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突然促狹的想到了田梓橙,這個可愛的姑娘,還一直唸叨着要看瀧澤蘿拉的電影呢。辦好手續,打發丁二坐公車回去,程黎平開車去土地測量中心,等田梓橙下班。他沒有給田梓橙打電話,也沒有發微信,純粹想給她一個驚喜。當然,他也想看看那天和田梓橙走在一起的男人,是否也會過來找她。
天氣炎熱,坐在車子裡開着空調,似乎是一種上等的享受。等到五點半,逐漸有人從土地測量中心的辦公區走出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年輕人一邊打電話,一邊衝路對面的人打招呼。程黎平記得清清楚楚,那人就是上次在這裡嘲諷過自己的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馬路對面的居然是胡益康和蘇菲,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
胡益康拉着蘇菲穿過馬路,走到那青年面前,笑呵呵的說了幾句什麼。那年輕人搖搖頭,又回頭指指辦公樓,似乎告訴胡益康,還要再等幾個人。胡益康臉上的神情明顯有點不耐煩,但又不敢得罪這個年輕人,便漫無目的的說着些閒話。
過了幾分鐘,一襲藍色帶白點長裙的田梓橙從辦公區裡走出來。程黎平還沒推開車門,只見那個年輕人蹭蹭蹭的跑過去,對田梓橙說道:“橙子,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吃個飯吧。”
田梓橙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往前走。年輕人跟在後面,又說了幾句什麼,田梓橙有點不高興,俏生生的扭過頭,道:“不好意思,葛先生,我弟弟還在家裡等我吃飯。”
那年輕人說:“叫他一起出來嘛,那樣更熱鬧。”
田梓橙還是拒絕,說:“真的不好意思,我不喜歡熱鬧的地方。”
胡益康也迎上來,笑嘻嘻的說:“橙子,給個面子嘛,咱們葛大哥可是請你好幾次了。”
田梓橙看都沒看胡益康,仍然快步往前走。蘇菲一把抱住田梓橙的胳膊,嗲聲嗲氣的說:“哎呀,橙子,咱們姐妹倆都幾個月沒見過了,就一起吃個飯嘛。你要不放心的話,我現在打電話給劉佳宜,讓她來陪着你好不好?”
田梓橙對這個女伴兒有點拉不下臉,既不答應,也不吭聲。程黎平嘆了口氣,推開車門走過去,道:“橙子,既然胡大少誠心邀請你,你就過去放鬆放鬆嘛。”
胡益康板着臉,招呼道:“喲,原來是程先生,一向可好?”
程黎平說:“馬馬虎虎,湊合過日子。聽說你那公司傍上智浜實業了,現在股票上市了,分紅不少吧?”
胡益康臉上一紅,沒有回答。這句話可真是揭了他的短,搭上智浜實業集團不假,但人家只是有點兒小生意交給胡益康父子做,根本沒什麼交情。嚴格說來,智浜實業集團還欠着胡家父子一筆酬勞款沒有支付,只不過王智浜聲名赫赫,胡益康的父親根本不敢去討要罷了。
那個年輕人看看程黎平,又看看背後程黎平開來的車,頓時笑了起來:“好像以前還是輛豐田吧,怎麼現在變成長城了?這位……喔,程先生是吧,你有什麼事嗎?”
程黎平摟着田梓橙的腰肢,微笑道:“沒啥大事,接老婆下班而已。”
年輕人的臉色不好看了,道:“什麼老婆,你嘴巴放乾淨點!”
程黎平笑着說:“田梓橙是我女朋友,我叫她老婆怎麼了?難不成,對着你叫纔開心?”
田梓橙紅暈滿臉,偷偷擰了程黎平一下,低聲道:“胡說八道什麼,誰是你的……你的……老婆。”
年輕人吁了口氣,竟然神色如常,不溫不火的說:“既然也是熟人,那就一塊兒去吧。多個人,也熱鬧一些。”
程黎平看向田梓橙,笑道:“老婆,你想去嗎?”
田梓橙瞪了程黎平一眼,道:“那就一起去吧。”
年輕人轉過身去,淡淡的說道:“獅子酒吧,二樓1123。既然你們有車,我就不帶你們了。小胡,蘇菲,咱們走。”
胡益康和蘇菲答應一聲,跟着年輕人上了一輛英菲尼迪,眨眼間就鑽進了滾滾車流,再也看不見了。程黎平拉着田梓橙鑽進自己的車子,問道:“獅子酒吧在哪兒呀,怎麼沒聽說過?”
田梓橙說:“就是以前的加州豪軒,現在被一個省城的老闆買下了,重新裝修的。”
程黎平恍然大悟,那個地方他很熟悉,畢竟去過好幾次。知道方位和路線,也就不必再開導航了,話說回來,黎城的城區擴大了好幾圈,縱然程黎平已經回來了一年半,還是沒有從頭到尾的轉過一圈。田梓橙側首望着後視鏡,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才羞紅着臉說:“沒結婚的時候,你別喊我……老婆,我有點……有點兒不習慣。”
程黎平有點錯愕,但並沒有多說什麼,一雙眼睛靜靜的盯着前面的車尾。那是一輛好幾年前的奇瑞轎車,在二手市場上,恐怕連五千塊錢都難賣了。
田梓橙低聲道:“你生氣了啊?”
程黎平搖搖頭,說:“沒有,你別介意,我是故意刺激那個小年輕的。對了,那人什麼來路,怎麼胡益康這麼巴結他?”
田梓橙說:“我也不知道,他去年才畢業,現在就當副科長了,好像有親戚在政府當領導吧。”
又是一個關係戶,程黎平不屑一顧的笑了。
現在正處於下班高峰段,路況極爲擁堵,有些車主不守規矩,看到縫隙便往裡鑽,弄得整個道路的狀況愈發糟糕。程黎平眼見這樣堵下去不是辦法,猛的一打方向盤,鑽進旁邊的小巷子。田梓橙驚訝的說:“這是單行道,萬一對面來車,退都沒地方退啦。”
程黎平說:“沒事,前頭是鐵路橋,下面的土路可以繞過去。”
黎城城區有兩條鐵路線,除了常規的客運鐵路之外,還有一條運輸煤炭的鐵路專線。只不過這種鐵路的鐵軌較窄,而且使用多年,在衆多新建的高檔小區映照下,顯得極爲頹敗。每到秋末,鐵路上落滿法桐樹葉,頗有些電影裡的風韻。
上了土路,行程就簡單多了。雖然車是新車,但程黎平車技很好,只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便來到獅子酒吧隔壁的輔路上。找了個空置的車位停下,程黎平說:“還有一小段路,走過去吧,那邊不好停車。”
田梓橙下了車,拍了拍自己胸口,心有餘悸的說:“你開車太猛了,這樣不好。再說,胡益康他們可能還堵在路上,我們先過去的話,有點太尷尬了。”
程黎平姿態做的很足,說:“沒關係,我們就在酒吧門口迎接他們好了。”
獅子酒吧門口,停了一溜長列的豪車,幸好程黎平的長城沒往這開,否則肯定被人活生生笑死。在酒吧門口等了十多分鐘,胡益康乘坐的白色英菲尼迪還是沒來到。程黎平搖搖頭,正想去路邊看一看,田梓橙的手機突然響了。
田梓橙只點了一下頭,便掛斷了電話,然後對程黎平無奈的說:“他們早就到了,在包間等我們呢。”
程黎平有些哭笑不得,帶着田梓橙往裡頭走。酒吧門口站着查票的工作人員,程黎平忘了買票,說我們有朋友在裡頭。工作人員審視了兩人一番,問是哪個包間。程黎平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二樓,1123。”
兩個工作人員都彎下了腰,賠着笑說:“兩位請。”
上了二樓,1123包間門口,站了兩排鶯鶯燕燕,各個都穿着華裝,流光溢彩,看上去俏麗異常。推開房門,只見裡面坐了十多個青年男女,衣着打扮都非同一般,正圍在一起拼酒。姓葛的青年瞥見程黎平和田梓橙走進來,向胡益康使了個眼色,胡益康會意,笑嘻嘻的道:“橙子,程先生,你們來遲了,按照規矩,要自罰三杯喔。”
程黎平大踏步走到酒桌旁,順手拎起桌子上的百威啤酒,咕嘟嘟連喝三瓶,這纔看着胡益康笑道:“夠了嗎?”
胡益康勉強笑了笑,沒有言語。姓葛的青年卻又說道:“你的夠了,橙子還沒喝呢。”
田梓橙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去拿啤酒。程黎平一把搶了過去,道:“還是我來吧。”轉眼之間,又是三瓶啤酒下了肚,程黎平若無其事的拉着田梓橙坐在牆角,聽這羣小青年們唱歌。姓葛的青年站起身來,笑着說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厲害,真是佩服。”
程黎平大大咧咧的點點頭,權當做回禮了。姓葛的青年走到點歌器旁,調成了靜音狀態,然後指着屋子裡的年輕人說:“這位姓樑,是城東街道辦事處副主任的公子;那位姓張,是工商局副局長的二公子;這位美女姓姚,在電信公司上班,她旁邊的兄弟叫劉溫格,是咱黎城團委的領導……”
程黎平一邊聽一邊皺眉頭,合着這滿屋子的年輕人,都是官宦子弟啊。末了,葛姓青年作了自我介紹,說:“我叫葛文標,在土地測量中心混日子,橙子,你這位朋友姓誰名誰,也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程黎平站起身來,懶洋洋的說:“我姓程,在城東養魚。”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姓姚的那個美女居然一口酒噴了出來,全噴在了胡益康臉上。胡益康滿臉通紅,卻不敢發脾氣,趕緊催促蘇菲幫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