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少年揭下頭上的斗笠,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西北之地,氣候遠比別處險惡。
少年整理了下衣服,從身上抖出來半斤黃沙,這大半天走了兩百多裡,當真口渴難耐。正想拿起茶壺倒口水喝,才發現茶壺是空的,上面佈滿塵土,剛纔喊了半天竟然沒有半個人影出來。
“店家,來壺茶!”
這少年正是蕭御,從西寧城趕到這裡,足足用了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中吃盡了苦頭,終於趕到這裡。
招魂鎮四家酒店外都斜斜掛着酒旗,這已經是蕭御四五天來見到的唯一一個鎮子,所以雖然外面的名號有些瘮人,蕭御還是果斷進來,並選擇了這家看起來最好的酒店。
然而,依舊是死一般的靜默,沒有人答話,四周一片寂靜,店內的裝飾十分破舊,彷彿有段時間沒有人出現在這裡。
這下蕭御也有些不耐了,難道店裡根本沒人?
起身朝櫃檯走過去,這個櫃檯有些詭異,因爲它比尋常櫃檯要高很多,剛好擋住光線,一眼望去黑黢黢的。
櫃檯上沒有筆墨賬本,只歪着一個酒罈,兀自有酒緩緩滴出來。
蕭御渴了許久,陡然聞到醇厚的酒香,也不顧其他徑直抱了起來,猛灌下幾口,片刻間將那小半壇酒喝了個底朝天。
蕭御醇酒下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的太猛,竟然生出強烈的暈眩之感,一重一重模糊的幻影飛速浮現,這些幻影十分朦朧,蕭御竭力想要抓取,卻始終不能成功。
重重幻影紛至沓來,頃刻間堆積如山,蕭御對此並不陌生,澄明固守一心,般若之智如夢幻開啓,將萬般幻影盡數吞沒。
眼前景象漸漸分明,一股暖流上下游走,頓時感到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好像有火焰在裡面烘烤一樣,把蕭御這些天的疲憊一烤而光,連飢餓感也一併沒了。
“好酒啊!”
蕭御滿足地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酒,這樣的酒還是第一次遇到,雖然有些怪異,卻絕對是好酒無疑。
“誰喝我的酒!”
粗豪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蕭御本以爲店中無人,突然冒出個聲音,差點沒抓住酒罈,放眼循着聲音的來源望去。
“誰在說話!”
“哼!”那聲音似乎滿腹怒氣,“都是要死的人了,竟然還浪費我這麼好的酒,看你一身叫花子打扮,只怕賣了你也賠償不了我的酒。”
蕭御原本有幾分醉意,聞言陡然清醒不少,因爲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甚至在什麼地方。
“我是投店的客人,連續招呼了兩次都沒人答應,以爲這店中無人,如果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見諒見諒!我見諒你個錘子!我這一罈酒釀了多少年,竟然被你這個死人喝了,真是晦氣!”
蕭御原本理虧在先,所以放低姿態,但那人連連稱呼他爲死人,不由得怒氣微生,朗聲說道,“在下絕無冒犯之意,如果閣下再這樣藏頭露尾,莫怪我不懂禮數,先行告辭。”
“哼,喝了我的酒,還想就這麼離開嗎?”
只見黑影閃動,蕭御身前陡然多了一個大漢,那大漢全身發紅,身上只裹了半件短衫,遒勁的肌肉呼之欲出。
“咦,居然如此年輕。”那大漢看清蕭御,面帶疑惑,喃喃說道,“如此年紀敢孤身一人到這裡,要麼還有些本事,要麼就是瘋子,我猜你一定是後者。”
蕭御見了大漢,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忌憚,原是他理虧在先,於是抱拳致意。
“方纔是我無理在先,我來這裡只是想買些酒食吃,如果沒有,就請告辭!”
“且慢,少年!”大漢如峰巒橫立在蕭御前面,雙眼如鷹一樣緊緊盯着蕭御。
大漢的眼神十分深邃,似乎蘊藏着無窮的世界,被大漢這樣毫無顧忌地盯着,蕭御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毛。
這大漢顯然並非尋常人,能夠在廣袤的西北之地出現的,絕對都不簡單,而他雖然有意隱藏了氣息,蕭御依舊能隱隱感覺到他體內蘊藏的磅礴源氣。
如果蕭御所料不差,大漢至少也是御皇修爲,如果他真的要找麻煩,蕭御也沒有多少辦法。
大漢就這樣一直盯着蕭御看了半炷香的時間,眼中終於閃過一抹動容的異色。
“你是誰?”
蕭御被大漢盯了半天,冷不丁嚴肅地問出這句話,蕭御不由得一怔。
“越翎。”
大漢狐疑地看着蕭御,彷彿想要將他看個通透。
“喝了我的酒,難道直到現在你都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麼?”
蕭御恍然,看來是因爲那酒極不尋常,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所以大漢纔有此一問。
“喝完之後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幻影,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蕭御心知對方是高人,所以如實相告。
大漢愈加狐疑地看着蕭御,彷彿在看着一個怪物,但是他的眼神中卻浮現出隱晦的喜色。
“你竟能輕鬆應付這些幻影——”
大漢的語氣頗有幾分感喟,蕭御心生不解,以大漢的實力,應付這些幻影應該並不存在什麼問題,爲什麼他會如此驚訝。
“我不過僥倖爲之,閣下大可不必在意。”
“哼!僥倖爲之,說的當真輕巧,如果能如此輕鬆,我又怎會每次喝完酒都沉睡七天。”
蕭御微微一怔,雖然那些幻影重重疊疊,卻還不到大漢說的這種程度,當下不欲再多有糾葛,再一次拱手致禮。
“既然無事,越翎告辭。”
右腳一步邁出,前面陡然涌起強大的暗流,蕭御一凜,掌間金光迸射而出,和暗流撞到一起。
那暗流雖然纖細,卻似乎有無堅不摧的力量,蕭御身體陡然劇烈震顫,斗笠落到地上。
金色源氣沛然而發,純陽槍筆直插落,蕭御連退三步之後穩穩站定。
“嗯?看來果真有些本事——這樣吧,你留在這裡幫我釀五十年的酒,這筆賬就一筆勾銷。”
蕭御哭笑不得,幾口殘酒就要換人五十年歲月,如果不是知道這大漢修爲深不可測,蕭御一定會以爲他精神狀態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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