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散場已經是晚上十點, 這裡位置稍顯偏僻,周圍的人並不多。
這個時間叫出租車需要等很久,夏稚站在門口, 打算和許芸和林思律一起回家, 順便蹭個車。
微博上, 他獲得的戒指是沈時驍提前準備的事情, 早就被傳開, 剛纔看電影時登錄微博正巧刷到了。
這枚戒指是沈時驍準備送給他的嗎?如果沒有綜藝這件事,會在什麼場合下送給他呢?
會想普通情侶那樣求婚嗎?
自從協議聯姻後,他們倆的感情進展飛速, 甚至跳過許多情侶相處的步驟,直接到達熱戀期。
不過目前這樣, 夏稚已經很滿足了。
人不能貪心。
許芸夫婦和艾瑞克已經從電影院出來, 夏稚不好意思地問:“芸姐, 我能和您搭個車嗎?這個時間段不容易打到車。”
許芸:“當然可以,肚子餓不餓?我們先帶你去吃飯好不好?附近有一家餐廳味道很不錯。艾瑞克要不要一起來?”
艾瑞克溫和地笑了笑:“好啊。正巧我們公司旗下的新品需要送給一些有氣質的明星試穿, 我們可以聊聊。”
夏稚聽後,有些遲疑。
人家夫妻倆要去共度晚餐,自己跟去實在不合適。況且又有艾瑞克,他更不願意了。
於是隨便找個理由,“既然這樣, 那我就不去了。我新電影要開拍, 需要我上鏡時瘦一些, 目前拒絕晚餐。”
許芸爲難道:“那我們先把你送回家?”
夏稚忙說:“不用不用, 我在這裡叫輛出租車就好, 你們幾個趕緊去吃飯吧。”
許芸點點頭,喚着艾瑞克一起離開。
今晚有些涼, 夏稚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搓搓冰涼的手,登錄打車軟件叫車。
附近的車源很少,眼瞧着無人應答,他決定換個交通方式回家,乘坐公交或者地鐵。
攏緊風衣,夏稚沿着導航正尋找南北方向時,身後忽然響起那個令他逃避反感的聲音。
“我開車了,送你回去吧。”
夏稚瞳孔驟然一緊,回頭冷淡迴應:“你不是和許芸他們吃飯去了?你不必送我,我自己做公交回家。”
艾瑞克永遠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模樣,邁着大步跟上前,“爲什麼對我這麼冷淡?你當初明明很愛我。情人節時,我送你男款手鐲你還記得嗎?”
當初有一天,夏稚忽然戴上一副鑲鑽情侶款手鐲,艾瑞克特意留意許久。他猜測,應該是夏稚經常見的那名男人送的。
夏稚努力回憶,他從法國帶回來的行李中,確實有一副手鐲,不過一直沒戴。當年他媽媽生病時,他差點賣掉。
“如果你想要回去,我會把它還給你。”說着,他快步向前走着。
艾瑞克鍥而不捨地追着:“你的先生明天是不是該回來錄製節目了?”
夏稚停下腳步,垂着的漆黑的眼眸:“你想幹什麼?”
艾瑞克:“不幹什麼,我不會打擾你的。”
夏稚此刻纔算意識到,艾瑞克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心地善良”,而是一隻笑面虎。他邁着快速的步伐,按照導航前往附近的公交車站。
可艾瑞克陰魂不散,竟然開着車追逐夏稚。
好不容易到達公交車站臺,夏稚翹首望着遠方,期盼着公交快點到來。
這時,艾瑞克也停下車,並慢悠悠地踏上公交站臺。
“這個時間點可能已經沒車了。”
他看着夏稚:“你知道嗎,你出車禍那天,是我的生日。”
夏稚沒有迴應,只是平靜地目視前方。
“你當時本來打算要和我一起約會,結果不幸出現意外。你告訴我。你要送給我一個期盼已久的禮物,所以我們約會的地點在酒店。”
艾瑞克倪着夏稚,似乎在一步一步試探,“這件事,是我這輩子的意難平。我知道你現在已經結婚,也不想打擾到你,所以我只向你請求一個擁抱可以嗎?只需要一個擁抱,我再也不會纏着你。”
說完這些,艾瑞克假模假式地哭出聲來,“可不可以,稚稚?”
夏稚緩慢擡起頭,將風衣的腰帶收緊,袖口撫平整。
“一個擁抱,你就永遠不會纏着我了嗎?”
艾瑞克露出欣喜的表情:“嗯,我發誓。”
“好。”夏稚眼眸煥發着熱烈的微笑,像是帶着某種暗示,“你過來。”
艾瑞克激動地笑了笑,朝着夏稚張開手臂。
快速出力的右腿猛地朝艾瑞克的踹去,直至要害。艾瑞克顯然沒有任何準備,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躬着身子蹲跪在地上。
夏稚輕輕彎下腰,嘴角逸出一絲冷笑:“你確定還要繼續在我面前演嗎?你跟我說,你多麼多麼愛我,結果這麼多年來最意難平的居然是,我沒去酒店跟你上牀?”
真是可笑!
夏稚直起腰身,冷漠迴應:“如果你想去告訴我先生,就去告吧,就算你不去說,我也會主動告訴他。”
說完,他半分眼神都沒有留給艾瑞克,決絕離開。
周圍街道的路燈不是很亮,夏稚心裡很不踏實,但艾瑞克有車,他只能快速找到安全的地方,先向前跑着。
前方有一家24h的便利店,夏稚微微鬆了口氣,正準備過去,不料身後毫無預兆地響起汽車鳴笛聲。
身後的汽車這次速度很快,待夏稚受驚回頭時,已經快速繞到他面前,堵住前方的道路。
夏稚警惕地後退兩步,見艾瑞克從車中走出來,質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麼?逼我報警嗎?”
艾瑞克半倚着車窗:“我不想幹什麼,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夏稚罵道:“變態。”
左右四周看了一遍,他拔腿就跑,但這次艾瑞克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臂,聲音帶着幾分急切:“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你剛剛那樣對我,我都沒有恨你。大學時我對你一見鍾情,毫無保留地獻出我所有的愛…”
夏稚拼命掙脫着,怒聲道:“你鬆手!”
艾瑞克一臉受傷,左手控制着夏稚的手臂,右手試圖摟住他的腰把他拖上車。
“你乖一點,我只是想和你認真相處一下而已。”
夏稚縱使驚慌失措,仍舊狠狠地回擊:“相處你大爺!噁心!”
這句話剛說完,艾瑞克的頭髮立刻被人從身後抓住,緊接着腰間被一股強有力的拳頭襲來,赤紅着雙目鬆開夏稚,癱倒在地上。
被鬆開的夏稚迅速躲開,驚魂未定地跑到遠處觀望着這邊。
當他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後,心裡瞬間涌起一抹委屈。
是沈時驍。
鼻間酸澀,他指着艾瑞克語氣哽咽:“老公,揍他!”
沈時驍的神色早已如寒冬過境,沒有一絲溫度。
他蹲下身,拽着艾瑞克的頭髮擡起他的腦袋,看清楚臉後一記鐵拳掄去,艾瑞克的嘴脣被打得血肉模糊。
今晚,沈時驍提前回家,本想給夏稚一個驚喜,但左等右等夏稚也不回來,便給許芸發了一條消息。
許芸告訴他,她和夏稚剛看完電影,夏稚應該在回家的路上。
可沈時驍等了一個小時,依然沒有夏稚的影子。
他有些着急,便和許芸要了電影院的地址,開着助理給他準備的車一路尋找夏稚。
幸虧他快了一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艾瑞克躺在地上無助的□□求饒,沈時驍怒火中燒,依然沒有被平息。特別是想起剛纔他挾持着夏稚上車時的樣子,恨不得當場撕碎了他。
又是兩腳下去,艾瑞克艱難地喘着粗氣,呼吸急促:“我…真的沒什麼都沒幹,你放過我吧。”
沈時驍冷哼:“你應該慶幸沒有做了什麼,否則你現在已經說不了話了。”
此時,夏稚才小跑着過來,徑直撲進他的懷裡,拼命汲取溫暖。
夏稚很少流露出這個表情,無助害怕,沈時驍很心疼。
“不用怕,我回來了。”
沈時驍本想報警處理,但夏稚望着艾瑞克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慘相,擔心警察過來後沈時驍有麻煩,便阻止下來。
不再理會艾瑞克,沈時驍半抱着夏稚上車。
車裡,夏稚主動依偎在沈時驍懷裡,眼神害怕無光,方纔的驚慌失措還未完全散去。
沈時驍揉揉他的腦袋,眼神裡帶着歉意:“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夏稚擡起眼眸,微微搖頭。
艾瑞克這件事,不怪沈時驍,是自己有眼無珠,在大學裡惹下的風流債。
內心組織好語言,夏稚將艾瑞克的身份悉數告知沈時驍。
沈時驍越聽神色越暗,眉間漸漸涌起怒意。夏稚小心翼翼窩在沈時驍懷裡,打量着他的態度。
末了說了句:“但我很聰明,沒有中他的圈套,任他爲所欲爲。”
車門猛地打開,沈時驍陰沉着臉朝着遠處艾瑞克的方向走去。
夏稚有點慌,急忙安撫:“我知道你生氣,是我遇人不淑,沒想到那Glacial居然是個渣男!虧我還發在app上,向他告白。”
沈時驍腳步依然飛快,行走到一半,忽然拉着夏稚把他送回車上。
“等着我不許下來,我有點事想和Glacial談。”
夏稚打開車窗,露出眼巴巴的眼神,“那段過去就當餵了狗,我現在對Glacial一點愧疚都沒有了。”
“啊,不對!Glacial就是條野狗!”
沈時驍儘量控制着情緒,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後,朝着他心平氣和道:“乖乖等我。”
夏稚點頭:“好,千萬別出人命。”
望着沈時驍拼命剋制,雙手握拳的模樣,夏稚默默爲Glacial哀悼,表示可以理解。
畢竟Glacial是沈時驍的情敵,又尾隨自己意圖不軌。
揍他一頓便宜他了。
艾瑞克剛剛掙扎着爬起來,靠在車輪旁喘着粗氣。
他吐了口吐沫,滿嘴的血腥味。
沈時驍的力氣太大,縱使他學過幾年跆拳道和防身術,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面前,仍然毫無招架之力。
更何況對方的憤怒值已經達到頂點。
捂着小腹,他咳嗽兩聲剛要起來,眼前的光忽然被遮住,緊接着一道令他驚悚害怕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這次,沈時驍的目光比剛纔又陰沉幾分,那恐怖的眼神好像要將他置之死地。
他害怕了,纏着乾裂受傷的嘴脣,支支吾吾道:“求求你,放過…我一次吧。”
沈時驍慢悠悠蹲下,揪住他的領子:“你是Glacial?”
艾瑞克心裡一驚,小聲□□着:“...嗯,我是。”
這次,沈時驍的身上逐漸籠罩上一層血色,眼神可怕:“記住,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Glacial?”
艾瑞克與他不敢直視,感受着脖頸處越來越緊,戰戰兢兢道:“不是…我不是Glacial。”
“下面是我的第二個問題。你究竟是誰?你騙夏稚的目的是什麼?”
艾瑞克實在害怕,情急之下把這次欺騙的初衷全部告訴沈時驍,最後求饒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沈時驍死死地盯着他:“夏稚出車禍那天,忽然離校,你還記得是什麼原因嗎?”
現在艾瑞克早就被嚇破膽,哪裡還回憶的起之前的事,隨便編了一個理由,“他去找Glacial了。”
“胡說!”
沈時驍胸腔憤怒的起伏着。
他那天,根本沒有約夏稚。
艾瑞克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謊言每次都能被沈時驍輕易拆穿,害怕地縮着腦袋,情緒瀕臨崩潰。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摺磨令他漸漸支撐不住。
“快點想!”沈時驍加重手中的力氣,捏着他帶着血絲的下巴,“你不是說你是夏稚唯一的舍友?他出車禍那段時間,究竟有沒有什麼和平日不同的地方?出去那天,究竟要見誰?”
艾瑞克閉上眼睛,拼命在腦海中回憶,忽然想到一件事。
“夏稚說,那天有他媽媽寄來的快遞,要出去拿。”
“咚”地一聲,艾瑞克的腦袋被鬆開,磕在車身。
沈時驍盯着他,眸色極深。
臨走前,他最後警告艾瑞克:“從此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也不准你再出現在夏稚的視線中。如果你違反,後果自負。”
“等等——”艾瑞克拼勁力氣微弱地喊出聲來。他今天被沈時驍教訓數次,但他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謊言被對方輕易拆穿。
“你爲什麼那麼篤定我不是Glacial?”
頎長高挑的身影背對着他,沈時驍低聲回:“因爲Glacial是我。”
艾瑞克瞳孔驟然緊縮,錯愕的神色很久才慢慢消失。
車上,夏稚握着沈時驍的手,安慰:“不要生氣,我們已經教訓他了,他以後肯定不敢再打擾我們了。”
“嗯。”沈時驍與他十指相扣,“他以後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別怕。”
夏稚甜甜一笑:“有你在,不怕。”
半夜外面下起小雨。
今天夏稚受驚了,回到家沈時驍特意囑咐他多泡了一會兒熱水澡,消除今天的疲憊。
夏稚洗完澡後,打開專門存放飾品和腰帶的行李箱,在裡面找些什麼。
幾分鐘後,他找到艾瑞克所說的手鐲,舉着給沈時驍看。
“這東西是Glacial那混蛋送給我的,一直混在我的飾品中,也是今天他告訴我,我才知道。”
沈時驍倚靠在窗前正在抽菸。聽到夏稚的聲音後,漸漸擡起頭。
這手鐲他認識,是他在夏稚的幫助下,完成第三階段心理治療後,陪夏稚出去逛街,送給他的禮物。
當時兩人只是朋友關係,但沈時驍一直暗戀他,所以以感謝之名,將這份繼續送給夏稚。
當天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夏稚在一旁給媽媽挑禮物時,他特意讓店員在手鐲的連接處刻下S&X兩個字母。
這樣夏稚戴着這副手鐲,就有了他的存在。
那天,夏稚爲了表達感謝,也送給他一條項鍊當作回禮。項鍊上有一枚銀色環形吊墜,送給他時,夏稚說希望他未來的人生像那枚環形吊墜一般,永遠順利沒有挫折和死角。
“怎麼愣住了?”
沈時驍很少抽菸,夏稚能察覺到他心情很差,於是走到他身旁,雙臂輕輕勾着他的脖子。
銀色吊墜就在沈時驍的脖子上,夏稚很早就注意到了。
他喃喃道:“如果說遇到艾瑞克之前,我還對Glacial心存愧疚,那麼從今天起,Glacial將在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沈時驍擡起手掌拍了拍夏稚的腦袋,沒有說話。
夏稚再次盯着那枚銀色環形吊墜,問:“這是誰送給你的?”
沈時驍沒有隱瞞:“summer。”
夏稚抿着脣,望着窗外。
“今天,我想和Glacial告別。從今以後,就當我生命中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吧。”
說完,他推開面前的窗戶,將手鐲用力拋出去。
他是個愛財的人,這手鐲就算不戴賣掉也值不少的錢,但他不想留着,因爲覺得噁心。
沈時驍臉上明顯閃過一絲詫異,回頭望着深深的夜色,眉間緊蹙。
夏稚伸出手,試探地擺弄那枚銀色環形吊墜,假裝不在意道:“我已經和Glacial徹底沒關係了,你和summer呢?”
察覺到夏稚的心思,沈時驍捂住吊墜,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捨得麼?”夏稚有些小情緒,“不捨得你就繼續留着!留到我給你生寶寶,你在產房外等着我那天!”
沈時驍無奈地笑了:“你怎麼生寶寶?”
夏稚佯裝兇狠:“要你管!”
對方小情緒上來,沈時驍也無可奈何。確實,他一直戴着這枚吊墜,從哪種角度都說不通,只會讓夏稚徒增難過。
除非…告訴夏稚實情。
沈時驍走過去蹲下,哄着坐在牀上的夏稚:“如果我說,你真的就是summer呢?你們的名字很像,你不覺得嗎?”
夏稚兇巴巴瞪了沈時驍一眼:“不想摘項鍊就別摘,不用騙我。”說着,他還有一絲小委屈。
輕笑一聲,沈時驍將項鍊摘下來交給夏稚,“全憑你處理。”
夏稚偷偷瞄着他:“我處理掉你不會心疼?”
沈時驍:“不會。”
Wшw•ttκa n•¢ ○
拿到項鍊,夏稚走到窗前,心情頗好。
沈時驍是時候和他的白月光告別了。
項鍊用力一扔,漸漸消失在雨夜中。
夏稚見沈時驍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悅,這才放心,挽着他的手臂準備睡覺。
半夜,夏稚睡得香甜,旁邊的枕頭早已空無一人,殘留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消逝。
別墅外,泥濘的花園中,沈時驍身形狼狽,褲腳和袖口早就被污泥弄髒,看不見原有的模樣。
雨勢越來越大,他撐着雨傘,眉眼憂愁,怎麼找也找不到,那枚吊墜和手鐲…
約莫過了三個小時,他攥着兩枚銀色定情信物,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