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外衫比裡衣要好做的多,婠婠在轉日便做好了。因着不是貼身穿着,也就沒有下水去洗。
她將針腳行的細密工整,但因着剪裁的簡化,成品還是有些粗拙之感。不過那粗拙穿在了鳳卿城身上,便成了脫出塵世的簡單樸拙。且樸拙出一片的古雅之意。
衣衫做好,緊要的事情就只剩了那枕頭。
四方枕共計十二道邊,就是用偷懶的辦法,兩隻枕頭也總計需要縫合十六短兩長的十八道邊。一隻枕頭卻只需要縫合八短一長的九道邊。兩隻短枕的長邊相加,也差不多等於一隻長枕的長邊。
計算下來,婠婠自然選擇做一隻長枕。
枕頭遠比衣衫好做,不需多加思考的裁剪出三片幾何形,拼合起來,裝進曬好的果核也就成了。一連做了幾日針線,婠婠做起這隻枕頭來甚有些得心應手,飛針走線之勢。
填好了枕頭後,時辰尚在午後。
婠婠將枕頭放好,躺上去感受了一陣舒適度。小歇了片刻,她起身拿了衣衫往河邊去洗。
婠婠不許鳳卿城靠近水邊,他便在河岸處的柳蔭下坐着,時而低頭雕磨着桃木梳,時而的擡起頭來看着婠婠。
風裡已經有了些初夏的味道,微微的炙人。
衣物上的血跡很是不好清洗,婠婠很是費了些力氣纔將那幾件衣衫清洗乾淨。她擰乾了衣物放在河邊的石頭上,站起身來長長舒展了下筋骨。看着粼粼的河水,忽然就想吃魚了。
鳳卿城身上有傷吃不得魚腥,她身上卻是沒有傷的。
她可以先捉幾條來練手實驗,等她能將魚燒的入口了,他的傷也該好了,到那時便......想到此處,婠婠愣了愣。
等到那時,他們也該各歸各處,各找各的官家了。
婠婠轉回頭看了看鳳卿城。柳蔭之下,他正專注的雕琢着那把桃木梳子。柳條的影子在他身上投落一片斑駁,徐徐緩緩的搖動着。
彷彿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鳳卿城擡眼向她望過來。
婠婠立刻收了面上的神情,換做一派燦爛的笑意。那笑容被她身後的粼粼波光映照的越發耀目。
鳳卿城不由的微笑起來。他看了婠婠一陣,正待收回目光來便見她撩起了裙襬。
先前洗衣時婠婠便將鞋襪脫在了一邊,此刻裙襬撩起,就露出了那雙細白柔潤的赤足。她將裙襬撩的很高,直接挽到了腰間去。然後她俯身下來,將綢褲高高的捲起。
河道並不深,婠婠小心的涉進河水中。因着陽光的照射,水面縱是清澈也並看不清裡面的情景。婠婠便微閉着雙目,用耳朵去聽辨水中的動靜。
很快,她便聽得了一道攪動暗流的微小聲響。婠婠迅疾的出手,一掠一抄間便將水下的東西捉在手中。
那並不是魚,而是一隻碧青油綠的青蛙。
婠婠看着那隻青蛙,頓時糾結了起來。這時節並不是青蛙出沒的高峰季節,恐怕再難捉到第二隻、第三隻。那麼,只這麼一隻,是放了還是吃掉?
據說青蛙的蛋白更容易消化吸收,大概能有利於傷口的恢復。
婠婠猶疑了一會兒,又一次轉回頭來看向鳳卿城。見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便直接揚了揚手裡的青蛙,問道:“恆之,你喜不喜歡吃這個?”
鳳卿城有些駭然,“吃這個?”隨即他搖了搖頭。
婠婠聽了立刻將那隻青蛙丟開,繼續凝神去聽水流的動靜。大抵這片水域裡只那麼一隻青蛙,婠婠再下手捉到的皆都是大大小小的魚兒。
小一些的婠婠直接丟回水裡,大一些的便丟上岸去。捉了那麼三五條,婠婠就罷了手,上岸來理好衣裙。
她明明將裙衫褲子都卷的很高,卻還是弄溼了。一放下來便緊緊的黏在皮膚上,實在難受的緊。
婠婠索性又彎下身,將那裙襬綢褲再一次的挽了起來。才挽到一半,她又頓住了,擡起頭來看向鳳卿城。
鳳卿城的神情還如方纔一樣,含着一抹好看的笑意向她望過來,便是姿態也未曾變化多少。
他這是一直都在看着?
婠婠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自如。她大大方方的擰了擰裙襬褲角的水跡,盡力將他們撫的平整。放回了裙襬褲腳,婠婠直起腰身來,向鳳卿城說道:“看什麼?可是沒有看過這般細白筆直的大長腿?”
鳳卿城聞言即刻噴笑出來,隨即他收了收面上那略顯放肆的笑意,道:“看過。”
這話沒毛病,他的確是看過。
婠婠一時沒了話。沒了話,氣勢卻還依舊。她一派自然的折了條柳枝來將魚穿起,待要折回時,眼睛的餘光忽從樹下發現了一隻孔洞。
婠婠觀察了一會兒,眉梢微微的揚了揚,頗有些興奮的蹲下身來,撿了根枯枝來掘那小洞。
鳳卿城好奇的走過來,問道:“在做什麼?”
婠婠道:“我瞧這個像是金蟬洞,挖一挖看能不能挖出幾隻金蟬來。”
鳳卿城的視線在樹幹上一掃,便道:“這時節還未有蟬鳴,況且樹幹上也無蟬蛻。”
婠婠的動作分毫沒停,“挖條蛇來吃也不錯。”
鳳卿城滯了滯,道:“你挖金蟬,莫非是要吃?”
婠婠點頭,“自是要吃。這種幼蟲最是美味。”
氣溫已然有些熱,她這半天都未停歇,鼻尖額角處皆沁出了些細密的汗珠。
鳳卿城替她擦了那層細汗,笑問道:“婠婠,這世上有什麼是你不吃的?”
婠婠頭也不擡的道:“不能吃的東西,我自然不吃。”
鳳卿城只笑了一陣,並不在說什麼。婠婠一下一下挖的起勁兒,他便坐在一旁,用衣袖爲她扇着風。
日光將這河岸照的白花花一片,越發有些初夏的炙意。
婠婠挖了好一陣,一無所獲。她惋惜的嘆了嘆,將枯枝一丟,回到河邊去洗淨了雙手雙足,然後拎起魚兒和衣物,準備折返。
她的裙襬和褲子都是溼的,穿了鞋襪必要將鞋襪也打溼。
河岸處的石頭被水衝擊的圓潤,踩上去也不會割傷雙足。離了這片區域,就難保了。
鳳卿城行過來道:“我揹你。”
婠婠立刻將腳踩進了鞋子裡,“鞋子溼了再曬就是。你揹我,弄裂了傷口豈不糟糕。”
鳳卿城視線落在了婠婠的腳上,“穿溼鞋子,不會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