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又有新的人登岸,這是德川家和毛利家的最後一批人。這兩夥倭國人水火不容,以至於運輸他們需要兩批船。
同樣是衣衫襤褸,同樣的面有菜色。看到這樣的場景,李虎就知道這些所謂“倭兵”的成色。他們或許是漁民,又或許是農民。絕對不是兩家嫡系武士,一個都沒有。
倭國派過來的大多都是這樣的,第一批派過來的精銳,不過就是給大哥李梟面子。對於這次僱傭性質的遠征,倭國上下都以一種糊弄事的態度來辦。
“整隊!”負責管理這些人的,是毛利家和德川家的正牌武士。他們來海南已經兩個月了,對這裡算是非常熟悉。
李虎看到一隊倭國人正在整隊,從來沒有站過隊的農民,根本不知道如何站隊。大小個參差不齊,十個人排成一隊還會歪歪扭扭。
倭國人的軍制跟大明不同,十個人爲一小旗。之上還有總旗,旗本啥的玩意,反正李虎弄了半天也沒弄太明白。不管他們什麼軍制,來到海南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編。按照大明軍制,班、排、連、營、團、旅的整編,這支多國部隊,最多整編出兩個師出來。
當然,這兩個師是不在明軍戰鬥序列中的。
某種程度上說,這一次作戰屬於一次李虎的私人軍事行動,和大明朝廷無關。
李虎不明白這中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區別,管他孃的!老子有自己的地盤就行,見過世面的李虎,心心念念都是遠方的那條運河。這已經成了他心中的執念,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完成。
走到一個倭國士兵面前,這小子比李虎的肚臍眼高點兒有限。稚嫩的小臉上髒兮兮的,眼睛很大,烏溜溜的眼珠四處亂看,透露出內心的慌張。
“這麼小送過來?他有槍高嗎?”李虎覺得,步槍上了刺刀,也會比他的身材高。
“估計沒有!”跟在李虎身後的洪翼漢,嘲笑的意味很濃重。相對於朝鮮士兵的人高馬大,這些倭兵的身材的確有些慘。
“多大啦!”李虎努力讓自己的臉上帶着笑。
估計是李虎擠出來的笑很假,又或者是演技實在有限。這個小倭兵幾乎要嚇哭了,洪翼漢翻譯了兩遍,他還是縮着脖子不說話。
“你這個豬玀,司令官大人在問你的話。”一個倭國旗本衝過來,惡狗一樣對着小傢伙咆哮。
這一下更糟了,小傢伙一下子哭出了聲。
李虎身後響起一陣鬨笑,有蒙古人、有交趾人,笑的最歡實的是朝鮮人。
“司令官大人,我弟弟今年十四歲。”另外一個小傢伙,臉上帶着倔強站了出來。腮幫子鼓鼓的,黑黑的眼珠惡狠狠盯着李虎。
“噢!”李虎有些詫異,他十二歲從軍。這些年也算是身經百戰,那可是屍山血海裡面殺出來的,渾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殺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居然敢跟他對視。而且還是憤怒的對視,一丁點兒都不露怯。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李虎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倭國少年。
“回司令長官的話,我叫桃太郎。今年十六歲!那是我弟弟桃次郎,今年十四歲。”小傢伙聲音洪亮,說話的時候肩膀張開,努力想讓自己顯得更加強壯一些。
這小傢伙給李虎的感覺,像是即將攻擊之前的眼鏡蛇。
“桃太郎!很好,我記住你了。”李虎仔細的看了一眼桃太郎,小小年紀能有這份膽識,將來肯定是個人物。
“司令長官!能不能給我們兩個飯糰,我和我弟弟兩天沒吃東西了。”桃太郎大聲喊的時候,肋骨在不停的動。
“嗯……!”李虎回頭看了一眼,難道說來路上不管飯?兩天沒吃東西,難怪他們兄弟這樣瘦。再過兩天,說不定就餓死了。
“船上不供應飯食?”李虎有些發怒,要知道倭兵們一路上可以在大明各處港口領到補給。沒吃到士兵們的嘴裡,就說明有人剋扣。
“供應了!可都被搶了。”桃太郎有些沮喪。
李虎這才注意到,他嘴角有淤青,臉上也有傷痕。剛剛他的小臉太髒,居然沒注意到。
口糧會被搶,李虎有些奇怪。他們的伙食是參照守備軍的標準制定,每餐飯不說是大魚大肉,但吃飽肚子還是沒問題。怎麼會出現口糧被搶?
“怎麼回事?”
“虎爺!沒人剋扣口糧,我們在大明港口裡面領到的口糧也不足。只能是每人定量的分發一些,估計是其他人沒吃飽,纔會搶這兄弟倆的口糧。倭人一向強者爲尊,這不奇怪。”洪翼漢在身後給李虎解釋。
“媽的!”李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又是地方上的那些官吏在搞鬼。雖然以東林黨爲首的文官們屢次抗爭,但在李梟鐵腕鎮壓下,文官們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不過明面上不敢,不代表私底下不會下絆子。
畢竟大明朝的文官系統已經兩百多年,李梟就算是再能,也不可能幾年之內把天下的官都換了。這套官僚系統,目前還是無法取代,至少不能全面取代。地方上的官吏,其實好多都是心向東林的讀書人。
“給我大哥寫信,嚴查這幫王八蛋。”李虎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帶他們去吃飯,不能吃太飽,別再撐死幾個。”曹二愣子看到李虎的樣子,就知道老大要暴走,趕忙吩咐下去,帶領這些倭兵去吃飯。
“給我們兩個飯糰,我們的命就是你的。”桃太郎聽不懂曹二愣子在說啥,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大官兒要走。
“給他們!”李虎從曹二愣子包裡面,拿出兩包餅乾。這王八蛋,總是把零嘴帶在身上。爲了這娘們兒纔有毛病,這小子沒少挨李虎罵。
很怕桃太郎不會拆包,李虎直接把硬紙殼包撕開。桃太郎拿起一塊餅乾放進嘴裡,眼睛立刻一亮。然後抓了一把餅乾,直接往桃次郎的嘴裡塞。很快,哥倆就化身大號松鼠,餅乾不停點兒的往嘴裡塞。
李虎不喜歡看這樣的場面,鐵青着臉走了。身後傳來桃太郎的聲音:“我和我弟弟的命是你的。”
沒人在乎他們哥倆兒的話,都當這是一個樂子。
李虎手握各國組成的五萬大軍,如果靠兩個倭國孩子,這仗還是不要打了。
可李虎卻不知道,這兩個孩子還真救了他一名。
李虎回去寫信,把浙江,福建,廣東的地方官罵了一遍。如果不是要在這裡訓練大軍,他非常想親自駕船去修理這些王八蛋。他發誓,今後自己的地方,堅決不用這樣的官。
今天是最後一批人馬,歸屬於李虎的各國士兵終於到齊了。總共有五萬兩千人,包括兩千李虎在遼東招募的許多遼軍老兵。這些老兵負責訓練這支大軍,讓他們在明年春天之前,儘可能的掌握手裡的傢伙。
按照計劃,進攻會在明年清明前後發起。七月就會起颱風,留給李虎的時間窗口很短。
海南島上,很快就有操着各種語言的口令聲傳開。海邊的射擊場上,整天裡“噼裡啪啦”的槍聲響個不停。海里面,也有不少蒙古旱鴨子在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