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琪一臉慌張地跟着列車服務員和乘警走了,過了一會來了個30多歲的男人,只揹着一個斜挎包,手腳麻利的爬上了一直沒人睡的上鋪。那個男人看到臥具還沒有被人打開,嘴裡嘟囔一句:“還好還好,不用睡女人躺過的鋪。”
又過了一會,楊烈看到長裙女孩低着頭走了回來,後面跟着列車服務員和乘警。
“再麻煩你一下,能幫我把箱子取下來嗎?”女孩的聲音帶着哭腔,話是對着楊烈小聲說的。
楊烈不用問,也猜到了原因。他起身,再轉身,伸手將紅皮箱取下來,拉出伸縮杆,將箱子靠近倒黴女孩的手邊。
凌琪琪低着頭,說了聲謝謝,然後拉着紅皮箱向硬座車廂的方向走去。
楊烈本來想說點什麼,但他看了看睡在下鋪的爺爺,於是把話嚥了回去。
來到硬座車廂入口的凌琪琪,看着車廂裡面東倒西歪、或仰或趴,或靠或站的衆生相,聞着混合了汗味、腳臭、方便麪味的長途硬座車廂的特有味道,她感覺一陣一陣的心慌,差不多就要吐出來了。
凌琪琪有點密集恐懼症,她此前從未坐過硬座,甚至都沒有走進過硬座車廂。
捂住嘴,強忍着心中的嘔吐感,凌琪琪站在兩節車廂的接縫處,心裡覺得好後悔。
列車在黑夜中繼續沿着鐵軌前行,每隔四五十分鐘左右,停靠一站,這時凌琪琪會更加難受。人們肩扛手提的從她身邊經過,有時碰到她的後背,有時擠到她的手臂,有時甚至觸碰到了她的臀部。凌琪琪不敢轉過身來面對過道,因爲這樣她會面臨更大的尷尬。身體前面的敏感部位,比後面更多,也更加敏感……
藉助於紅色皮箱的堅固結實,凌琪琪可以在列車開動後,將身體坐在立着的皮箱上面。但是,當她發覺有幾個目光邪魅的青年也來到車廂接縫處,並且有意無意的向她靠近時,她真的有些絕望了。
從來都是乖乖女的凌琪琪,今生唯一的一次離家出走,便讓她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喊人嗎?”已經被人堵在最裡面的凌琪琪,此時驚恐萬分,渾身
顫抖,臉色蒼白。她根本不敢擡起頭,只能像鴕鳥一樣,拼命的把頭往下低。她的下顎已經捱到了胸口。
背朝過道的凌琪琪,感覺到有隻手觸碰到了她大腿外側。那種感覺,彷彿是一萬隻蟲子在從外噬咬着她。也許,下一刻,凌琪琪就要徹底崩潰。她可能會瘋狂的大喊大叫,以此緩解心中的巨大恐慌,再也顧不上所謂的淑女形象。
“嗨,哥幾個在幹嘛呢?!”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凌琪琪背後響起。
“關你屁事!”
“小子,想找死是吧?”
“趕緊滾,別惹事!”
幾個邪氣的聲音,亂七八糟的響起。
“該滾蛋的是你們幾個!”
“滾你媽!”
“哎呦!”
“啊!”
一陣身體接觸的聲音在凌琪琪背後響起。有巴掌拍在臉上的清脆聲,有拳頭狠擊腹部的沉悶聲。
“小子,算你狠!”
“以後再坐這趟車,千萬別落在兄弟們手上!”
楊烈看着幾個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二流子,一臉不耐煩地說道:“哪來這麼多的廢話!還沒挨夠是吧?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幾個二流子被楊烈猛如雷霆的手段嚇破了膽,急忙相互攙扶着朝另外一節車廂逃去。
看着渾身發抖的女孩背影,楊烈忽然有些心軟。他輕聲說:“壞傢伙們已經被我趕跑了,你可以把臉轉過來了。”
凌琪琪已經想起來這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屬於誰,她緩緩的轉身,擡起頭,紅着眼睛,一語不發的看向楊烈。
楊烈上車前換上了吳曉燕爲他精挑細選的長款風衣,腿上是瘦版的西褲,腳下是一雙“三節頭”,這身打扮看着並不扎眼,但因爲楊烈特有的身形氣質,卻將清逸和硬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融合在了一起。一句話,楊烈的賣相還不錯。
兩人對視片刻,楊烈受不了女孩幽怨無助的眼神,把頭稍微轉了一下,問道:“我看臥鋪車廂裡面還有空餘鋪位,你沒有補到嗎?”
按楊烈的觀察,女孩手裡拖着的那個紅皮箱可是正宗的純
牛皮行李箱,在商場裡面少說也得好幾千纔買得到,而女孩從頭到腳的衣着打扮,不僅漂亮時尚,而且看質地也都是名牌貨。很明顯,女孩家應該是不差錢。既然不差錢,就算一時倒黴遇到不良黃牛買了假票,那也可以在車上的補票點臨時補一張臥鋪啊。
從來不差錢的凌琪琪,很想告訴楊烈,她是翹家出來的,臨走時只從儲蓄罐裡面摳出來一疊零票,其餘的壓歲錢都被她存進了銀行卡,那裡面的數字足夠她坐火車軟臥前往申城一千次。她只是擔心在火車上帶太多現金不安全,加之離家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她沒敢去自動取款機取錢。
然而話到嘴邊,凌琪琪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說成了:“我的提包在臨上車時丟了,衣兜裡面只揣着車票和買車票剩下的零錢。”
楊烈善於觀察人的面部表情,他看到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有點閃爍,似乎是有所隱瞞,甚至是撒謊了。不過,楊烈對此能夠理解。一個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小姑娘,面對初次遇到的男性,就算對方出手解圍,也不能是什麼話都往外說。
“你呆在這裡不安全,爲了防止那幾個被我打跑的傢伙再來糾纏你,你還是跟我去6號車廂吧。”
“我沒有票……”
“沒事,我跟列車服務員說一下情況,反正你又不用佔別人的鋪位。”
“嗯!”凌琪琪毫不猶豫地點頭,心裡有種重新見到了光明的感覺。
凌琪琪走在前面,楊烈幫她拖着箱子走在後面。到了6號車廂把頭的門口,列車服務員坐在小隔間裡面正在打盹,正好省了楊烈解釋。
兩人一起來到了15號隔斷,楊烈的爺爺坐在過道的摺椅上。
楊烈對爺爺說道:“我去的時候,這女子正被幾個二流子圍着,嚇得渾身發抖。”
楊貴勇點點頭,看了凌琪琪一眼,又把頭轉向窗外,嘆氣說道:“一看就是個負氣離家出走的瓜女子,不知道社會複雜啊。”
楊烈跟爺爺的對話沒有避着凌琪琪,所以凌琪琪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不過奇怪的是,她怎麼覺得站在這裡被陌生老爺爺數落也是一種幸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