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侍郎,忘記告訴你了。夏夫人已經將安生給了我,她是我喻驚雲的人了,以後即便你們是她的父母,也打罵不得,否則,就是將我喻驚雲不放在眼裡。”
夏員外已經聽安生說起過此事,安生輕描淡寫,當做誤會,喻驚雲卻是這樣鄭重其事地說出口,分量自然不一樣。
夏員外嚇得立即跪倒在地:“世子爺高擡貴手,下官回府定然嚴加管教,斷然不會再令安生受一點委屈。”
喻驚雲一聲冷哼,算作是翻過了這一頁。
安生使勁掙脫開喻驚雲的鉗制,氣惱地道:“都跟你說了,不過是一場玩笑,你還拿來胡說八道。”
喻驚雲脣角微勾,邪肆一笑:“本世子爺也說過,我當真了。我就是要讓你以後跟在我的身邊,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安生氣哼哼地擡手:“不怕我毒死你?”
夏員外聽得大驚失色:“安生,不得放肆!”
喻驚雲緩緩展脣,湊在安生耳邊,極是親暱地道:“想謀殺親夫麼?”
這話極是曖昧,語氣也曖昧,灼人的熱浪就噴在安生耳邊,她的整個耳朵立即就紅了。在陽光下,變得瑩潤透明,透着緋紅的色澤,猶如玉雕。
若非是在大街上,衆目睽睽之下,喻驚雲想,他一定會咬一口,品嚐它的味道。
他只能忍了,就連自己的脖頸都忍不住燒熱起來。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瞬間被挑逗得心慌意亂,而且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像浪潮一般澎湃起來。
他這樣說話是什麼意思?
是單純地調戲自己,還是別有含義?
他一直都對自己很好,與衆不同。
是真的對自己有意思嗎?
她很快搖搖頭,將這一綺念狠勁壓了下去。
前幾日,他還在挑選世子妃,折騰得滿城風雨,怎麼會看上自己?
即便有那麼一點點好感,也不過只是他們這些紈絝子弟一時間的興趣而已。
她心潮澎湃,愣怔在原地。
喻驚雲又是呵呵一笑,再次湊近她的耳根前,貪婪地輕吸一口,低聲道:“你想參選世子妃,只需要跟本世子說一聲就好,何須大費周章地找畫師畫像?”
“畫像?”安生一時間腦子轉不過彎,仍舊是懵的。
喻驚雲意味深長地看了夏員外一眼:“就是那畫像畫得太醜,差點嚇到本世子。”
安生立即就明白過來,一定是父親自作主張,將自己的畫像送去了定國侯府,一時間十分羞惱。
“我沒有這個意思,喻世子,這......”
手足無措,竟然不知道究竟應當如何解釋纔好。
喻驚雲心裡愈加得意,大聲朗笑,如若洪鐘。
“後悔怕是晚了,本世子已經記下了。”
言罷轉身,翻身上馬,再次衝着安生展眉一笑。
安生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推脫。
“不是,這,這不是我的意思,我......”
話未說完,喻驚雲已經打馬而去,只留給她一個故作瀟灑的背影。
薛氏見喻驚雲一走,便無所顧忌,拍腿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女兒,可憐的修良啊。”
夏員外疾言厲色呵斥一聲:“閉嘴!丟不丟人!”
薛氏的哭嚎聲便戛然而止。
安生無奈地問:“父親,你是不是將我的畫像拿去定國侯府了?”
夏員外聽喻驚雲適才說話,似乎對於安生頗爲感興趣,因此略有得意,承認不諱。
“不錯,是父親拿去的。”
“哎呀,你.....”安生一時間不知道應當如何譴責。
“父親這也是爲了你好。”
安生無法辯駁,只轉身就走。
“你去哪裡?”夏員外立即追問。
安生頭也不回:“女兒尚且還有要事,稍晚一點再回府。”
夏員外心亂如麻,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下。
安生走了兩步,又轉回身來,瞅瞅愣怔的端午,唯恐她在這個時候回府,失去理智的薛氏再難爲於她,便招招手:“你暫且先不要回府,跟着我吧。”
端午心裡也略微有點忐忑,聽安生這樣一說,頓時如釋重負,迫不及待地點頭。
兩人立即不再管凶神惡煞一般的薛氏,徑直向着冷南弦的馬車走過去。
馬車裡,冷南弦放下車簾,佯作閉目假寐。
“師父,我回來啦!”
安生興奮地叫嚷,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車,一撩車簾,便興奮地道:“師父,你簡直太厲害了!”
冷南弦撩開眼皮,瞥了她一眼,又重新合攏了眼睛:“這麼興奮,怎麼都不像是剛從大牢裡受過苦的樣子。”
安生“嘻嘻”一笑:“住過大牢是真,受苦倒是假的。”
車外千舟陰陽怪氣地道:“那是自然,住在牢裡一樣錦衣玉食,高枕無憂,神仙一樣的日子,怕是樂不思蜀了。”
安生一撩車簾,衝着千舟“呸”了一聲:“你若是眼饞,你也可以進去住兩天。”
千舟輕哼道:“我可沒有你這般好福氣,住個牢興師動衆的,半個京城都快翻騰一個底朝天了。堂堂世子爺竟然親自跑去大牢裡探望,看把你激動的。”
安生覺得千舟這冷嘲熱諷有些莫名其妙,立即反脣相譏:“我沒有受罪你是不是心裡不舒坦?你不去看我還不許別人看?”
千舟“呵呵”冷笑:“我就說這女孩子,眼皮子都淺。別人去看一眼,噓寒問暖兩句就是雪中送炭,感激得恨不能以身相許。我們在外面替你奔波了一夜,也不見你半分感激。”
“千舟!”冷南弦冷冷地打斷他的牢騷:“別胡說八道。”
安生立即明白過來,千舟這分明就是針對的喻驚雲。
“誰以身相許了?”
千舟被冷南弦呵斥,滿心不甘,忿忿不平地低聲嘟噥道:“都主動投懷送抱了,那般親暱,還不是想要以身相許?我都看得真真的了。”
這一句話把安生氣了一個夠嗆:“千舟,你眼睛瞎了嗎?喻世子那是爲了救我!”
“救你是假,藉機親熱是真吧?喻世子武功高強,對付一個薛氏,一根手指頭都綽綽有餘,還用得着跟你摟摟抱抱嗎?”
安生眨巴眨巴眼睛,歪頭疑惑地看着千舟,將信將疑地問:“你......吃醋了?”
千舟一愕,隨即怒氣衝衝地道:“吃個屁醋!你就是一個惹禍精,天天麻煩不斷,誰若是看上你那纔是倒黴呢。我纔沒有這麼笨!”
“那就莫名其妙了,就算是我跟喻世子親熱,跟你好像也沒有什麼多大幹系吧?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提前說好,我對你這種小氣鬼可不感興趣。”安生撇撇嘴故意氣他。
千舟果真氣得差點跳起來,指着安生:“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你精得跟只猴似的。簡直氣死我了,缺根弦兒,缺根弦兒!”
“那隻能說明你肚量小。”安生說話佔了上風,得意地幸災樂禍。
這是兩人第一次爭得臉紅脖子粗,千舟說不過,憤憤地輕哼一聲:“果真女人與小人爲難養也!當初公子要將你趕回去,我就不應該替你說好話!”
安生將車簾氣哼哼地放下:“師父你管不管他?今天怎麼跟吃了炮仗似的?”
冷南弦終於開口淡然道:“你還有心情跟千舟拌嘴,看起來此案是成竹在握了?”
一句話,令安生一肚子的火氣頓時消了下去,換做愁眉苦臉。
車裡一瞬間有些安靜。
端午與千舟在外面低聲說話,有些埋怨千舟:“我家小姐心裡正難過,你還冷嘲熱諷地說她,換做是我,我早就着急了。”
也不知道千舟壓低了聲音嘀咕什麼。
安生全然沒有了與他拌嘴的心情。
冷南弦繼續道:“關鶴天昨夜裡將京城幾乎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有尋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只尋到那個錢莊裡追債的打手,可以作證,夏紫蕪與薛修良有聯繫。而且我們問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藥鋪,也沒有尋到夏紫蕪那砒霜的來源。
我認爲,夏紫蕪毒殺薛修良,栽贓給你,應該是臨時起意,那麼,就應當是現採買的砒霜,爲何那附近的藥鋪,都說沒有見過夏紫蕪呢?
而且,我殫精竭慮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其中還有什麼破綻。單純憑藉一塊帕子,壓根就不能定她的罪過。”
安生一直保持着沉默,聽冷南弦娓娓道來,終於忍不住開口:“不用費心了,師父,其實,殺薛修良的不是夏紫蕪。”
冷南弦訝異地微微挑眉:“何以見得?你知道是誰殺了薛修良?”
安生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應當據實以告。她害怕,冷南弦會說她心狠手辣。會責怪她不應當落井下石。
畢竟,她前生的噩夢,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一個秘密,說出來沒有人肯信。所以,也就沒有人會明白,她迫不及待想要扳倒夏紫蕪的原因。
今生,她已經在努力地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無論她怎樣努力,她發現,許多事情兜兜轉轉,仍舊還是在向着前世的軌跡靠近。
要想徹底地扭轉前世的命運,那麼,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要讓前世害死自己的人萬劫不復。
母親的血仇,就必須要讓薛氏母女以血償還。
可惜,她不能講給冷南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