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瀋陽城是血流成河啊!那個阿巴泰和德格類就那麼相信,李梟這小子會遵守諾言?這年頭兒,親爹的話都得合計合計。”陳繼盛看着邸報,感覺努爾哈赤的這兩個兒子實在太過魯莽。
“呵呵!他們有選擇麼?現如今的情形是李梟說什麼,那就是什麼。阿巴泰和德格類如果不順着李梟,下場就是殺紅了眼的敖滄海一路推過去。什麼瀋陽遼陽全都得收復,女真人要麼回赫圖阿拉苦熬,要麼就是被敖滄海剁成肉泥。大淩河一戰,敖滄海手下損失很大。這傢伙現在跟大眼賊似的,見誰咬誰。”毛文龍躺在躺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自從專心辦陸軍軍官學校以來,毛文龍的日子過得別提多舒服。朝廷上的公文轉給王通了事,軍事上的事情就轉給袁崇煥。自己一心在這裡管理這座特殊的學堂,每當看到操場上一羣年青力壯的棒小夥在訓練。毛文龍就覺得自己年青了許多!
鑽營了一輩子,終於不用再看人臉色活着。學員們對他的尊敬,讓他感覺到無限滿足。想想剛上皮島的時候,受到所有人排擠,毛文龍就會唏噓,他孃的老子是咋熬過來的
聰明絕頂老狐狸,終於混成了泰山北斗一代宗師。用兩個字來形容毛文龍的心情,那就是滿足。用五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真他媽滿足。
“東翁!這錢閣老來的信,您……!”
“轉給李梟吧!”毛文龍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轉給李梟?”陳繼盛吃驚的差點兒跳起來,錢謙益給毛文龍的私信。滿紙些的都是勸毛文龍看清形勢,放棄李梟投入到以錢謙益爲首的朝廷大家庭溫暖懷抱。這種信也是能轉給李梟的?
“我說繼盛啊!你抱的心思老夫明白,你與東林同屬心學一脈。王陽明的學問很好,可東林那幫人給念歪了。你看着吧,南京那個朝廷還說不準出什麼事情呢?
如今相權欺壓皇權,你以爲皇權會甘心?皇帝現在是寄人籬下,等皇帝反過手來。錢謙益……嘿!嘿!朱家掌控了大明兩百多年的江山,絕對不是僥倖。
所以啊!咱們待在山海關這地方辦軍校最好不過。該得的好處,咱們在李梟這裡也能得到。該擔的風險,咱們也擔不了多少。這種只拿好處不會有風險的事情哪兒找去!別想那麼多,亂世在這裡過太平日子最好不過。”
“可朝廷畢竟是天下正統!”
“正統個屁!他錢謙益心裡打的什麼算盤難道你看不出來?爭權奪利的,咱不趟那灘渾水。現在是亂世,韃子從遼東跑到了關中。關中那地方易守難攻,加上李梟手下兵力有限。估計以皇太極多爾袞之能,一定會在關中紮下根腳。
錢謙益在江南根深葉茂,身後又有江南財閥雄厚的財力支持。現在又挾持了皇帝,風頭一時無兩。
東南有鄭芝龍的海盜盤踞,西南有苗蠻土蠻的土司。而這遼東,河北,加上山東則是李梟的地盤。天下分崩,總有一天會有秦失其鹿羣雄逐之的情形出現。
真有那麼一天,老夫把寶押在李梟身上。”毛文龍斜着眼睛看着陳繼盛。如果他還是聽不進去自己的話,就別怪自己不顧多年的情誼。說到底,毛文龍知道亂局諸多勢力當中。只有李梟的勢力,最爲生機勃勃。
別的不說,李梟二十歲的年齡,就是可以秒殺錢謙益的條件。只要抱住李梟這條粗腿,就算是今後子孫敗家,李梟也會看着自己的面子,對毛家子孫網開一面。
“東翁所言甚是!”陳繼盛對着毛文龍深施一禮。
“讓王通給阿巴泰和德格類在旅順和金州馬欄河一代劃地,再給他們過冬的糧食和開春的種子。雖然看不慣這兩個王八蛋,但梟哥兒現在還需要些信用。殺了他們這些人,得不償失!至於敖滄海那邊兒,還是讓梟哥兒去跟他說吧。老夫可命令不動那個王八蛋!”毛文龍吩咐一聲,閉上了眼睛準備用打盹來打發這個下午。
“諾!”
大明崇禎六年正月二十一,失陷數年的遼陽被敖滄海收復。三天後,敖滄海兵不血刃的收復了瀋陽。藉着是撫順,鐵嶺,恆仁……!很快,遼河北岸盡數被遼軍收入囊中。
雖然生產已經受到嚴重破壞,可好歹祖宗留下來的土地還是被收了回來。在將阿巴泰和德格類安置在旅順之後,遼軍在遼東的地盤終於連在一起。
幾乎與此同時,錢謙益派禮部侍郎阮大鋮去京城。讓李梟退出京城和河北,將京城防務交給張獻忠。李梟毫不猶豫的就把阮大鋮給攆了回去,並且告訴阮大鋮。張獻忠只要敢於踏足河北,左腳踏進來剁左腳,右腳踏進來剁右腳。
阮大鋮回到南京,錢謙益立刻一篇檄文,李梟就成了謀反的逆賊。京城的李梟也不含糊,張煌言同樣一篇洋洋灑灑的檄文,怒斥錢謙益是曹操。要起兵清君側!
敖滄海部佔領了遼東之後,就地在瀋陽休整。袁崇煥則是帶着二師,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京城。
有了袁崇煥守城,祖大壽施展全力出擊。迅速平滅乘勢而起的河北亂民,河北的一點點防抗力量,好像夏日裡的冰霜一樣消失不見。
瘟疫過去了,李梟在躲過瘟疫的義軍中挑選身強體壯之輩,組建了一個整補師。這個師平日裡就是訓練,如果敖滄海、袁崇煥、曹文昭他們受到重大損失,整補師立刻可以將訓練合格的兵員,源源不斷的送往各師補充。
因爲整補師的特殊原因,所以整補師的規模特別大。前前後後整編進來兩萬多人!
看到李梟厲兵秣馬,考慮到遼軍兇殘的戰力。錢謙益只是在江南隔着長江罵罵人,從來沒敢指揮張獻忠往河北前進一步。這讓張獻忠感激涕零,錢閣老……好人吶!
好人錢閣老只能在南京罵街,皇太極和多爾袞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代善死了,遼東徹底丟了。想要在關中立足,卻沒想到關中爆發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瘟疫。被李自成掃蕩了一圈兒,又被張獻忠掃蕩了一圈兒。繁華的西安城幾乎變成一片廢墟,整個關中用十室九空形容毫不過分。
女真人也是人,在戰場大天災面前同樣毫無抵抗力。
從京城一路往回走,隊伍中患病的人就一路增加。開始只是零星幾個人咳嗦,發燒,後來乾脆發展到,一個牛錄一個牛錄的染病。最嚴重的幾個牛錄,能動彈的人還不到一半兒。
走到西安人就死了差不多兩成,而且這疫病看樣子還得肆虐一段時間,天知道會死多少人。
好在現在李梟正在和錢謙益對罵,沒時間搭理入侵關中的這支疲兵。不然,這時候別說李梟。就算是江南禁軍派來兩個師,皇太極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們卻忽略了一個人,一個十分關鍵的人。
朱由檢走在臨湖殿中,看着冬日裡依舊煙波浩渺的玄武湖。如果是在京城,這時候瀛臺周邊的水早就結冰,站在暖熏熏的暖閣裡面看着雪景,也是一件樂事。
可現在,面對着冬日裡的玄武湖,朱由檢卻凍得瑟瑟發抖。
南京的日子真他娘不是人過的,京城遠比這裡寒冷。可京城的宮殿裡通着地龍,建着火牆,暖炕。江南這鬼地方什麼都沒有,取暖除了靠懷裡的湯婆子之外,就是他孃的靠抖。
這他孃的鬼地方,老祖宗怎麼把國都設在了這裡。洪武皇帝還有建文皇帝,這日子都是咋過的。難怪永樂大帝要搬家,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更加讓朱由檢心寒的是時局,事實證明當初錢謙益和楊嗣昌都沒騙他。北方的確爆發了一場規模巨大的瘟疫,現在河南,安徽,還有關中甘肅等地還在鬧着。聽說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人殞命!
當初離開京城,朱由檢正式怕了這股瘟疫。
可他孃的奇了怪了,李梟佔據了京城。京城怎麼沒有流行起來瘟疫,而且河北雖然也死了不少人,可現在瘟疫已經被撲滅得差不多。難道說……李梟鼓搗出了治療瘟疫的解藥?那可就太厲害了,現在最手裡有治療瘟疫的藥,誰他孃的就是祖宗。
離開了京城,來到南京這讓皇權受到極大削弱。至少忠心耿耿的三大營沒帶出來多少,更加忠心的錦衣衛更是沒跑出來多少人。東廠的番子更不用說,這幫王八蛋離開京城之後啥也不是。
在南京,朱由檢能調動的人手極其有限。所謂的南京禁軍,早就不是朱家的軍隊。錢謙益就算是去幹掉張獻忠,也留下兩個師一左一右的把南京行宮封鎖起來。
“萬歲您吩咐的那件事情,奴才已經派得力人手去辦。相信不日就會有好消息傳回來,還請萬歲忍耐幾日。”跟着朱由檢從京城跑出來的王承恩,身子好像蝦一樣躬着。
“王公公,你的主意要以策萬全才行。萬歲的安危擔着天下社稷,如果有什麼意外,可不是你我的人頭可以擔得起的。”駱養性站在朱由檢的身後,手裡拿着繡春刀。
自從來到南京之後,駱養性的繡春刀就沒離過手。
“駱大人,家兄已經北上。相信不日就會有好消息,我王承恩就算有幾個腦袋,也不敢拿萬歲爺的萬金之軀開玩笑。您就放心好了!”
“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朕也只能擔些風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話雖然說得好,可現在天下究竟還有幾人聽朕的旨意。難道說,這天下要成爲漢末亂世。朕,要做那個窩囊的漢獻帝不成?”
想到來到南京之後的種種境遇,朱由檢心裡就是一陣的傷感。大明王朝落到那個胡鬧的哥哥手裡,雖然搞出來個專橫的魏忠賢出來。可魏忠賢,卻從來沒有危及到皇權。而士大夫們,一開始就認定他們要和天子共天下。
自己剷除了魏忠賢,以爲將權利牢牢掌控在手裡。卻不知道,權利實際上已經落到江南財閥支持的東林黨手中。現在朱由檢有些後悔,爲什麼一定要那麼急迫的剷除魏忠賢。
那個閹人雖然專橫雖然跋扈,可卻對皇權一丁點兒染指的意思都沒有。現在朱由檢纔看清楚,東林黨其實才是皇權致命的敵人。魏忠賢只是要點兒權,要點兒錢。東林黨要錢,要權,說不定還想要自己的命。
魏忠賢沒有對百姓敲骨吸髓,而是對那些地方上的財主動手。他主政的時候,邊關軍費從來都是充裕的。遼東有李梟頂着,韃子的勢力日漸消弭。天下的形勢,正在一路朝好的方向發展。自己在潛邸信王府算計了十年,怎麼就沒個清楚明白?
看到皇帝這個樣子,王承恩和駱養性全都無語。從京城一路行來,他們已經看到了皇權是一步步旁落的。南京禁軍雖然還叫禁軍,卻對皇帝的命令陰奉陽違,對錢謙益的命令倒是馬首是瞻。畢竟人家是幕後大老闆,江南禁軍的餉銀,還有那些死貴死貴的裝備,都是人家花錢置辦的。
這年頭,誰有錢誰纔是真正的大爺。
“朕錯殺了魏監,悔不該聽先帝臨終遺言。”朱由檢垂下頭,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駱養性和王承恩更加惶恐,皇帝今天彷彿特別的多愁善感。魏忠賢的案子,已經被三法司衙門定成了鐵案。屍體都被按照皇帝的命令割了幾千刀,這纔算是放過了他。
就這麼一個人,皇帝忽然說了這麼一番話。皇帝是要做什麼?這話也是隨便能說着玩兒的?
“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若有一天朕得脫大難,你我君臣永不相負。”朱由檢十分專業的打起悲情牌,駱養性和王承恩立刻跪倒在地上嘴裡唸叨着:“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