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接着就是一連串兒的爆炸聲。爆炸聲之密集,讓人聽不出個數來。
密集的爆炸炸開了冰層,大片大片的海冰裂開了缺口。衝鋒中的嶽託來不及勒馬,身子一墜。接着就感覺全身上下好像千萬跟鋼針扎一樣,兩手想抓撓點兒什麼。可什麼都沒有抓住,張開嘴想要呼救,鹹腥的海水立刻灌進嘴裡。
“哈哈哈!哈哈哈!”敖滄海發出一陣暢快至極的嚎叫。
尚未封凍海面上,李休出手了。二十門大炮一起轟擊,海冰大塊大塊的被炸開。火炮的落點非常近,導致海冰被炸開了一條整齊的大口子。
這道口子好像是惡魔的大嘴,正無情的吞噬着後金的騎兵。
在冰上想要及時勒住飛馳的戰馬,這根本不可能。眼看着無數後金騎兵,前赴後繼的掉進冰窟窿裡。代善感覺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弟兄們,幹掉這些雜碎。韃子兵沒有後援,他們過不來了。”敖滄海一聲吼,拾起斬馬刀衝向戰況最激烈的地方。
碩託帶着衝進來的正紅旗騎兵差不多兩百人,這些人戰力強悍到令人髮指。好多人被砸斷了胳膊大腿,仍舊揮舞着兵器酣戰不休。這些人不像是人,倒像是一隻只的野獸。
無論你是人也好,野獸也好。終究抵不過巨大的數量優勢,兩百人鑽進五千人的軍陣裡面,用屁股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軍卒們學習的很快,敖滄海的先進經驗比風颳的還快。這些傢伙不對着馬上的騎士使勁兒,全都朝着戰馬招呼。
不是用刀砍馬腿,就是用刺刀戳戰馬的肚子。好幾匹戰馬的肚子都被開了膛,內臟合着鮮血噼裡啪啦的往下掉。雪白的冰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戰馬跑着跑着,一腦袋栽倒在地上就不動了。
馬上的騎士摔下來沒個好,他們身上有厚重的鎧甲。士卒們就用錘子砸,沒用錘子的就用斧子。錘子斧子都沒有的,隨便找點兒啥都行。亂哄哄的,甚至有人跟敖滄海一樣用手榴彈。
還好,大鐵錘造出來的手榴彈質量很好。沒有一個被砸爆,倒是不少後金騎兵的腦袋開了瓢。
天光太暗也看不清楚。反正對着地上的人影掄圓了就砸,到底是砸在腦袋上還是砸在大腿上也沒個準兒,反正只要聽見地上的人還在慘叫,那他孃的就接着砸。
直到砸的沒動靜了,士兵們纔會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兩百名精銳的正紅旗騎兵,很快湮沒在明軍人海里。當敖滄海把亂哄哄的明軍士卒拽起來,重新組成軍陣的時候。地上已經沒有一個活着的韃子兵。
阿濟格和多鐸無奈的勒住了戰馬,看着正紅旗騎兵被無情屠殺,他們卻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
他們騎的是戰馬,不是飛翔的老鷹。
該死的軍艦正在不斷的炮擊,冰層被炸開的裂縫越來越大。寒風再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重新凍住,並且凍到上面可以走人跑馬的地步。
以前聽說一個詞兒叫望洋興嘆,這時候用起來還真應景。
有一個人始終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觀察這場戰鬥!
韃子兵打來了,皇太極自然成爲了重點看管對象。敖滄海勒令他絕對不準走出他所在的院子,當然上房絕對不在走出院子之列。
得益於站得高望得遠的定律,皇太極對這場戰鬥看得非常清楚。當看到正黃旗的大軍,被迫止步在炸開的海冰前。皇太極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或許是女真人獲得的最好擊敗李梟的機會。
可在絕對是實力面前,再好的機會也不再是機會,而是吞噬人命的陷阱。
縱觀這場作戰,女真各旗將士用命。戰術也得當,甚至有了紅毛人大炮的幫助,一度還險些衝擊成功。
女真各旗已經盡力了,包括他的正白旗。
可最後還是失敗了,炮火從海面打過來。這讓皇太極感到絕望,從他小時候開始。努爾哈赤就告訴皇太極,只要弓馬嫺熟就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橫着走。
看過這場戰鬥之後,皇太極知道努爾哈赤說錯了。弓馬嫺熟,並不能在這個世界上橫着走。
或許也不是努爾哈赤錯了,而是這個世界變了。
火藥的出現,讓個人的勇武決定戰爭走向的事情一去不復返。
明軍的火器和李梟的火器一比,簡直就是娃娃的玩具。皇太極現在才知道,過去打的那些勝仗有多麼的僥倖。
如果渾河之戰的時候,明軍有李梟這樣的火器,全軍覆滅的很可能就是八旗兵。
雖然海冰明天會繼續上凍,可明軍還是可以把海冰炸開。
呃……!或許不用炸開。
就在皇太極大腦高速運轉的時候,李休的炮火開始延伸。藉助煙花的光亮,炮火開始打擊仍舊在冰面上的各旗軍卒。
只要炮彈成排的落下,總是能炸開大片海冰。不管有沒有被炮彈炸到,只要落進水裡,斷無生還的可能。
站在房頂上還能感受到凜冽的北風,海水是個什麼溫度,皇太極想都不敢想。
韃子兵潮水一樣的撤退了,或者說潰敗來得更加準確。
皇太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在他的軍事生涯中,還沒有見過如此多的八旗兵會戰,居然以潰敗告終。
八旗軍規極其嚴格,戰場上擅自撤退,回去之後會被大卸八塊懸屍示衆。即便是戰場上露出怯戰的意思,回去之後也會被扣罰錢糧,乃至邊大以示懲戒。
而且這人如果不在日後立下功勳,這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來。
現在八旗兵退了,而且還退得這樣狼狽。不知道回去之後,努爾哈赤要如何大傷腦筋。
嘆了一口氣,皇太極順着梯子爬下了房頂。
或許女真人過去的勝利來得太過容易,老天爺也看不過去,要把女真人得到的都奪走。
只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用慣了奴隸的女真人,真的可以再過回以前的生活麼?還是在下一次戰鬥中,付出更加的損失之後,纔會被迫重拾以前的活法。
皇太極疲憊的走到炕上,脫掉鞋子之後靠在被垛子上閉着眼睛沉思起來。
“敖爺!韃子兵跑了!”鄭森也不管兵面上有多涼,一屁股坐到敖滄海的身邊。小臉薰得跟貓臉差不多,手裡還捧着一支不知道哪弄來的火繩槍。
“操他孃的,差點兒交代到這。咱們的傢伙怎麼就打不響了呢?”敖滄海撿起一支燧發槍研究起來,還真是。子彈不管怎麼往裡面懟,可就是懟不進槍膛裡面去。好像槍膛小了一號似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緣故。
又拿起一個倭國的火繩槍,這東西倒是照常使用。彈丸裝填進槍管裡面,就可以發射。試着打了一槍,根本麼有任何不正常。
“大成子說是的罪了神仙……!”一個大舌頭的連長,小聲在一邊說話。
“滾你媽個蛋,遼陽城破的時候。韃子不是人的事情還幹得少了?神仙會幫着他們?要是神仙幫着他們,老子就用炮轟了他孃的神仙。
好好的大明子民不保佑,卻去保佑那些殺人放火的牲口。這樣的神仙,就該他孃的一炮轟成渣渣。”在小連長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嚇得小連長不敢再言語。敖爺這時候心情不好,還是不要惹爲妙。
“以連爲單位統計戰損,然後帶回修整。各連隊輪流值守,誰他孃的再敢提什麼狗屁神仙的事情,老子讓他吃槍子兒。”
“諾!”敖滄海一聲令下,各營連長齊聲應諾。
手裡不斷的擺弄兩種槍,擺弄了半個時辰也沒擺弄明白,索性就不擺弄了。
喊來傳訊兵,讓他給李梟帶口信。這傢伙立刻就順着冰面跑了,現在去錦州坐船是最安全的。覺華島的碼頭雖然被冰封了,但沒有結冰的海面上還是有船。
一座破敗的黃土房子裡面,努爾哈赤看着明滅不定的炭火盆子。屋子裡的人全都大氣不敢出一聲。旗主一級的人物戰死在疆場,對於後金帝國來說還是第一次。
代善髮辮散亂,目光呆滯的坐在牆角,眼睛紅得像是隻兔子。
這一戰,大兒子嶽託、二兒子碩託全都戰死了。最可憐的是嶽託,掉進漆黑的海里面,連個屍首都找不到。
想找李永芳的麻煩,卻沒有藉口。
李永芳負責打聽情報,人家的情報也沒有錯誤。說海面會結冰,海面真凍得結實可以跑馬。說是明軍沒有修建堡壘,明軍也真沒有修建堡壘。
決定是自己做出的,現在想要找替罪羊也找不到人家李永芳的頭上。
如果是別人,隨便找個藉口殺了也就殺了。可李永芳不一樣,他掌管着整個後金的情報系統。如果真殺了他,努爾哈赤就成了瞎子、聾子。
這對上了年紀,有一堆強悍兒子們的努爾哈赤來說,不易於是一場災難。
“撤兵!”努爾哈赤艱難的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