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放了三天假,安子央求瑟菲陪他去安城看褚曉亮,周媛也嚷着要一起去。瑟菲猶豫了許久,終於跟着他們一起坐上了通往安城的大巴車。
“李瑟菲,安城都有什麼好玩的,你帶我們逛逛吧?”周媛一路上興奮的就像是去旅行一樣,“安子,你不相信吧,我四五年沒去過安城了。我小時候每次去安城都要做一次摩天輪。”
“你知足吧,我從小到大就去過一次安城,還是因爲我奶奶生病。”說着看了瑟菲一眼,“你暈車嗎?怎麼臉色那麼不好看?”
瑟菲只是看着窗外不說話,田野上覆着未消融的冰雪。可是記憶在心裡蠢蠢欲動。
安城,是被塵封的城池,帶着神秘而令人敬畏的封印。
下了高速口,瑟菲易發的不安,恨不得央求司機調轉車頭。可是當安城熟悉的建築在眼前一一浮現,她的雙眼卻緊緊盯着路上的行人,多希望在人羣中看見最熟悉的背影。
渴望重逢,卻又害怕重逢。
褚曉亮早就請了假,嚷着要帶他們好好玩一天。安子和周媛爲了去哪裡玩的問題,已經爭執了大半天,四個人在步行街上漫無目的的閒晃。
瑟菲嘴裡咬着奶茶的吸管,漫不經心的跟在他們身後。安子猛地一回頭,嚇了她一跳。
“喂,酒窩妹,你怎麼像丟了魂似的?遊樂場和電影院,你選哪個?”
“無所謂啊!”瑟菲聳聳肩。
“你這樣的男生和電影院根本就不搭調!再說了,現在都開始上映賀歲檔的電影了,賀歲檔的片子有多爛你不知道嗎?”周媛咄咄逼人的衝着安子的耳朵大聲說。
安子一臉苦相的看着褚曉亮:“帶她一起來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誤!”
安子雖然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周媛的意見。周媛美滋滋的,樂的就像是個去遊樂場過兒童節的孩子似的。
“到底是怎麼了?不言不語的。”安子猛地拍了拍瑟菲的肩。
“大概因爲天氣冷吧。”瑟菲說。
必須很努力,才能剋制住自己想要去舊地重遊的衝動。想要看看那幢紅色磚牆的舊樓,看一看空地上的那些合歡樹在冬天裡光禿而乾淨的枝椏,看一看一中那個鋪着藍色亞克力頂的車棚......
他們沒想到冬天裡的遊樂場同樣是人山人海的,大概因爲是假日,帶孩子來玩的人特別多,就連巴掌大的旋轉木馬前都排着長長的隊。周媛想坐旋轉木馬,明顯受了韓劇的“荼毒”。她說坐旋轉木馬是一件特別悲情的事,旋轉木馬轉過第一圈,看見心愛的人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旋轉木馬再轉過第二圈,原地等候的人卻已不見,韓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她拉着瑟菲過去排隊,回身吆喝安子去買票。安子早就甩了個白眼跑掉了,周媛嘴裡的狗血劇情節明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瑟菲看着周媛滿臉的渴盼,於心不忍,說道:“我去買票吧,陪你玩一次。”
周媛呵呵笑着:“李瑟菲,你真是個好姑娘。那我就先在這排隊啦。”
售票處同樣人山人海,瑟菲足足等了五分鐘纔買到兩張票,一回身卻見旋轉木馬前一羣人正圍着看熱鬧。周媛的聲音從人羣中傳出來,尖利刺耳。
“沒有票怎麼啦?誰說沒有票就不能派隊?我同學去買票馬上就回來了!”
“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我們已經買到了,你就應該站到我們後面去。”和周媛年齡相仿的女生,大概很少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人對峙,氣得面紅耳赤。
“我們現在說的不是誰的手裡有票,而是排隊的時候先來後到的問題!你明白嗎?小妹妹!我先來的!你是後到的!”周媛一副大姐的神情。
瑟菲生怕周媛把實情鬧大了,急忙小跑過去,高舉着手裡的票努力的從人羣之外向裡面擠。突然起來的男聲,卻驚得她一哆嗦,小腿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怎樣都無法的聲音,即便他的聲線變得更寬厚雄渾。
“同學,現在是憑票入場,你的票不是沒在手裡嗎?那就請讓一下,讓有票的人先進去去。”冷冷的聲音,卻又讓人敬畏的力量。
“你誰啊?別多管閒事!你女朋友胳膊還流血呢!”周媛白了他一眼,他右手扶着的女生胳膊上有一大塊殷紅的傷口。
“楊依娜,你怎麼搞的?”女生們驚叫起來。
“摔了一下,沒大事,申優鉉非要帶我去診所。”
“看傷口挺嚴重的,算了,不玩了,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她躲在人羣裡,想要踮起腳尖仔細看看他的眉目,卻又生怕被他看見她蒼黃的臉。透過人羣的縫隙,依稀看見依娜的面孔,更見溫婉如花,那麼嫺靜的氣質。
那些美好的人,時光在他們身上疊加的是更美好的積澱,如金色流光的的沙,一路閃耀光芒。
而自己,原本是一頁蒼白的紙張,卻匆匆的掉落在時間的泥沼裡,染黃了邊角,慢慢蜷曲,破碎。
“李瑟菲,快過來呀!”周媛眼尖,瞥見了她,急忙招手。
瑟菲生怕申優鉉和楊依娜聽見自己的名字,見他們已走遠了,趕忙跑過去,遞上手裡的票。
她們並肩坐在兩隻白色的木馬上,音樂響起,世界開始旋轉。
旋轉木馬轉過一圈,她看見申優鉉和楊依娜站在人羣之外,幾個女生圍繞着他們。他低頭,細細的看着依娜胳膊上的傷口,似乎在說着什麼。他的側臉一如從前,她記憶中的少年,原來從未走遠。
而他的手緊緊地扶着依娜的胳膊,他們如此親密,令她無法呼吸。
旋轉木馬再轉過一圈,滿目陌生的人羣,熟悉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沒有誰會等在原地。
原來韓劇並不是那麼狗血,狗血的往往就是我們真實的人生。
有那麼一刻,瑟菲忽然意識到,她所擁有的初戀,其實只是一場來不及開始的愛情。
“爸,從此,我也有了一個沒有做完的夢。”她微微揚起頭,看見遠處天邊的一朵雲被風吹的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