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趙無恤2014、ufgw、6聖劍的火槍、孤舟垂釣,大家支持都是槓槓滴)
伍習垂頭喪氣,回到中軍,除去甲冑,跪於郭汜馬下請罪。同時有軍曹疾奔至大纛下,向郭汜報告戰損。
近千步軍正卒,死二百六十餘人,輕重傷一百八十餘人,大半是被白狼輕步兵追擊所造成的自相踐踏所致,若非騎兵及時救援,損失更大。即便如此,也折損近半,這支步軍基本殘了。
郭汜一言不發,翻身下馬,走到伍習面前。伍習雙手據地,垂頭不言,全身肌肉緊繃,做好準備——以他對這位主公的瞭解,知道對方絕不是來扶他的。
果然,下一刻,郭汜高舉馬鞭,劈頭蓋臉抽向伍習,怒吼聲傳百步:“混賬東西!枉費我將軍隊交給你,竟壞我如此多兒郎性命!是不是在京輔呆得太久,連怎麼打仗都忘了?”
邊吼邊抽,噼啪作響,鞭鞭抽實。伍習衣絮紛飛,道道血痕觸目驚心,但即便是渾身抽搐,汗如雨下,伍習硬是伏地不敢動。他太瞭解這位主公了,你若硬扛下來,主公發泄完怒火之後,看你是條漢子,事後還會視你如常,這是吃打不吃虧。但你若是慫了,不但鞭打更狠,過後更會將你遠遠打發走。那真是又吃打又吃虧。
不過這一次,郭汜動了真怒——這麼短的時間。損失這大,而且俱爲精銳,實爲數年來最慘之敗,試想他焉能不怒?結果十幾鞭下來,差點沒將伍習抽昏迷。若非左右勸戒,加上戰事正熾,搞不好伍習真被生生打殘。
伍習的慘狀,王昌沒看到,但他寧願身遭此刑,也不願面臨眼下的慘境。
徐晃所督五百勁卒。其戰力及裝備,與西涼軍差不多——白狼軍的新式兵器,是不會裝備除白狼軍以外的軍隊的。如果什麼新附軍都裝備新武器,不光遼東基地壓力大增,一旦新附軍有變。就會自食其果。而新附軍要想得到新武器,只有真正融入白狼軍,其標準,就是需派遣遼東集訓。沒有經過集訓的部隊,不管作戰如何勇敢,戰功如何,都不會成爲白狼軍一員。當然,似徐晃這等信賴度高的高級將領另當別論。
馬悍這麼做。在某種程度上,也使得“赴遼集訓”,成爲一項令麾下新附將士嚮往的福利與進階捷徑。
雒陽新軍與西涼軍。雙方戰力、裝備都差不多的情況下,人數多寡,就成了決定性因素。一千西涼軍對戰五百新軍,按理應當大佔上風。但一時之間,西涼軍卻無法擊垮新軍,甚至有抵擋不住之勢。原因很簡單。兩軍對戰,比人數更重要的決定性因素是:士氣。
伍習的右翼軍陣潰敗。嚴重影響了王昌的左翼軍隊士氣,軍心動搖。陣形不穩。若不是新軍兵力明顯偏少,只怕幾個衝擊就能沖垮王昌軍。
徐晃的新軍僅僅是給王昌造成麻煩,真正令王昌感覺到一個“慘”字的,是周倉的斧槌重步兵。
周倉的白狼斧槌兵,只有百人,當他們踏着沉重的步伐,從側翼殺過來時,所有西涼軍兵都只有一個感覺,那不是一百個人,而是一百頭猛獸。
周倉同樣身披重鎧,手擎大刀,當先衝近,舉刀劈落。身後百兵,全身罩甲,止露雙目,俱沉沉悶吼一聲,舉斧落槌。
嘭嘭嘭嘭!這是木盾爆裂聲。
鏗鏘乒乓!這是兵器折斷聲。
duang!這是重物擊軀聲。
噗——嗷——這是吐血吐齒吐內臟的噴吐聲,以及瀕死的短促慘嚎。
一個照面,擋者披糜,中者必傷,若傷得不是地方,即當場陣亡。
西涼軍與新軍廝殺一刻,也不過傷亡四、五十人,而甫與斧槌兵交鋒,一下死傷就超過五十人。
王昌差點沒跳起來,立即調派身邊一隊親衛扈從衝上頂住。
這隊扈從都是西涼軍中最好勇鬥狠的悍卒,九成都是身經大小戰事的羌胡兵,廝殺經驗極爲豐富,一向都是王昌的救火隊,哪裡有危險就派往哪裡,通常都是人到“火”滅,但這回他們是引火燒身了。
羌胡精銳,果然不凡,一衝到陣側,刀戟齊出,至少大半搶先擊中斧槌兵,但悲劇的是,他們砍不動……半寸厚的鐵板,從上到下共十六塊,將斧槌兵的兩肩、胸腹、下襠等重要部位,防護得嚴嚴實實,錯非是同樣的大斧巨槌,否則根本傷不了這樣的重甲兵。普通的環首刀、長矛、戈戟,砍刺上去,連搔癢都做不到。
羌胡扈從驚駭大叫,斧槌兵不爲所動,你只管劈刺,我自落斧槌。一時間顱腦粉碎,血似盆潑,整整一隊西涼精銳,眨眼就沒了。王昌遠遠看了,胸口發悶,耳朵轟鳴,一時失聰。這時但見一背插小旗的哨探滿頭大汗奔來,單膝點地,手臂指西,大聲說着什麼。
王昌耳朵嗡嗡轟響,什麼話都聽不到,但一種不妙的預感,令他踩上牛車,順着旗哨所指方向看去——原本追擊伍習潰兵的二百白狼輕步兵,已勝利折返,從本陣側後方攻殺而來。
“完了……”王昌眼一黑,身體晃了晃,一頭從車上栽倒。
西涼軍左右翼步兵陣完了,騎兵又如何?
李傕之所以沒有擊鉦退兵,是因爲他不甘心!不甘心因友軍之敗而受連累,最終無功而返。看到白狼軍步軍之強,他已不指望在正面作戰時擊敗馬悍,而將全部希望押在騎兵身上。以步軍吸引白狼軍,以騎兵突破。這就是李傕的計劃。
李傕將這個突擊重任。交給了侄子李暹,並把長子李式也派上陣,爲李暹之副。可惜李利已死,否則這位他最看重的侄子當是突擊主將的不二人選。李傕將三百騎卒交給子侄,自己只留一百騎卒及數百輔兵護衛。他已豁出去了,不成功,就……嗯,也決不成仁,大不了下回再來。
每一場戰爭都是一次豪賭,端看是賭輸或賭贏。李傕賭過很多次。有輸有贏。當年反攻長安,事先沒有一點把握,結果還是賭贏了,這一次又如何?
蹄聲奔雷,如矢急射。目標——白狼中軍,馬悍。
李暹、李式三百騎兵一出,白狼軍這邊遊曳兩側的狼牙飛騎立即動起來,左則飛騎上馬警戒,右側飛騎則驅馬迎擊。
與此同時,郭汜也接到了李傕的請求,同樣派出三百騎從右側助攻。
西涼軍左右六百輕騎,猶如兩支利箭。直插白狼中軍。
三百狼牙飛騎,一分爲二,悍然迎向六百西涼騎兵。
當近千騎捲起漫天煙塵。猶如四支利箭,衝進百步,即將迎頭相撞時。兩邊狼牙飛騎突然撥馬側轉,劃出兩個半弧,騎士們同時舉弓斜指。
繃繃繃繃!咻咻咻咻!
漫天箭雨,當頭淋落。衝在最前的西涼騎兵紛紛中箭,滾鞍落馬。不少中箭的戰馬也一頭搶地,沉重的馬軀隨着慣性向前滑撲數丈。激起煙塵滾滾。一時間人馬悲鳴,響徹戰場。
李傕、郭汜在陣後看了,幾乎咬碎牙,同時心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駭——這白狼軍的弓弩實在可怕,步軍的遠程殺傷已夠驚人了,這還不算,居然連騎兵弓矢都同樣可怕。而更令他們恐懼的是未知,步軍的強弩還可以歸結爲遼東人掌握了大黃力弩的製造技術,但騎兵的百步強弓,這是大漢朝都沒有的武器啊!
西涼騎兵也想還擊,所以拚命拍馬衝鋒,想拉近距離。偏偏對方不理這個茬,兜了一個大彎後,且射且走,始終保持在七、八十步左右。而西涼騎兵中除了少數臂力強、弓力勁的射手外,絕大多數都只有捱打的份,毫無還手之力。
“不對!不要理會這些膽小鬼,我們的目標是中軍、是大纛、是馬悍!”李暹霍然驚覺自家騎兵竟被對手牽着往東北方走,不知不覺間已經偏離了目標,驚怒大叫。
等李暹、李式好不容易將自家騎兵收攏,重新向目標衝刺時,才驚覺就那麼一會工夫,已經損失了五、六十騎,好在,他們距離目標已不足二百步了。
土臺之上,馬悍揮揮手,淡淡道:“重騎兵披甲,破右翼李傕騎軍;輕騎兵出二百騎,助左翼狼牙飛騎,合擊郭汜騎軍。”
如果不是正面作戰,而是游擊戰,三百狼牙飛騎,足以玩死六百西涼騎兵,而自身損失微乎其微。只不過,狼牙飛騎的優勢在於誘敵而非阻敵,真正阻敵,或者說是破敵的主力,是重騎兵。
一百重騎兵在二百輔兵的幫助下,披掛馬鎧,披甲上馬,接過狼牙棒、長刺槍、鐵流星等等重兵器。合下面甲後,齊齊向土臺上的主帥馬悍舉兵致禮。
馬悍目光灼灼,頷首以應。
一道道拒馬、鹿砦搬開,百騎奔雷,鐵甲鏗鏘,人如虎,馬如龍,順着寬闊的馳道奔出中軍陣,殺向李傕之西涼軍。而在此之前,二百輕騎早已衝殺向郭汜軍。
當白狼重騎出現於陣前時,有識貨的李傕軍士卒驚恐大叫:“是重甲鐵騎!刀箭不入的重甲鐵騎!”
當初馬悍首次亮相,就是率重騎兵夜襲李傕中軍大營,一舉破之,併火焚連營,令西涼軍尤其是李傕軍印象極其深刻。眼下又見重騎,無不驚駭,未接戰膽已怯三分。
李暹、李式兩兄弟也沒想到,自己會中大獎,碰上傳說中的重甲鐵騎。沒辦法,只能硬頭皮上了!
兩軍一東一西,百騎狂飆,高速相撞,瞬間攪起漫天血雨。
輕騎兵遭遇重騎兵,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國。如果說輕騎兵是一支利箭,那麼重騎兵就是一柄巨錘。錘箭相撞,毫無懸念,箭折,錘勢無滯。
百騎重甲,揮動如風,狂飆入陣,勢如破竹,生生將西涼騎陣鑿穿,身後留下大灘血肉。
僅僅一個對衝,李暹傷臂,李式墜馬,亂軍之中,竟找不見這位大公子。
噹噹噹當!鉦聲急響。李傕終於明白,自己賭輸了,再不抽身,怕是連東山再起的老本都要輸掉。
李傕退兵,郭汜當然也不敢獨撐,同樣鳴金收兵。
“西涼軍敗了。”馬悍神色輕鬆,轉了轉脖子,發出喀啦啦響聲,“看來用不着本將親自出馬了。”
賈詡輕嘆搖頭,正想說什麼,驀然目光一凝,望着西面陡然出現的如林旌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李傕、郭汜完了。”
馬悍長身而起,大笑:“不錯,他們完蛋了。”
西面,正是西涼軍的退路,保障他們退路安全的,原本應當是張濟,但那如林旗幟,卻全寫着一個字——馬。
此馬非彼馬。天下間,除了遼東天駒,還有一匹西涼烈馬。
二馬齊驅,東西夾擊,這纔是真正的合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