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葉經秋與辛媚二人,一路小心,來到陣法另一邊,即將踏上前去第七層的樓梯時,可能是因過度緊張,也可能是因爲心中喜悅而鬆了口氣的緣故,辛媚一不小心,腳下踏着了活動翻板!
剎那間,辛媚身子下沉,驚叫聲裡,刀氣劍氣合化爲實實在在的一刀一劍,刀芒劍芒暴長,一斬一劈,攔腰掃來!
葉經秋大驚,使了個九宮游龍步大挪移,一託辛媚之腰,大喝一聲,手中發力,將辛媚擲出,落向樓梯臺階!
救了辛媚,葉經秋自己卻是慘了,那刀芒劍氣,僵化爲實實在在的一刀一劍,齊齊劈到,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危急之際,百忙之中,葉經秋運起金 剛 不 壞身法,硬生生地抗住!
果然是金 剛 不 壞之身!
但聽鏗然有金屬之聲響起!同時葉經秋一聲痛呼:“哎喲!”
只見葉經秋足踏九宮游龍步法,飛快衝出陣中,到了樓梯臺階上時,身上已被斬中十多次!
十多次,等於是中了十多刀和十多劍哪!這下子,只見葉經秋身上本就有些破爛的衣服,被斬得片片碎落,露出一道道通紅的斬痕!所幸身着那鐵鱗蟒蛇皮護甲保護住了要害部位,不曾受傷。
辛媚看着葉經秋爲自己涉險,眼睛裡都蓄滿了淚水,臉色卻是煞白;待見葉經秋安然無恙,方纔放下心來。
二人隨即來到第七層,只見這一層中也是掛着幾幅畫來。這幾幅畫同樣具有意境攻擊之能,遠比第一層中所見的意境攻擊來得強大;然而二人已經有了戒備,頗有抵抗能力了!
當時二人蔘詳一番,就進入了第八層。
自第八層直到闖到第十二層,二人才驀然醒悟,就此發現一絲訣竅:一到六層是爲一個組合,七至十二層又是一個組合;只是,隨着塔內的樓層越來越高,下一組合比上一組合的攻擊力就越來越大些。
自第十三層闖到第十八層,二人又有發現,原來第一、第七、第十三層裡的,那具有意境攻擊的畫幅,恰恰是在提醒着闖關之人,以後六層中將會遇到什麼樣的攻擊!
弄明白了這些,葉經秋與辛媚都是心情大爲輕鬆了!
閒言少敘。只說這葉經秋與辛媚,二人用了三天時間,通過了一十六組共九十六層通天塔。
此時二人精疲力竭,但二人卻也明白這通天塔一至九十六層中的陣法佈置,合着一元復始的法子,而且闖陣之人境界越高,受到的攻擊越強!
葉經秋始終是真道武師六階的境界,而辛媚則是由真道九階跌落到了二階。
畢竟葉經秋是每一陣都要夫辛媚擋災的嘛,恰恰也正是辛媚境界跌落,對應的攻擊就小了一些;葉經秋承當的攻擊力才少了一分;饒是如此,葉經秋也累得夠嗆。
二人就坐在前往九十七層的樓梯臺階上休息,同時估算着:剩下的四層,既不足六層一組合之數,又會安排什麼攻擊呢?
二人休息了個七七八八之後,鼓起餘勇,推開第九十七塔門一看,只見塔內大霧彌天,卻是一個困陣!
葉經秋識得困龍陣法,因此也就放心了許多——若只是純粹的困陣,那麼應該是基本上沒有多大的危險。
真是走運!葉經秋帶着辛媚,用了一番功夫,安然通過。
到了第九十八層,這一層布着的則是一個幻陣。
以葉經秋之所學,管這個陣叫做迷魂之陣。這個陣雖然比困龍陣難度大了一些,卻也沒有難倒葉經秋。
二人很快來到第九十九層。
葉經秋心中暗自猜測,這一層莫非佈置的是一元復始之陣麼?
推開門看時,果不其然,九十九層中佈置的的確是一元復始之陣。這個陣並無殺傷力,卻能爲下方各層陣法提供復元維繫之力。特別是此陣佈置精巧,讓人忍不住就要停下觀摩。
葉經秋心說我自從學習陣法以來,所見佈陣之巧妙,無過於今日。
特別是這通天塔中,九十七層到九十九層分別所佈的困龍陣、迷魂陣和一元復始陣,按說都是輔助陣法,不在六陣之內,另名三法以示區別。
這輔助之陣,實是難以單獨布成純粹的陣法,不料在此地卻都是獨立成陣,極有巧思,超出了葉經秋的想像!
葉經秋就向辛媚說道:“辛妹,若是我能對這陣法有所參悟,必然收穫不小;我想參悟一會兒。”
辛媚含笑道:“大哥,你要參悟一會就參悟一會兒吧,反正這裡我覺得挺安全的。你參悟,我也正好休息一下。”
葉經秋點點,道了一聲“好的”,就開始思索:輔陣難以單獨布成,這三法輔陣,既然布得出來,那便是必有陣基,必有推動其運行之法,那麼這裡究竟用什麼做陣基,又用什麼來維持陣法運行的呢?
葉經秋在推算學習,不知不覺間深深陷入其間,漸漸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大有走火入魔之勢!
辛媚說是休息,其實也在研究學習,她卻是入而未迷,陷不甚深。
之所以入而未迷陷而未深,是因爲辛媚還時時關注葉經秋,有替葉經秋護法的意思。
葉經秋的異常,立即驚動了辛媚。辛媚一見葉經秋如此,心下吃驚,當即嬌喝一聲:“大哥,不可以這樣!”
不料這一聲“大哥”卻是喚不醒葉經秋!
於是辛媚扳住葉經秋雙肩,叫道:“大哥醒醒!大哥醒醒!”葉經秋卻是身形連連掙動,竟然向辛媚出招!
此時的葉經秋,是不論誰防礙了自己,都要立下殺手的。
辛媚猝不及防,被葉經秋一掌擊中胸部,當即噴出一口鮮血!這一口鮮血正噴着了葉經秋,弄了他一頭一臉!
葉經秋吃了一驚,當下竟有了清醒過了的意味兒!
辛媚卻是受傷之際,大驚之下,連叫數聲急叫“大哥!你別打,是我!”
幸得葉經秋入走火入魔不深,辛媚急叫之下,這才醒悟過來。
卻說葉經秋醒來一看辛媚受傷,神情委頓,也是吃了一驚,也迅即明白辛媚是被自己打傷的。
情急之下,葉經秋猛然想到,當日元聖利元大哥送自己離開長樂村前,曾經是送給了自己三粒丹約。自己當時在元聖利大哥的指導下服用了一粒,現在還有二粒。
一想到這裡,葉經秋趕緊取了出來,就要給辛媚服用。
辛媚卻是努力笑笑,幽幽地說道:“大哥,你不要緊張。沒事的,而且這藥對不對症也不知道啊。”
她雖然努力微笑,但牽動傷勢,嘴角直咧,倒吸冷氣。
葉經秋聽着看着,心中慚愧,暗道如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學學丹藥之術。
心中這樣想着,葉經秋口裡卻說道:“辛妹,這藥雖然並不對症,但它重點是補養身體與元神的,應該能有一定的治療效果。”
辛媚聽說是“補養身體與元神的”,也就不再拒絕,接過丹藥服食。
嘿!果然是靈藥,雖不對症,不能有效發揮藥效,卻是也是輕易地就將掌傷治療好了。
辛媚就地坐下,說道:“大哥,我藉助藥力運一會兒功,你千萬不要再研究這陣法了,好嗎?”
葉經秋道:“辛妹,你既運功修煉,我自當爲你護法,更是不會再去研究那陣法的,你放心修煉一會兒吧。”
辛媚點點頭,就閉目運功。
葉經秋足足看護着辛媚有兩個時辰,至於這時葉經秋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傳主既然不肯說,這裡也不多講,有經驗的讀者君可以自己去想。
卻說葉經秋一直守了兩個時辰,才見辛媚睜開眼來,當即笑問“辛妹,感覺如何——”
然而葉經秋尚未來得及說完,辛媚已經含笑開口:
“大哥,這靈藥果然不凡,小妹不但傷勢盡痊,而且修爲恢復到了三階呢!”
葉經秋也笑道:“辛妹,這太好了!愚兄想告訴你一個事,我對這四關七陣有了一個新理解。”
“噢,什麼理解?大哥說來給小妹聽聽。”
“愚兄覺得呀,那大道沙海應該是儒宗所佈設,虛妖洞卻是禪宗所佈設,時光路應該是靜得教所佈設,這通天塔,卻必然是明宗所佈設。”
“大哥說的極是。只是這通天塔九十七層到九十九層的陣法雖不像前面那些層中有殺傷性攻擊,可是極有誘惑力,會引得人走火入魔——明宗是主張渡人的,卻不知第一百層中又是如何佈置。”
葉經秋道:“我們慎重些,眼看到了最後一步了,萬萬不可功虧一簣。”
辛媚道:“大哥說得對。”
二人說着話,小心謹慎地上了第一百層,推開塔門,二人一時愣住了:
只見這一層內,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再看時,只見四面門窗敞開,那窗外,清風明月盡在人間!
二人徑直推門走出去,更是無半分攔阻——葉經秋與辛媚兩個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是疑惑:
這最後一層,竟然是毫無懸念地就這麼通過了?
二人相視着,都點了一點頭,心意相通:
是的,過關了!闖過了四陣七關了!
等到出了通天塔,等到此時明白自己已經通關了,葉經秋正要高興地說一聲“謝天謝地”呢,不想辛媚“啊呀”一聲驚叫了起來!
葉經秋聽了這一聲驚叫,再一看辛媚臉紅,迅即明白過來!
葉經秋當即轉過臉去,表情窘迫,隨手脫下自己那早已破爛不堪的外衣,反手遞給辛媚!
辛媚也是滿臉紅暈,接過了穿上了。只是這衣服破爛太過了,多處是露胳膊露腿的!
原來,辛媚所穿的卻是千年葬衣,此時出了通天塔,來到天光之下,自然地化作飛灰了。
辛媚穿上葉經秋的外衣,才軟語說道:“大哥,我此刻算是真正肉身重生,再回陽間了!多虧了大哥你一路拉扯幫扶!
——嗯呀,大哥,你可以轉過臉來了;煩勞你去附近看看有人家沒有,找兩身衣裳來我們換吧。”
葉經秋道一聲“好!”就轉過臉來,卻是大驚說道:“辛妹,你看!”
此時正是夜初戌時,天上有朗月,地上有清風,哪有什麼令人驚訝的異常之事?
然而當辛媚順着葉經秋所指,回頭看時,也是吃了一驚:身後的通天塔,此時竟是無影無蹤!
二人立足之所在,四周一片田野,身邊是長楊兩行,腳下正是一條通向村莊的鄉間小路,二人正站在小路中間。
小路遠端,隱約是村莊,此時遙望去,那村中尚有一星燈火,想是有人未睡。
葉經秋躍上附近高樹,看得清楚明白了,就跳下樹來,對辛媚說道:
“現在是夜間,我們先到村頭,你在那裡等我,我去村中找人討要兩身衣裳。”
於是二人往村莊行去,葉經秋還是習慣地走在辛媚前面。辛媚也不說破,只是暗中加快腳步,跟葉經秋走了個肩並肩。
不多時二人來到村頭,葉經秋往村中去找人,辛媚就在村頭樹下等候。
葉經秋走過村頭一家,見這家沒有燈火,料是人已入睡;就往村莊深處行去。
這村子其實也不深,總共不過十來戶人家,其中確有一家點着燈燭,尚未歇息。
葉經秋剛到門口,就見這家人門口拴着的黑狗衝自己吠了起來!
葉經秋並未將這黑狗放在心上,只道是尋常農家餵養的一條看門狗而已。
不料到了近前時,這狗竟然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葉經秋此際對修煉上的境界區分,經過辛媚的指教,也有了見識,當時看到這黑狗一撲之勢,不由得心說:
好奇怪啊,這尋常人家養的一條黑狗,竟然是先天境界的。此間主人,又應該高明到什麼地步?
葉經秋一念及此,不由地心中忐忑。
果然,犬吠聲裡,籬門開處,望見草堂中有一人出來。
葉經秋就朦朧的月光下看去,只見這人右手執一盞油燈,左手虛圍做個防風。
這人來到前屋裡,將油燈放在一張小桌子上,這才走到門前,就着月光,問道:“阿年來家啦?”
葉經秋看得清楚,這人乃是一老太大,年紀五十出頭。
聽了這老太太的話,葉經秋回答道:“老人家,我是路過此地,並非阿年。我是想找你老人家借兩身衣裳穿的。”
不料這老太太卻是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阿年,你來家也就來家是了,又唬娘做什麼?你要什麼衣裳,不是在東屋你自己櫃子裡頭放着麼。
你快點跟娘說,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啊?我的兒,你遭罪受苦了。”
說着話,這老太太就上前來撫摸葉經秋的頭。
葉經秋聽得摸不着頭腦,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早已走上前來,撫摸過了葉經秋的頭髮,又一把拉住葉經秋說道:
“乖兒子,你終於肯來家了,讓娘看看,你瘦了沒有?哎,娘眼也花了,看不清人了。”
正在葉經秋手足無措之際,耳聽得有二人腳步聲傳來。葉經秋回頭一看,卻見辛媚與一老漢行來。
原來辛媚聽得村中狗叫,料是葉經秋到人家敲門。不想等了半天,葉經秋卻仍然沒有迴轉。
於是辛媚藉着夜色,自行進村,到了第二戶人家,就見籬笆圍成的院子裡晾掛着天黑前剛洗好的衣裳。辛媚也不管那衣裳是男式還是女式,更不理會那衣裳還潮溼得很,直接拿來穿在身上,這才覺得心中不再是那麼不自在,略略踏實了一些。
心中剛纔覺得踏實了些,辛媚卻又忽然想到,這不就是做賊嘛?頓時這小女子覺得羞愧難當,當即一溜煙地逃回村頭,就在那裡等葉經秋回來。
立了片刻,辛媚方纔感到衣服是溼的,黏在身上,頗不舒服;好在她此時也是個真道三階的武師,於是暗暗運功,數息之間,衣服就乾爽了。
辛媚等葉經秋而不見,心生着急之意時,不由得想到,大哥他爲人實誠,想必要費好多口舌才能討到衣裳吧?
這樣想時,辛媚不由得想起自己從見到葉經秋以來,他的種種好處,又想到那一晚自己孃親用計,自己這纔跟葉經秋做成了夫妻;如今,嘿,辛媚撫着自己的腹,感覺着那胎動,一時間,辛媚不由得癡了。
辛媚是癡了,不想月亮底下,此時村頭來了一人,辛媚沒想到另有他人,猶自沉浸在回憶的甜蜜裡,只當葉經秋來了,不經意間,就輕輕問道:
“大哥,衣服藉着沒有?”
來人並沒回答,辛媚不由得擡眼一看,頓時臉紅起來——卻是自己認錯了人,哪裡是葉經秋?這人是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年男子,揹着不知什麼的物事,來到自己近前!
來人好眼力,只是瞅了瞅辛媚,便說道:“姑娘,你應該喊我大爺,不是大哥。”
辛媚在千年前陽世爲人之時,從來就不曾走過江湖,在大道沙海陣眼中看護陣眼,千年來也是不曾見過外人。如今算是重生爲人,再入陽世,她冷不丁地聽這老漢的說話,思想上無半分準備,當下就紅了臉說道:
“大爺,請原諒,剛纔是我認錯了人。”
“我料你是認錯了人;你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地,在這裡做什麼?”這老漢問道。
“大爺,我在這兒等我大哥。”
“你大哥是誰?叫你半夜三更地在這兒等,他做什麼去了?”
“大爺,我大哥叫葉經秋,到村裡找人借衣裳去了。”
老漢聽了,就知道這是個淳樸人家天真女孩兒,便說道:
“我聽村裡狗叫聲,應該是我們家的大黑在吠人。這會兒村裡還亮着燈的人家,全村也只有我們家——
你那大哥必然是尋到了我們家了,這本來沒什麼的,可是對於我家那瘋子來講卻有不妥。姑娘,你若信我,就跟我一起來罷。”
辛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當下就隨着老漢進了村。
二人來到這老漢家時,果然正見葉經秋與一老太太說話。葉經秋陪着小心,那老太太卻是夾七夾八,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