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澤舟坐在旋轉椅上,捏了捏發澀的眼角。
藍雨的資料扔在書桌上,每一頁他都仔細看過了,單從資料面來說,並沒有異常。
沒想到藍雨也是單身媽媽,這樣的際遇,讓他想起了母親。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鬆了鬆筋骨。
這案子有些複雜,每個人物身上都帶着一條線,糾纏在一起,就變成了難解的結。他很想快些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可越是着急,往往越不能遂心。
手機在書桌上震動着,他回頭掃了一眼,看到是樑多麗償。
他走過去,接起來。
那頭是很嘈雜的音樂聲,言澤舟蹙起了眉。
“你在哪裡?”他問。
“我錯了……我知道我做錯了,澤舟,你原諒我好不好?”樑多麗醉意盎然的聲音傳過來。
“你在哪裡?”他又問了一遍。
“我看到了,我看到是誰……”
電話忽然被掐斷了。
“多麗!”言澤舟叫了一聲。
可那頭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嘟聲。
言澤舟再撥回去,可電話已經關機了。
腦海裡有不好的預感閃過,言澤舟拎起了自己的外套,一邊往外跑一邊撥通了羅東生的電話。
羅東生正在家裡,羅小西看到是言澤舟的電話,吵吵嚷嚷着要和他說話。
“小西,把電話給你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言澤舟根本沒有時間應付羅小西。
羅小西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把手機還給了羅東生。
“言檢,什麼事啊?”
“東生,我讓你派去看着樑多麗的人在哪裡?”
“今天沒去啊。”
“爲什麼不去?”
“樑醫生今晚值班,她一整晚都會待在醫院,醫院裡人多不容易下手,所以每次她值班,我們的人都不會跟着她。”羅東生說着,又覺得不對勁:“怎麼?樑醫生今晚沒有值班嗎?”
“你馬上給我查一下,她今晚有沒有值班。”
“是。”
言澤舟快步下樓。
他剛坐進車裡,羅東生的電話就撥了回來。
“言檢。”
“說。”
“樑醫生今晚換班啦,她沒有值班啊我去!”羅東生大聲叫喚着,然後又心虛似的給自己開脫一句:“大羅神仙也猜不到她今晚會突然換班啊。”
“有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
“沒有,她同事說她下午接了一個奇怪的電話,然後就失魂落魄的換班跑出去了。”
“你帶人去附近的酒吧找找,找到給我打電話。”
“酒吧?樑醫生平時喜歡去酒吧嗎?”
“她剛纔給我打電話了,好像在酒吧。”
“好,那我馬上就去。”
言澤舟掛了電話,又嘗試着撥了一遍樑多麗的號碼,可是依舊是關機不通的狀態。
沒有判斷錯誤的話,是有人對樑多麗出手了。
寧容成的案子在檢察院立案偵查之後,真正的兇手一定是坐不住了。
而樑多麗作爲這個案子最明顯的突破口,自然也是兇手第一個要毀掉的證據。
她有危險了。
可安轉臉看了看徐宮堯。
他穿着黑色的運動服,藏在夜色裡,像個隱形人。不過幸好,他的鞋子是熒光綠的。
“看我幹什麼?是不是覺得,能陪你夜跑的鄰居很感人?”
可安抽了抽嘴角,佯裝要流淚的樣子。
“是好感人啊,我都要哭了。”
“行了,這幾天哭的還不夠多嗎?你就別嚇我了。”徐宮堯拍了拍她的腦袋。
最近,他對她這樣的小動作越來越多。
好像,突然就不再生疏了,突然就親近了起來。
可安喜歡這樣。
他們之間沒有等級和身份的約束,徐宮堯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樣,給她信賴也給她安全感。
“我最近是不是很不像我?”
“你不像你像誰?”
“我以前不愛哭的。”
“你現在也不愛,你只是忍不住。”
可安勾了一下嘴角,眼裡光芒瑩瑩。
“你真是會安慰人。”
“我說了我是全能好鄰居。”
可安對他豎了豎大拇指,然後揮手。
“那明天見了,我的好鄰居。”
徐宮堯點頭。
“晚安。”
“晚安。”
可安轉身,徐宮堯卻沒有動。
他總是這樣,要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她進屋,他才捨得離開視線。
路燈的光影將她的影子拉的特別長,長成了一條線,纏繞住他的心。他想,如果能一輩子這樣看着她,陪在她身邊,也不失爲一種幸福。
“啊啊啊啊啊!”
一陣尖叫聲忽然劃破了夜空。
緊接着,徐宮堯聽到了可安在大叫他的名字。
“徐宮堯!徐宮堯快來!”
他立馬朝她跑過去。幸而衣褲鬆爽,跑鞋輕便,他快速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了?”
“有人!”可安顫抖着擡手一指。
徐宮堯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果然,可安的庭院裡躺着一個人。從身形和長髮判斷,應該是個女人。只是那人側躺着,看不清面容。
“好像,死了。”可安的聲音都在抖。
徐宮堯上前一步,輕輕的將那人的身子扳過來。明亮的路燈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起來。
“是樑醫生。”徐宮堯蹙眉。
可安頓住了。
Www⊙т tκa n⊙c o
真的是樑多麗。
樑多麗髮絲凌亂,渾身上下都飄着一股子酒味。出事之前,她顯然剛剛喝過酒,且喝得酩酊大醉。
可安渾身一個激靈,她往後退了一步,眸子隨着那兩個血紅的大字,一片通紅。
“她被人刺了一刀,正在流血。”徐宮堯找到了樑多麗身上的傷口:“得馬上送醫院止血,快去開車。”
可安沒動。
“我爲什麼要救她?”她的聲音冷漠地可怕。
“可安。”徐宮堯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有些陌生,她好像是可安,又好像不是。
“她害死了我哥哥,我爲什麼還要救她?”可安抱住了腦袋,眼裡滾出了熱淚:“就不能讓她去死嗎?我爲什麼不能讓她去死?”
“你想讓她去死嗎?”徐宮堯冷靜地看着她,“如果你想,你現在進屋去,就當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如果你不想,我身上有車鑰匙。”
“我想讓她去死,我恨不能再給她補一刀,我纔不要救她!”可安一邊憤恨地哭着罵着,一邊卻跳起來,胡亂地在徐宮堯身上摸鑰匙。
“不是想讓她去死嗎?”徐宮堯用滿是鮮血的手按住了可安的手腕,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做最後的確認。
可安點頭又搖頭,眼淚已經流了一臉。
這樣生死抉擇的時刻,即使心裡覺得不甘,可她依舊有了答案。
“是的,如果她害死了哥哥,我一定會讓她償命。可現在,我不能不救她。”
她說罷,就飛快地跑出去開車。
“爲什麼要救她?”徐宮堯朝可安背影喊過去。
“懲罰壞人是法律該做的事情,我現在不救她,我會後悔一輩子。”她清亮的聲音被風吹過來。
“你怎麼那麼善良?”
徐宮堯提高了聲調,在這慌亂萬分的時候,他忽然想要表明自己的愛慕。
他最喜歡她這樣,真實又帶着點俠義。說要樑多麗死,說得乾淨利落,半點沒有掩藏,說要救她,又救得那樣盡心盡力,半點不帶私心。
這樣的可安,讓人覺得愛再深都不爲過。
“不!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想讓言澤舟恨我。如果樑多麗現在死了,她會一輩子成爲我和言澤舟的阻礙,可她不配!”
難得,她在這裡的時候,還能保持着這樣的清明。
徐宮堯更加佩服她了。
可安已經坐進了車裡,車子發動的聲音像是困獸的嘶吼,絕望卻又帶着希望。
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就開到了徐宮堯的面前。
他們遙遙地一問一答,也結束了。
徐宮堯將樑多麗抱了起來,她身上的血已經浸透了他的運動服,雖然看不出來,但是,他能感覺到,一股黏膩的噁心感。
“她會死嗎?”可安隔着車窗,靜靜地看着徐宮堯懷裡奄奄一息的樑多麗,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恐懼。
徐宮堯忽然笑了,似安撫卻又格外堅定地道:“她不會死。”
“你怎麼知道?”
“因爲你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