跡。
“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揉了一下她的發心。
可安“嗯”了一聲,也和正陽一樣,靠在牆壁上。
沒一會兒,寧稼孟和王天奈夫婦也匆匆跑了進來。
“正陽!你姐姐她怎麼樣了?怎麼樣了?”王天奈失魂落魄的在走廊裡一陣摸索,最後死死地擒住了正陽的胳膊:“沒事吧?你姐姐沒事吧?”
“媽,你先彆着急。搶救還沒有結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王天奈回身,衝到寧稼孟面前,狠狠地拍打着寧稼孟的胸膛:“你不是說她只是去見個客戶嗎?爲什麼會出這種事?爲什麼?”
寧稼孟一把將王天奈的手給擒住了。
“車禍是意外,我怎麼知道會有意外發生?”
“車禍是意外,但是出車禍之前,她衣衫不整地從酒吧包間裡跑出來,好像很驚慌。”言澤舟冷冷地看着寧稼孟:“不知道寧副總讓她見的是什麼客戶?”
寧稼孟神色驟變,卻答不上話來。
“衣衫不整?酒吧?”王天奈撫着額,幾乎暈厥。
寧正陽將他母親扶穩了,上前一步瞪着寧稼孟:“爸,這到底怎麼回事?姐去見的,到底是什麼客戶?”
“吵什麼吵!”寧稼孟推開了寧正陽:“現在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姐姐的情況。”
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醫生一邊摘着口罩一邊從裡面出來。
“醫生,怎麼樣?”寧稼孟一個箭步衝上去,攔住了醫生。
“病人情況很不好,雖然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她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停了一下,等身後手術室門合上,才又開口:“病人的雙腿因爲遭受了重度碾壓,治癒機率幾乎爲零。”
“你什麼意思?”寧稼孟惡狠狠地問。
“我的意思是,病人的雙腿已經廢了。”
身後的王天奈嗚咽一聲,軟倒在了寧正陽的懷裡。
“媽。”寧正陽將王天奈抱起來。
“你丫的會不會治病?什麼叫廢了!什麼叫廢了!”寧稼孟一把揪住了醫生的衣領:“你去把你們院長叫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把你開了!”
“這位家屬你冷靜一點。”醫生掙了掙,沒掙開。
“寧老兄啊!”
這時,走廊裡遙遙跑過來一個人,那人個頭不高,身材矮胖,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一點都看不出風采,反而顯得有些累贅。
“院長。”那位醫生趕緊叫了一聲。
“老謝,你來得正好。”寧稼孟指着爲寧正瑜動手術的醫生:“你們醫院都是些什麼垃圾?他竟然敢說我女兒的腿廢了!我和你說,無論如何,你都要把我女兒的腿醫好,不然,我和你沒完!”
“寧老兄你先鬆手啊。”謝竹明把寧稼孟的手從醫生的領口摘下來:“有話好好說,我們醫院一定會盡全力搶救你女兒的,你和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這點你還信不過我嗎?”
寧稼孟不作聲了。
“來來來,去我辦公室慢慢談。”
謝竹明拍着寧稼孟的肩膀,將他往前推。
言澤舟盯着謝竹明的手,目光一跳。
“謝院長。”言澤舟叫了一聲。
謝竹明停下來,回頭。
言澤舟繞到他的面前:“不知道謝院長還記不記得我,我和令千金是同學,我們見過的。”
“千金?”謝竹明皺了一下眉頭,一臉莫名其妙:“你認錯人了吧?我沒有女兒啊。而且,我那兒子才上幼兒園,不可能有你這麼大的同學。”
言澤舟恍然笑道:“既然是這樣,那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謝竹明掉頭就去追走遠了的寧稼孟。
可安有些疑惑地望着言澤舟。
言澤舟臉上的笑意如潮落般一點點退去。
謝竹明那雙手,讓他想起了藍天明那雙肉嘟嘟的小手。
什麼都能作假,基因卻是騙不了人的。
言澤舟覺得,一直纏繞在他腦海裡的那個複雜線團,他終於找到頭了。
從醫院出來之後,可安和言澤舟都若有所思,各自沉默。
外面很冷。
言澤舟走過來,將可安塞到了自己的大衣下。
可安擡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在風裡有些清冷,但是,他看向她的目光,卻永遠都是溫暖的。
“剛纔警察和你說什麼了?”可安問。
“寧正瑜出車禍之前,正和陳氏的陳吉利在一起。”言澤舟目視着前方,“警方懷疑,陳吉利涉嫌非禮,所以寧正瑜纔會如此慌張的跑出去,遭遇車禍。”
陳吉利,可安也猜到了是他。
只是,她沒有想到,寧稼孟爲了能夠和陳氏結盟,竟然甘願將自己的女兒作爲籌碼。這樣的父親,未免太可怕。
可安輕聲地嘆了一口氣。
“寧正瑜是我姐姐,可她從小就和我作對。進了寧氏之後,她和我之間的爭鬥也越來越明顯,我承認我真的很討厭她,可這一刻看到她有這樣的結局,我竟然還是覺得於心不忍。”
言澤舟攬緊了她,他理解。有些人再恨再惡,也終究是親人。
可安的車就停在醫院的大門外。
上車之前,言澤舟拿走了她的車鑰匙。
“我來開。”他說。
可安也不拒絕。
有他在的時候,多數都是他來開車。除非,他喝了酒。雖然言澤舟從未說過,但是可安知道,他對女司機很不放心。
尤其,是今天親眼看到了那場車禍之後。
上了車,言澤舟也不急着走,他先開了暖氣,握着可安的手給她暖手。
“傅博今天出來了吧?”可安問。
“嗯。”
“他怎麼樣?”
“挺好。”
言澤舟想起傅博嘴上喊着不想多管閒事不要做雷鋒,過後卻拼盡全力努力救人的樣子,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笑。
這是個很有反轉魅力的傢伙,也許深入瞭解,會發現他更多的優點。
“你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
“沒什麼就是沒什麼。”
可安撇嘴:“你可不是個隨隨便便會笑的人。”
“我這麼嚴肅?”
“難不成你覺得自己很隨和。”
“我一直都很隨和。”
“那我追你的時候你怎麼那麼嚴肅。”
“誰追誰?”
可安意識到不對,立馬改口:“你追的我。”
言澤舟笑了,他的手伸過來,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剛想把脣朝她壓過去,可安的揚手,用食指按住了他的脣角。
“今天去酒吧了?”
“興師問罪是不是太晚了?”
“不該嗎?”
“該。”
“那就回答。去酒吧幹什麼了?”
“看漂亮姑娘。”
“怎麼?”可安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這麼快就看膩了。”
“不膩,就是去換點新鮮。”他一本正經的。
可安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敢。”
他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耳廓上摘下來,拉到脣邊親了親:“知道我不敢還問。”
“那謝院長的千金是誰?”
“沒這個人,是我記錯了。”
“肯定有這人才會記錯,快說,到底把哪個念念不忘的女同學錯記成院長千金了?”
他笑意盎然地吻過來,輾轉又深入。
可安被他稍加蠱惑,就往了初衷。
幸而他沒有忘記回答。
他說:“寧可安,這麼多年來,能讓我念念不忘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