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

孟家的會客廳寂靜無聲, 所有賓客不約而同向後退了幾步,眼裡透着震驚。

白越和方庭羽見沈時驍動怒的的模樣,怕他失手犯錯, 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撫, “先去醫院吧, 他的事稍後再算賬。”

沈時驍厭惡地看着孟子衿, 隨後冷冰冰收回視線, 快步開車離開。

方庭羽並不清楚孟子衿究竟哪裡惹到沈時驍,但能讓沈時驍如此沒有風度翻臉,多半和夏稚有關。

白越打量着狼狽的孟子衿, 低着頭告訴方庭羽:“聽說,當年夏稚出車禍, 時驍滿法國都沒找到他, 可能和孟子衿有關。”

方庭羽眼神閃過一絲詫異, 看着孟子衿的眼神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那爲什麼他看起來,反而一副受害者的樣子。”

“嗐, 博取同情心吧。”

醫院的走廊裡,孟家所有的人都焦急地在門外等候。

夏稚坐在椅子上,垂着腦袋,神色歉意。

如果不是他,外婆也不會受驚暈倒。

走廊的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沈時驍拎着餐飯, 朝大家走來。

“先吃些飯吧。”

孟子馳朝着他點頭:“謝謝。”

沈時驍端着夏稚喜歡吃的蟹黃包, 遞給他一雙筷子, 坐在他身邊。

溫聲說:“餓不餓?先吃點?”

夏稚緩緩搖頭:“不餓。”

孟子馳坐到他的另一側, 附和道:“先吃點吧,放心, 奶奶沒事。”

夏稚接過餐盒,緩緩問道:“今天在你辦公室,我還有問題沒有問你。當年,我媽媽爲什麼離開了孟家?”

孟實聞聲看向夏稚,雙手抱着臂,轉身背對着他。

孟子馳低聲說:“當時家裡很窮,爺爺和奶奶獨自到上海打拼,實在承擔不了兩個孩子的撫養,便暫時把姑姑過繼給親戚,雙方約定幾年後,等孟家沒有那麼捉襟見肘時,再把姑姑接回來。可是那親戚離婚,女方帶着姑姑偷渡到國外,從此再也沒有音信。”

沈時驍聽着他講時,略帶擔心的看着夏稚,眼神中帶着些許複雜。

夏稚輕輕開口:“既然養不起,爲什麼要生我媽媽。既然生了,爲什麼說丟就丟。如果非要丟一個,爲什麼丟我媽媽?”

這段話雖然很平靜,但句句誅心。

孟子馳略微心疼地看着他,想伸手安撫夏稚,卻又停在空中,緩緩收回。

“所以爺爺和奶奶一直很愧疚,想找到姑姑,補償她。”

孟實背對着夏稚:“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媽媽很不公平,當初我爸臨終前,最後一句話,喊的是妹妹的名字。孟家有30%的股份是留給你媽媽的,現在把那些股份給你吧。”

夏稚擡起頭時,眼眶泛紅。

“這就是補償嗎?”

孟實慚愧:“我們孟家,也會多加照顧你。”

這時,病房裡終於傳來動靜。

護士說:“大家可以進來了,病人醒了。”

幾人走進病房,孟實和醫生在旁邊小聲討論病情,夏稚和孟子馳圍在牀邊,看着孟奶奶。

孟奶奶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喊夏稚媽媽的名字。當她看清夏稚的面龐後,剛纔的記憶慢慢浮現,接着是徹骨的痛。

孟子馳坐在牀上,不停地安慰孟奶奶,夏稚靜靜地站在牀邊,慢慢低下頭。

孟奶奶朝夏稚伸出手,“孩子,讓外婆看看你。”

夏稚行動帶着片刻遲疑,緩慢上前走了兩步,握住孟奶奶的手。

孟奶奶瞬間老淚縱橫,不停地拍着他的手心,哽咽着:“還好,外婆找到你了,以後我們家可以團聚了。”

夏稚輕輕點頭,沉默不語。

孟奶奶今晚受到驚嚇,一時傷心欲絕才產生昏厥,醫生說並無大礙,可以回家修養。

孟實本想讓孟奶奶在醫院治療幾天,但孟奶奶不習慣住在外面,堅決要求要回孟家。

醫院門口,孟奶奶拉着夏稚的手,說:“今天和奶奶回家去睡行嗎?”

夏稚搖頭:“我明天還有通告,會吵到您,就先和驍哥回家了。”

孟奶奶看向沈時驍,眼神中帶着不捨和失落,叮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夏稚點點頭,坐上沈時驍的車。

沈時驍並沒有急於上車,反而待孟奶奶上車後,把孟實叫住。

他把名單的事情,和孟子衿的所作所爲大致告訴孟實後,極爲嚴肅地說:“我不管夏稚現在和孟子衿是什麼關係,一天後我要看見孟家處理這件事的態度,如果你們接着縱容他包庇他,我親自來教訓他。”

孟實聽完這件事,很沒有臉面。

黑着臉應了一聲,鑽進汽車。

今晚有些涼,上車後孟實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披在孟奶奶身上。

孟奶奶半垂着疲憊地眼簾,喃喃道:“小稚…是不是怪我?”

孟子馳在另一旁摟着她:“您別多想,他明天真的有事,您身體又不舒服,他怕打擾您。”

孟奶奶問他:“小稚,是不是知道當年我們…把他小昕過繼給親戚的事了?”

孟子馳沉默不語。

孟奶奶眼眶發熱,“這是我們造的孽,誰都不怪,只怪我們自己。”

孟實嘆息,“您別擔心,我們是一家人,有着血緣關係,這是改變不了的。”

孟奶奶失落地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

三人回到孟家後,發現孟子衿就坐在沙發上,頂着哭成核桃的眼睛,手裡握着一把軍刀。

孟子馳嚇壞了,趕忙跑過去奪過軍刀,呵斥道:“你瘋了是嗎?還嫌家裡不夠亂?”

孟實連忙把孟奶奶扶上樓,隨後快步走下來,衝着孟子衿甩了一個耳光。

孟子馳下意識護着他:“爸!有話好好說,您別動手。”

孟實嚴厲地嚷他:“誰讓你自作主張直接告訴你奶奶,夏稚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就算我們開始說好,要僞造鑑定聲明,可聲明出來了麼?你這麼急切告訴奶奶這件事,目的是什麼?”

孟子衿捂着嘴角的血,小聲說:“我覺得快出來了,奶奶總是問我結果,我便告訴了她。”

孟實氣得不輕,繼續質問:“那大學名單的事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哥哥整理好的名單,經過你的手後,夏稚就讀的大學消失了?”

孟子衿啜泣:“我不知道,可能漏了。”

“漏掉了?”孟實被氣笑了,“你覺得你這個理由,我們能相信嗎?”

孟子衿沒有說話。

“爸,您上去吧,我和子衿聊聊。”孟子馳待孟實上樓後,看着孟子衿,“你是不是喜歡時驍?不然我想不通你爲何在當初針對summer。”

孟子衿的右側臉頰,完全腫脹起來,嘴角的血向外逸着,滿臉淚痕。

孟子馳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種行爲,差點斷送了兩人的愛情?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的弟弟是如此詭計多端的人。”

孟子衿顫着肩膀,緩緩起身蹲下,半跪在孟子馳腿旁,“哥,我特別喜歡時驍哥。不然我也不會因爲時驍哥去法國治病,千里迢迢去法國找你。”

“所以你早就知道summer的身份了?”

“嗯,我偷偷跟着他幾次,知道他就讀的大學,但是其他的事,我不清楚。我一時糊塗,以爲夏稚不見了,時驍哥就會喜歡我,我才做了傻事。”

孟子衿輕輕拽着孟子馳的褲子,哭得非常厲害,“哥,對不起。”

“你要說對不起的對象,不是我,是summer。”孟子馳蹲下,把他扶起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時驍和夏稚,做錯了事,就要承擔。”

“好。”孟子衿輕輕點頭。

孟子馳終究是心疼了,打量着他嘴邊的傷口,拿來冰袋和藥膏,替他消腫。

孟子衿目光可憐,抱着孟子馳的手臂,叫了一聲哥。

與此同時,夏稚已經獨自在浴室呆了很久。

沈時驍站在浴室外面,喚了他兩次,夏稚只是簡單地說自己想泡澡,需要多呆一會兒。

可過了一個小時,浴室仍然沒有動靜。

沈時驍這次急了,用鑰匙打開浴室的門,拿着一套睡袍走進去。

浴室裡水汽很重,夏稚泡在浴缸中,聽見異響連忙回頭。

此刻,他的眼睛佈滿血絲,氤氳着霧氣,回頭的一剎那間,臉上的難過與糾結暴露無疑。

沈時驍走到浴缸旁邊,蹲下看着他:“怎麼泡這麼久的澡?”

夏稚避開他的視線,小聲說:“我在舔傷口。”

“都結婚了,還獨自舔傷口?那要我這個老公,有什麼用?”沈時驍拉着他的手,讓他坐起來,“泡太久的澡對身體不好,我們回屋。”

夏稚怏怏地應了一聲,從水裡出來時,像一隻熟透的紅蝦,被沈時驍裹上浴袍,從浴室中抱出去。

牀上,沈時驍讓他坐在自己身上,低着頭逗他:“可以舔傷口了,從哪裡開始?”

夏稚撇撇嘴:“這個笑話好冷。”

沈時驍額頭觸碰着他的臉頰,低聲問:“有什麼不高興的,跟我說說,總比悶在心裡好。”

夏稚小聲咕嘟:“我就是有點鑽牛角尖。”

“怪外婆和外公把媽媽拋棄?”

“嗯。”

“那我們現階段可以不原諒他們,繼續過我們的生活。”沈時驍握住他的手指,輕輕親了一口,“自己開心最重要,等你什麼時候可以慢慢接受他們,再以家人的身份相處就好。”

夏稚:“我還以爲,你會勸我,原諒他們。”

“不會。”沈時驍親了下他的脣角,喃喃說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開心。”

夏稚摟住他,將下巴放在他的脖頸,使勁蹭了蹭。

夜已經很深了,沈時驍剛把夏稚哄睡着,手機接受到了一條老方發來的短信。

“沈總。那串電話號碼雖然早就被註銷,但我通過公司的內部系統,找到了當年實名的人。他叫Ak,法國本地人。”

沈時驍鬆開夏稚,替他蓋好被子,去陽臺給老方打了通電話。

“這個人的身份信息查了嗎?”

“查了,和夏稚可以說毫無關係,家庭成員全部從事正經工作,檔案乾淨,近幾年沒有大病或者金融糾紛。”

沈時驍凝視着夜色:“那,這個人爲什麼要害夏稚?”

老方低吟:“他和夏稚唯一的關聯,大概就是他認識孟子衿,孟子衿認識夏稚。”

“孟子衿?”沈時驍猛地抓住圍欄。

老方說:“他和孟子衿,是同班同學,兼舍友。”

沈時驍:“還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嗎?”

老方回:“目前沒有,接下來的一步,就是去找Ak,問清楚號碼的事。不過在調取一些當年車禍的事時,可能需要家屬在場,您方便來一趟嗎?”

沈時驍:“方便。”

掛下電話,他在陽臺站了許久。

孟子衿當年可以瞞住夏稚的學校,說明他對夏稚的敵意很深。

那麼他是怎麼快他一步知道夏稚的真實身份的呢?

如果他真的和夏稚的車禍有關,那麼…

沈時驍頭疼得厲害,抵在陽臺的圍欄處,緊閉雙目。

如果他猜想的都成立,是不是代表夏稚的車禍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爲他,孟子衿或許不會對夏稚下手。

沈時驍陷入巨大的自責之中,頭疼欲裂。

第二天,夏稚醒來時,旁邊已經沒了沈時驍的蹤影。

下樓後,他發現餐桌上早就準備好豐盛的早餐,而沈時驍正端着一盤燒麥朝他走來。

他問:“怎麼親手做早飯,不多睡一會兒?”

沈時驍回:“我做的,或許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夏稚小跑着抱住他:“謝謝老公。”

沈時驍吻向他的頭髮,“快吃吧。”

兩人吃早飯時,沈時驍說出了他要去法國的原因,夏稚聽完渾身冒冷汗,脊背發直。

“也就是說,車禍的幕後推手,可能和孟子衿有關?”

“嗯,可能。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離孟子衿遠一些。”

“嗯,我記住了。”夏稚不捨地攥着他的手,“你得走多久?”

沈時驍:“一個禮拜左右。”

最近夏稚不忙,只有幾天有通告,沈時驍叮囑他沒事就呆在家裡,哪也不要去。

孟子馳本來給沈時驍打電話,約好帶着孟子衿上門道歉,但被沈時驍以夏稚身體不適爲由拒絕。

孟子馳聽說夏稚生病了,接連兩天給夏稚打電話,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夏稚表示自己沒大礙,只是經常犯困,需要休息。

孟奶奶主動約了夏稚三次,想和他一起去見一下他的媽媽。

夏稚猶豫再三,答應了。

他和他的媽媽性格很像,如果他媽媽還活着,在知道這件事後,相信也會難過,也會生氣。

但他沒有資格阻止孟奶奶見他的媽媽。就像他沒有資格阻止一個母親,去見自己的女兒。

但他有一個條件,去墓園那天,孟子衿不能跟着一起去。

早上,墓園下着小雨,周圍起了霧。夏稚一身黑衣站在孟奶奶身邊,替她打傘。

孟奶奶抱着花,哭得泣不成聲。

最後半跪在墓碑前,輕輕抱着墓碑,撫摸着那張照片。

她淚眼婆娑:“小稚,你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夏稚回:“夏淮山出軌,我媽媽爲了他,放棄了大好的前程與事業,和他一起打拼,到頭來被小三膈應,被夏淮山設計,身無分文地趕出夏家。最後患了癌症,鬱鬱而終。”

孟奶奶聽完,跪着哭道:“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那個夏淮山…我要他給我女兒償命!”

孟奶奶已經80歲,身子骨適應不了長期的跪地,更何況是跪在冰涼的地上。孟子馳幾次上前想要扶她起來,都被她拒絕。

最後,是夏稚走到她身邊,對她說:“外婆,我媽媽已經原諒你了。”

孟奶奶哽咽着:“你怎麼知道?”

夏稚擡頭望着天空:“雨停了,彩虹出來了。”

孟奶奶望着天邊的晴空,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結束時,孟子馳攙扶着孟奶奶上車後,看着夏稚。

“你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夏稚:“嗯,沒事了。”

孟子馳:“時驍呢?他沒陪你來麼?”

夏稚:“他工作忙,我自己便來了。”

今天氣溫有些冷,孟子馳催促着夏稚上車,親自開車把他送回家。

孟奶奶捨不得夏稚,又試探地問他一句:“小稚,你要不要和外婆回家住幾天?”

孟子馳附和:“對啊,稚稚,咱們回家住一宿怎麼樣?”

夏稚有些猶豫,孟子馳笑道:“怎麼,你回家住,還需要時驍同意?”

夏稚:“我問問他,畢竟要出去住。”

他特意離車走遠了些,給沈時驍打電話。

沈時驍那邊似乎有些吵鬧,有人在爭執着什麼。他說:“可以不去住嗎?”

夏稚問:“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沈時驍:“嗯,我這邊快結束了。”

夏稚低吟:“行,那等你回來再說。”

掛下電話,他轉過身,發現孟奶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車,像個小孩子似的看着他。

孟奶奶的腿腳不太方便,膝蓋處的褲子由於剛纔長久地下跪,沾着一些土。

“小稚,可以去和外婆住嗎?”

夏稚想拒絕的話沒說出口,最後關掉手機,點點頭。

回家隨意挑了兩件衣服,夏稚乘車和孟奶奶前往孟家。

孟子馳今天也很高興,送奶奶上樓後,讓傭人清理出來一個新房間,帶着夏稚進屋。

“衣櫃裡有睡衣,還有什麼需要的來找哥哥拿。”

夏稚微笑:“謝謝哥。”

孟子衿聽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看見夏稚後,明顯一怔。

孟子馳解釋:“小稚回家裡住兩天。”

孟子衿點點頭,視線落在孟子馳手上的生活用品上。

把夏稚安頓好後,孟子馳下樓去給他準備水果。親自洗好切好端上樓,敲響夏稚的房間門。

孟子衿站在樓梯的走廊處,聽着裡面的笑聲,自己好像是個局外人一般。

他妒忌地攥着門扶手。

現在連哥哥也被夏稚搶走了。

夜裡,夏稚還是告訴沈時驍,自己打算在孟家住一宿。

沈時驍應該是在飛機上,手機關機了。

聽到隔壁孟奶奶呼喚自己的名字,夏稚小跑過去時,正好碰見孟子衿。

孟子衿端着兩杯牛奶,遞給他:“既然奶奶叫你,你就去拿給她吧。”

夏稚接過牛奶,進屋和孟奶奶聊天。

孟奶奶說:“小稚,乾脆你就住在我的房間吧,陪外婆聊聊天。”

夏稚說:“行。”

孟奶奶眼神不好使,帶着老花鏡拿起她經常翻閱的書籍,“外婆給你念書?”

夏稚笑着打趣:“外婆,我不是小孩子了。”

孟奶奶和藹地笑着:“這不是小孩子的書,你可以聽。”

夏稚莞爾一笑,乾脆依偎在孟奶奶的臂膀上,聽她讀書。

屋外,孟子衿一直留意着夏稚的房間,見他遲遲沒有回來,才撤回到自己的房間。

因聽書太投入,夏稚忘了那兩杯牛奶的存在,等他想起來時,牛奶已經涼了。

他剛想再去熱一熱牛奶,孟奶奶跟小孩一樣阻止道:“我們今天不喝,偷偷倒掉。”

夏稚彎起眼睛:“行。”

第二天,孟奶奶繼續留夏稚吃午飯,並告訴孟實,今天就把股權轉讓協議辦理好。

孟實點頭,回公司準備股權轉讓的事宜。

孟子衿站在樓上,遠遠望着孟實離開,經過孟奶奶的房間後,發現昨晚他端的兩杯牛奶,根本沒有被動過。

吃午飯時,孟奶奶一直給夏稚夾菜,心疼地說:“小稚,你看你多瘦,比子衿瘦多了。”

夏稚笑着說:“我就是這個體質,不愛胖。”

雖然夏稚沒有和孟奶奶說過自己以前的生活,但孟奶奶不難猜出,媽媽死後,孤零零打拼的夏稚有多辛苦。

她挽着夏稚的手腕,輕聲說:“等你舅舅回來,就可以把外婆留給你媽媽那30%的股份,轉讓給你了。”

夏稚輕輕點頭:“謝謝外婆。”

孟子馳剝好螃蟹,遞給他:“小稚,快吃。”

孟子衿望着眼前的一切,拿着筷子的手輕輕顫抖,最終將筷子撂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孟奶奶。

孟奶奶見他的眼神有些發怵,疑惑地問:“子衿,你怎麼了?”

孟子衿忍無可忍,冷笑着:“奶奶,您未免太偏心了吧?”

孟奶奶:“我怎麼偏心了?”

孟子衿冷聲道:“夏稚是您的外孫,我是您的孫子,憑什麼他絲毫不費力氣,就能得到爺爺留下的一半股份!而我,只有那可憐兮兮的,15%的使用權?”

孟奶奶解釋:“子衿,因爲你和哥哥是兩個孩子,姑姑只有小稚一個孩子。”

孟子衿嗤笑一聲:“那姑姑呢?憑什麼她就可以拿到那麼多股份,只是因爲你們對她有愧疚?小時候把她遺棄了?”

孟子馳呵斥:“子衿!不要再說了。”

“我偏要說。”孟子衿站起來,雙手扶着餐桌,撐着身子,冷冷地盯着夏稚:“你覺得,你拿這麼多股份,你配嗎?”

夏稚盯着他,站起來還未說話,門口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孟子衿,夏稚不配,你這個殺人犯配嗎?”

所有人同時轉頭,沈時驍跟孟實一同走進來,手上拿着一些文件。

夏稚走到沈時驍身邊,望着孟子衿煞白的臉,抿着脣沒有說話。

孟子馳擰着眉:“時驍,你剛纔說的殺人犯是什麼意思?”

沈時驍盯着孟子衿,問他:“是我告訴大家你的種種劣行,還是你自己告訴大家?”

孟子衿儘管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仍舊保持鎮定。

他乾笑了一聲:“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沈時驍牽着夏稚的手緩緩坐下,眼神犀利地盯着他:“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Ak是誰?他丟失的手機號碼爲什麼會被你撿走?”

孟子衿撩起眼,笑着說:“Ak麼?他是我的同學,怎麼了?”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沈時驍衝着衆人道:“當年,我和夏稚談戀愛,這件事情除了我們倆,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可沒能預料到的是,一次我送夏稚離開時,正巧撞見孟子衿。隨後夏稚在一場車禍中受傷,失去記憶。我聯絡子馳,找遍法國的所有大學,都沒有在表演系發現年齡在19-20歲的中國男生。這多虧了孟子衿,把子馳名單上,夏稚的學校刪掉,我才一直沒找到他。”

孟子馳一臉嚴肅:“名單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但是子衿和殺人犯有什麼關係?”

沈時驍盯着孟子衿,繼續問:“孟子衿,你以爲你做的百密一疏嗎?當初你和秦莞茹聯手,提前得知司機接夏稚的時間地點,安排買通司機保養車子的4S店,在司機的車上動了手腳…你是不是以爲,這樣別人永遠不會知道。”

孟子衿笑着問他:“你有證據嗎?”

“證據?”沈時驍扔給他一份文件,“證據就是,那通給秦莞茹發送匿名信的號碼,是你舍友的!並且在那號碼和秦莞茹聯繫期間,你給他充值了一筆話費!證據就是那名在司機車上動手腳的員工已經被抓獲,他提供的銀行卡轉賬用戶,名字叫做孟子衿!”

孟子衿瞳孔猛地一縮,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發白。

孟奶奶捂着胸口,顫顫巍巍地說:“什麼意思…子衿曾經想害死小稚?”

一直沉默的孟實問:“動機呢?會不會這些事,都是栽贓?子衿沒有動機要殺夏稚。難倒只是因爲他喜歡你?”

沈時驍眼底一片漆黑:“至於動機,你們自己問他吧。”

孟子衿忽然狂笑起來,笑着笑着眼底一片血紅,慢悠悠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摺疊的軍刀。

沈時驍連忙護住夏稚,警惕地看着他。

孟子衿把玩着軍刀,歪着頭笑了:“夏稚,你真是福大命大。昨晚我送給你的牛奶,你怎麼沒喝呢?”

孟奶奶大驚失色:“子衿,你在牛奶裡下毒?”

孟子衿:“放心吧,我的好奶奶。牛奶裡沒什麼劇毒,只不過配着今天的早餐吃,會造成內臟衰竭而已。”

孟子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難過地問:“子衿,你向奶奶和小稚?”

孟子衿擡起頭,擦掉眼淚。

“對啊,之前的事都是我做的。我提前跟蹤夏稚,掌握了他所有的信息,並且早在幾年前,我就知道,他是姑姑的兒子。”

孟奶奶指着他:“你、你知道他是他的表哥,還向他下手!”

孟子衿用刀輕輕割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沈時驍,笑得溫柔,笑得明媚。但轉瞬間,那抹笑容逐漸凝固,變得驚悚慎人。

“如果,你能喜歡我,或許我便不會在意夏稚手中的股份,就算我的一切都給他也無所謂。可偏偏,你不喜歡我,你喜歡他。就算在夏稚音信全無把你扔掉後,你也不喜歡我。”

“我最喜歡的人,喜歡夏稚。我永遠得不到的股份,也是夏稚的。憑什麼啊,憑什麼啊!”

孟子衿情緒驟然間失控,拿着刀向夏稚揮去,但被孟子馳一把扼住手臂,按在桌子上不能動彈。這時軍刀方向改變,反向衝着孟子衿的臉上劃去,鮮血直流。

此刻,孟子馳心情帶着無以復加的難受,眼神慌亂之間,卻依然沒有鬆手,怕他傷害別人。

孟子衿哭得泣不成聲,朝着夏稚吼道:“你看看!就連我哥哥都是你的了,全世界都是你的了!你可以得意了!你睡覺都會笑醒吧!”

沈時驍護着夏稚,用手擋住夏稚的眼睛,不想讓他看到孟子衿如此猙獰恐怖的一面。

他衝着孟子衿說:“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夏稚從來沒有奪走你的東西,而是這些東西永遠不屬於你。”

孟家的庭院外,響起警車的笛聲。

沈時驍告訴大家:“這件車禍謀殺案,法國那邊已經立案通報,我申請轉移到國內。至於怎麼處理孟子衿,法律會告訴大家。”

孟實和孟奶奶還沒反應過來,孟子衿已經被衝進來的警察拷上手銬。

臨走前,孟子衿瘋瘋癲癲地笑着,回頭看了眼孟子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