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韋小寶剛摘完野果,回頭卻發現河對岸的龍兒倒在地,驚得捧在衣服裡的野果掉了大半。

龍兒以一個美麗的姿勢躺着一動不動,小寶撲上前,“娘子,你是怎麼了,你醒醒啊!”韋小寶哭喊,“我才離開你一下下都不到你怎麼就暈了,難不成你是餓的......”四下一望,寒夜陰森,小寶萬般無奈,唯有抱起了龍兒嘴裡喃喃祈禱。

就在此時,小寶突然發現前方十米外,不知幾時竟站了個人!他大驚,條件反射地叫,“什麼人!”

方見那人移動腳步,緩緩向他們靠近,小寶心跳加速,“什麼人!喂不要過來,過來要你好看......”驚恐之際語無倫次,奈何抱着暈倒的龍兒又餓了幾天,輕功根本使不出。眼見那人越來越近,韋小寶做備戰狀,好歹自己算半個高手,若真有什麼事也要拼他一拼。

現在,那人距離自己不過三四米了,藉着月光,韋小寶看清了他的面容——分明正是將自己推下懸崖那個人!小寶倒吸一口涼氣,抱着龍兒跳起來,“是你!你這個......”話音未落,卻發現這人從頭到尾眼睛直直盯着龍兒,好像自己不存在。

小寶本能摟緊龍兒,精神高度集中於此人身上。來人繼續向前,小寶摟着龍兒無法快速移動,此時他距自己不過兩米。“混蛋,你想做什麼?”小寶吼。這下,他轉頭看向了小寶,隨後上前一掌。

這一下來的突然,小寶猝不及防,仰躺在地,龍兒卻到了那人懷。小寶爬起,兩步上前用盡全力一掌擊那人脊背。

令狐沖被拍倒,而韋小寶卻不及他技術好,接龍兒未遂,讓她摔在了地上。令狐沖憤怒地撲過去給小寶一拳,又抓其衣領將其提起,雙手出擊,韋小寶被拍出五米開外。這下幾天未進食的他再無還手力氣,躺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眼見那人抱起龍兒欲離去,他慌忙支撐着身子狂叫,“王八蛋!你要帶我娘子去哪?”

令狐沖停下,望住韋小寶。後者衣衫襤褸灰頭土臉,造型狼狽可笑,眼裡卻寫滿焦急和擔憂。

“她,是你娘子?”

聽到怪人開口說話,韋小寶並沒有好過一些。

“廢話,不是我娘子難道是你娘子?”

令狐沖呆立着不動。

“我們一來黑木崖就遇到你,之後我就被你這神經病推下懸崖這麼多天我們夫妻二人才團聚結果你這神經病又出現二話不說就搶我老婆還出手傷人!大西瓜,你到底是誰啊,我跟你無冤無仇,我根本不認識你!”小寶一口氣說完。

令狐沖渾身像失去力氣,忽然癱倒。韋小寶站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怎樣!”被問的人神情呆滯,思緒飄到很遠去。之後,他低頭去看懷中人的臉,手慢慢撫了上去,隨之,被飛奔而來的韋小寶一狠擊。

“你這色魔!”

小寶拖抱着龍兒後退數步,令狐沖從地上起來,神色恍惚地與萬分警惕的韋小寶對視。

“她怎麼了?”

“暈了。”

“爲什麼會暈?”

“廢話我也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這個神經病!色魔!最好給我死遠點!”

令狐沖前行。

“喂!”

他不再理會小寶,轉身找來些枯樹枝,韋小寶始終摟着龍兒警惕不安地觀察着怪人一系列舉動,嘴裡嘀咕,“他母親的,居然不走還在這裡烤火!”

天沒有要亮的意思,小寶飢寒交迫渾身疼痛,加上不省人事的龍兒,無可能離開此處,再看令狐沖,已然靜默地打起坐來。

小寶小心翼翼將龍兒放好,在一旁隨便撿了些殘枝石塊,幾經失敗,終於也升起團火來。

“我警告你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他一屁股坐地,將龍兒的頭枕在膝上。

“我今晚不睡,就這樣守着我老婆!”小寶放高聲音喊。

令狐沖眼睛睜開又閉上。

不知過了多久,龍兒有了意識。

天還是黑的,空氣依舊溼涼,身子卻暖暖的......頭很暈,四肢沒有一點力氣,她想讓眼睛徹底睜開,幾經努力,終於模模糊糊看到身旁躺着小寶,而自己也正被人抱着,是誰?她慢慢轉頭,雙目與一個人相觸,剛剛恢復意識的龍兒對時間和空間有些混淆,她擡手去觸碰他面孔。

“令狐沖......”

令狐沖心收縮,一股溫暖又痛楚的感覺蔓延,他笑,淚盈於眶,手輕輕搭在龍兒纖手上。龍兒被這真實的迴應震得身子微顫,意識也清晰不少,迷茫眼神變成了不可思議。

風適時吹來,令狐沖托住龍兒身體的手臂緊了緊,另隻手離開龍兒的手,撫上她臉龐。

這樣的畫面,被凍醒的韋小寶看到。

說是遲那時快,韋小寶躥起來撲過去......一切來得太快,令狐沖被狠狠拍倒,龍兒則軟軟摔在地上。

“啊......”同一種叫聲,發自兩個人。

韋小寶急忙扶起龍兒,“娘子,你沒事吧?”回想剛剛一幕,他抓緊龍兒雙肩搖晃,“娘子,你怎麼了,是不是被他施了什麼魔咒,你醒醒,醒醒,看清楚,我是你相公,我在這兒呢!”龍兒頭腦還不清醒,被突如其來一摔再用力搖晃,軟綿綿的又癱下去,韋小寶的喋喋不休換作一聲哭腔抱緊她。

令狐沖上前,“放手,你這瘋子!”

“大西瓜你走開!混蛋,要不是我老婆這樣我早修理你了!”

“你想弄死她!”令狐沖想出招打開韋小寶又怕傷到龍兒,只好無措地與他撕扯。小寶生怕龍兒被搶去自始至終不肯鬆臂,故此捱了不少拳頭。

幾經折騰,龍兒還在韋小寶懷裡,令狐沖原地喘息。

韋小寶魔怔似的把龍兒當寶一樣護在懷裡,可憐龍兒剛醒來就被折騰得頭暈目眩近乎窒息。“相公......”龍兒掙扎,小寶趕忙鬆開,“娘子,對不起我用力太猛了,都怪這個死......喂!”龍兒沒等緩過氣來又被緊緊摟住。“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

令狐沖沒有要靠近的意思,他清清楚楚聽到剛剛那聲“相公”。

“小寶,我要窒息了。”龍兒推開小寶,扶着他喘息。

幾秒鐘後,她擡起頭來,與令狐沖相顧,無言。

氣氛僵持。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她脫口而出,韋小寶詫異地望住龍兒,滿面狐疑。

“天註定吧。”令狐沖回答。

霎時,二人心中所感無法言喻,更加無法言喻的是一旁的韋小寶,“娘子!”小寶把龍兒扳過來,“你在和他說什麼鬼話,你們......”對視着韋小寶,龍兒無措地搖頭。

自己老婆和怪人一副“故人重逢”的深情模樣,傻瓜也看得出有問題!

“娘子!”韋小寶捧住龍兒頭,“你是我娘子嗎,是嗎是嗎?”龍兒更加失措,任韋小寶揉搓。“天快亮了,不要再呆在這鬼地方了,我們現在就走!”小寶挽起龍兒手臂,厭惡地瞪了令狐沖一眼。

“相公......”龍兒下意識的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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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站定,目光微怒射向龍兒,龍兒鬆弛了身子任小寶拉去。

韋小寶故作鎮定疾步向前,他巴不得即刻離開這永不再來,另一方面,又擔心令狐沖突然衝上來……

龍兒被韋小寶帶着,心底發慌,且隱隱作痛,這一刻,腦子裡想的竟是這幾天與令狐沖共處的種種畫面。

身後沒有動靜,他沒再追上來……

不經意間,一滴淚自眼角滑落,很快被風抹去痕跡。

韋小寶帶着龍兒穿過一片樹林,走了約有半個時辰。

這麼久都沒追上來想必不會再出現了吧,小寶想。緊接着坐下,“娘子,在這休息一下吧。”

龍兒木木站在一旁,彷彿沒聽到小寶說話,見狀,韋小寶直起身正對龍兒,“說,你和剛剛那怪人是怎麼一回事?”

龍兒正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不知何處飛來一黑影落在樹上。

小寶龍兒齊齊擡頭,這一擡頭,韋小寶雙腿發軟,險些跪下。

這黑影,不是令狐沖是誰!

“靠你老母,居然跟來了?”本以爲已經甩掉,沒想到又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小寶氣急敗壞,此刻他覺得比踩到狗屎還倒黴。再看龍兒,她竟有些欣慰和激動,小寶懷疑自己看錯,使勁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鐘,令狐沖已落到兩人跟前。

“你,你要幹嘛?”小寶聲音顫抖,但底氣十足。

令狐沖不去理他,只呆呆望着一旁的人兒,她也望着他,眼裡透着驚訝、柔情、迷惘,薄薄的小嘴緊緊抿着,這樣子讓令狐沖心折。

“你真的要跟他走嗎?”

龍兒黑瞳跳動,這幾個字令她神經抽搐。

令狐沖上前,全然不顧韋小寶那近乎抓狂的模樣,龍兒不知所措地抱住雙臂,剛剛,自己竟是希望發生這一幕的,可這一幕真的發生了,要怎麼辦,她還沒來得及想。

“你這混蛋,給我滾開!”小寶撲向令狐沖卻落空摔在地,龍兒短叫,欲上前去扶,卻瞬間被令狐沖抓進懷。

韋小寶只覺五臟六腑快炸了,意想不到的事接二連三,這混蛋竟敢當着自己的面對自己老婆如此這般……

小寶竭盡全力再度猛撲上去,這次撲了正着,龍兒也帶着摔倒。小寶已無心理會龍兒,揮起拳頭揍向令狐沖,“他母親的,你這王八蛋,竟然敢當着我的面抱她!”

拳頭重重落下,令狐沖並不還手。

“住手小寶,不要打!”龍兒驚呼。“你推我掉下懸崖,還勾引我老婆,而且是當着我的面勾引我老婆……化骨綿……”

令狐沖踢開韋小寶,龍兒慌忙跑去制止,卻沒料到小寶在勁頭上,一招化骨綿掌又要使出,電光火石間,令狐沖一個箭步上前攬過龍兒,隨之伸腳踹在小寶腹上,小寶被踹飛。

令狐沖攬住龍兒,心有餘悸,龍兒卻掙開他跑向韋小寶。

——“小寶,你怎樣,有沒有受傷?”

令狐沖眉頭緊蹙,他飛身上前拔劍直指韋小寶。

他人看來這不過是正當防衛。

小寶嚇得發抖,身上的痛也忘記。

“喂……”

令狐沖劍尖逼近小寶,小寶噤聲躺下,他端着劍,目不斜視,任她驚恐地望着自己。

小寶心咚咚狂跳,眼看下一秒自己即將命喪黃泉,即時笑容滿面,“大俠,小弟有眼不識泰山,有什麼誤會大家四四六六講清楚就好了。”

忽然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讓令狐沖頗感意外,他捏了捏劍把,將劍收回。就在他轉身時,韋小寶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上去……

於是乎,當時那把劍距韋小寶的喉嚨只有零點零一公分……

“巨俠,巨俠,您如此威猛,短短時間內,小弟對您的景仰已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令狐沖放下劍。

“剛剛有什麼誤會我們就用立可白把它給塗了吧!”小寶嬉皮笑臉。

“巨俠我現在要帶老婆回家,您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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