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朵第一次見到寧容成。當時她只顧着小淼,並沒有將他打量清楚。只依稀記得,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帶着濃濃的情意,彷彿能一眼看到人的心底。
兇狠的大狼狗在他手下,也變得乖順起來。
危機解除,可小淼還在哇哇大哭,白朵怎麼哄都哄不好攖。
寧容成把黑子的鐵鏈鎖回欄杆上,走過來,輕輕地撫了撫小淼的腦袋。
“乖,我已經把大狼狗鎖起來了,你別哭了好不好?”他語氣溫和。
小淼安靜下來,淚眼朦朧地看着他。白朵卻有些走神,因爲她看到,剛纔拂過小淼發心的那隻大手,殘缺了一根手指。
“怕……怕。”小淼搖頭晃手,不停地哆嗦。她手腕上的銀色手鐲,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忽然,黑子又張開了血盆大口,戴着鏈條朝她們撲過來。
寧容成一個閃身,將小淼和白朵都護在了臂彎裡償。
白朵措手不及,一下撞在了寧容成堅實的胸肌上。她擡頭,這纔看清楚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從下往上看都沒有死角。
可能感覺到這個姿勢太親密了,寧容成鬆開了她們,說了一句:“抱歉。”
黑子被繃直的鏈條被桎梏了,其實根本不可能傷害到她們,但那一瞬間,白朵的確感覺到了逼人的恐懼,寧容成只是下意識地挺身保護他們,哪裡需要說什麼抱歉。
“沒關係,謝謝你。”白朵把小淼拉過來,牽着她的手,對她說:“謝謝哥哥。”
小淼一邊抽泣,一邊低聲地說:“謝謝哥哥。”
寧容成問她:“不怕了?”
小淼搖頭:“不怕了。哥哥在,不怕了。”
寧容成笑了,他轉頭看着白朵:“你呢,還怕嗎?”
白朵一昂首,逞強道:“我纔不怕呢。”
他不置可否,只是點頭。
白朵和他說了再見,帶着小淼往前走。
身後阿山伯伯從屋裡出來,白朵聽到他正在後知後覺地問寧容成:“發生什麼事情了?”
寧容成安撫他說沒事,說改天送一根更結實的鐵鏈給黑子戴着玩兒……
白朵送完小淼回來,如果阿山伯伯家門口的時候特地往裡看了一眼。寧容成還在,他正坐在院子裡,陪着阿山伯伯喝茶聊天。
阿山伯伯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的。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他原本有個當兵的兒子,後來犧牲在了抗洪救災的戰場上。他很孤獨,但也很樂觀。
白朵有時候也會來陪阿山伯伯聊天,後來阿山伯伯養了黑子,白朵怕狗,就不敢再來了。
寧容成和她不一樣,他不僅和阿山伯伯處的很好,而且和黑子感情也不錯。
白朵想,這應該是個心地和脾氣很好的男人吧。
之後,白朵忙於學校的事情,就漸漸忘了這件事忘了這個人。直到有一天,學校領導忽然安排了她的公開課。
平川小學並不是一所普通的小學,它其實是一所非營利性的民間教育慈善機構,專門收容平川的流浪兒,孤殘兒童和特困兒童。它的存在,全靠全國各地愛心企業家的資助。
這次公開課,類似於對這些愛心企業家的一個成果展示。不僅校方很重視,白朵自己也很緊張。
她日以繼夜的備課,終於等到公開課的那天。
那天天氣有些奇怪,早上還好好的大晴天,下午就變天了。
白朵的課倒是上得挺滿意的,起頭就很順利,孩子們配合度也高。她在講課之前,不停地自我催眠,那些坐在最後排的企業家們都是青菜蘿蔔,不要緊張不要緊張。
她刻意避開了和那些人的眼神交流,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們身上。
課程上到一半,有一個舉手問答的環節。這個環節算是半遊戲形式的,孩子們分成兩隊,由她提問,孩子們舉手搶答,答對得分,積分累加,最後一定限額就可獲得獎品。
孩子們熱情高漲,得分你追我趕。
最後一個問題是個腦筋急轉彎,當她念完題目,整個教室鴉雀無聲,竟無一人舉手。
與之前的火熱氣氛相比,這落差着實讓人覺得尷尬。
忽然,最後一排上有人舉了手。
白朵欣喜地望過去,看到的卻是寧容成的笑顏。
他也在。
白朵一時怔忪,卻見他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白老師,我可以回答嗎?”他的眼睛明亮,不輸給這教室裡的任何一個孩子。
大夥都笑了起來,教室裡一派輕鬆。
“這位同學,請問你是那一隊的呢?”
“我坐在哪一邊,就算哪一隊。”
白朵比劃了一下,他正好坐在中間的過道里,和她的講臺對個正着。
“那你豈不是和我一隊?”
寧容成笑了:“和白老師一隊是我的榮幸。”
“那不如這樣,你若答對,這題就兩隊都加分。”
寧容成點頭:“能麻煩白老師再把題目念一遍嗎?”
寧容成問完,大家又笑了。
白朵下意識地瞪他一眼。
這人,自信滿滿地站起來,她還以爲他知道答案呢,哪裡曉得,他連題都沒有聽清。
不過,倒是化解了她的尷尬。
白朵又把題唸了一遍。
寧容成想了想,出人意料地答上了。孩子們興奮地直鼓掌,他淡然地站着,嘴角帶笑。
白朵看着他,他也看着白朵。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靜止了。
“這位同學真厲害。”白朵誇讚,然後又說:“請坐。”
寧容成沒有立馬坐下。
“白老師都不問問這位厲害的同學叫什麼名字嗎?”他的語氣帶着一絲調侃,一絲執拗。
白朵笑起來。
“請問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他眨眨眼,認真地回答:“我叫寧容成。”
課結束了,那些企業家不做停留。紛紛離開。白朵明白,這對很多人而言,都只是走個形式,沒什麼值得上心,也沒有什麼重要的。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剛走出教室,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雨。
幸而,她的教室裡有備用的雨傘。
等她拿了雨傘,剛剛準備打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白老師。”有人叫她。
她回頭,看到寧容成從站在她的身後。
“你怎麼還沒有走?”
“剛纔和校長聊了一會兒。”他說着,又誇她一句:“課講得很好。”
“謝謝,多虧了寧同學幫忙活躍氣氛。”
寧容成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能瞬間讓人如沐春風的魔力。
白朵覺得自己的心忽而就跳得很快很快。
她有些慌亂,於是趕緊對寧容成揮揮手,說:“我先走了,再見。”
“等下。”他攔住了她:“我沒有傘,不知道白老師介不介意撐我一段?”
白朵看了看這纏綿的雨幕。
“當然不介意。”
“謝謝。”
寧容成說着,上前一步,將白朵手裡的傘接了過來。
白朵手裡還有課本,她也沒有同他客氣,由着他把傘拿走。
寧容成走到廊下,抖了抖傘,輕輕地一推,傘“譁”的一下就打開了。
“來吧。”他說。
白朵走過去,和他肩並着肩。
雨不大,但風很大。
白朵和他手挨着手走,時不時就蹭到了彼此的衣袖。她想稍稍躲遠一點,被他一把扯回來,重新撐住。
她擡眸,看到他肩膀已經溼了一半,而她,半點雨星都沒有沾到。
這樣搭她的傘,與不搭又有什麼區別呢。
“寧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
白朵點了點頭,卻沒變稱呼。
“寧先生,你的肩膀都溼了。”
寧容成掃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沒在意。
“你是客人,其實我應該把傘讓給你。”白朵不好意思地說。
寧容成笑了:“我是客人,但我也是個男人。”
白朵擡眸,觸到他的目光。
忽然,一陣疾風吹過來,吃風的三根傘骨一起折斷了。
傘面傾下來,將他們兩個徹底罩住了,眼前頓時什麼都看不到了。
白朵腳步一停,身邊的男人下意識地攬了她一下。
“這……”
“傘壞了。”他的語調依舊很淡定,甚至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怎麼辦?”
他沒答,手一揚,就把傘面撐了起來。
白朵眨眼,他俊朗的容顏重新回答她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