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麼?”
季洪淡淡開口,幽深的眸光在她身上略作停留。然後低頭看向桌上擺放着的菜譜,語氣依舊如常平靜沉穩。
“嗯。”樑子衿拿過菜譜,目光簡單的掃視,然後也沒客氣:“那就烤魚吧!好久沒吃過了,想要嚐嚐鮮!”
“小姑娘很有口福,我們這邊招牌菜就是張飛烤魚。怪不得跟三哥能配對,三哥也經常來這裡吃烤魚的!”
老闆性格很爽朗,喜笑顏開的說道。顯然是對季洪是真的關心,關心到對他的終身大事都非常熱衷的程度。
“是嗎?那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被他的熱情所擾,她訕笑兩聲,掩飾尷尬。
索性老闆以爲她是害羞,也沒在打趣。轉頭問了季洪幾句,便樂呵樂呵的拿着菜單出去了。
房間裡突然只剩下季洪和樑子衿兩個人,氣氛變得莫名尷尬起來。
“老闆叫熊敘,大家都叫他老熊。”
季洪拿過桌上的鐵水壺,倒了半杯水。純白的陶瓷杯子裡頓時冒氣盎然熱氣,許是夜晚有些冷,那霧氣很濃。縹縹緲緲的令季洪的眉眼在樑子衿的眼裡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她透過那層迷霧,隱約的見到他修長的手指將瓷杯正好一握,輕輕的抿了口,慢條斯理、不急不緩,姿勢卻說不出來的好看:“二十年前,夫妻兩在這邊開了家店。生意紅火,所有招人嫉妒。妻子被人一刀刺中腹部致死。”
季洪最後那句話的字句剛停,樑子衿就聽到輕輕的脆響聲在耳邊響起。他握着的瓷杯已經平穩的落在鋪蓋着細碎小花的玻璃桌上,動作停穩,他才擡頭看向她。
樑子衿正沉浸在他的溫緩的聲音裡,沒有回神。擡眸疑惑的看着他,有些懵懂。
季洪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愉悅,醇厚優雅。就像是架有些年份的鋼琴,正在彈奏着獨世樂章,令人有些沉迷。“沒發覺你很喜歡發呆,還是你在老六面前也是這樣?”
老六,指的是秦昊。
樑子衿臉上的表情微收,已經恢復平靜。她擡眸看向他時,已經沉穩許多:“三哥還是在懷疑我?”她笑着問道,三分疑問、三分打趣。
季洪沒回答她的話,起身將黑色大衣從身上脫下來,然後放到一旁。動作自然隨意,舉止依舊優雅的不像話。
“不介意我抽根菸吧?”他雖然是在問,但手卻已經伸向大衣口袋,掏出煙盒。
她突然覺得好笑:“我以爲在三哥面前,介意顯然也沒有什麼用。難道我讓三哥不抽,三哥就能不抽?”
季洪眸光裡流瀉幾許笑意,手指卻已經從煙盒裡掏出一根菸,然後叼在嘴裡,打火機已經湊到菸頭的地方,正在點燃。火星在眼前微閃,煙霧已經開始繚繞。
他靜靜的抽了口,才沉穩說道:“謝謝體諒!”
和秦昊不同,你永遠很難猜測到他的心思。本來以爲他會說:確實是。卻沒想到季洪順杆着就爬下來了。
她想了想,還想再聽完剛剛那個故事的後續:“三哥,剛剛的話還沒說完
,之後老熊怎樣呢?”
季洪靜靜的抽了口煙,然後手指將菸頭捏在手中殫了殫,姿態優雅。不見對她好奇的吃驚,只有平靜。平靜的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然後她看見火星在指尖的地方開始越燒越旺。
“殺妻子的兇手在上面有些人脈,賠了點錢將兇殺案算作是爭吵中的正當防衛,了結此案。”他說,眸光依舊平靜。平靜的好像他話中的意思只是自然狀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老熊就沒有在做些什麼嗎?”
她還在問,因爲覺得還有後續。
季洪靜靜的抽了口煙,才擡頭看向她:“上訴或者泄私憤,同樣以惡制惡,你覺得哪樣更好?”這是問句,捎帶起伏。
樑子衿被問住,她並不是個純善的人,但從小媽媽的教誨下,她並沒有以惡制惡的概念。但經歷這麼多卻也知道上訴,只不過是條遙遙無期沒有結果的選擇。
她搖搖頭,表情略微苦惱:“我也不知道,我們都很清楚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天神來救,人生的路還得自己來走。”
她沒有等到季洪的回答,因爲老熊端着烤魚走了進來。
烤魚菜色豐富,冒着騰騰熱氣。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別的原因,是樑子衿喜歡的口味,孜然配上辣椒,還有她最喜歡的烤魚配菜:土豆、大白菜、黃瓜、蘿蔔。樣樣都很是喜愛。
“三哥,阿柔聽說你來了,想要進來打個招呼。”
老熊轉身離開房間的時候,回頭小心的說道。是詢問,更像是在等待季洪的答案。
不得不說她對這個阿柔也非常好奇,:阿柔應該是季洪的暗戀者,這點上從這個房間就能查詢到蛛絲馬跡,不難看出阿柔對這個房間爲此付出的心血,而這種心血已經超過某些關係。
季洪許是察覺到她的期待,幽冷的眸光裡流瀉笑意,莫名點了點頭,聲音和緩:“叫她進來吧!”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季洪的聲音裡有其它的情緒,暗含幾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無奈。
“那我現在就過去叫她。”
老熊說着聲音已經涌現無限喜悅,轉身就走了出去。臨走時不知道是因爲太興奮還是別的,略顯肥胖的身體竟然撞到那狹窄的木質門框,發出嘭的一聲迴響,他捂住撞疼的額頭,抱歉的說道:“對不對,對不起。”模樣滑稽可笑。
樑子衿突然輕笑出聲,回頭看向季洪,聲音也沒有方纔的侷促,顯得很是愉悅放鬆:“雖說三哥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但我還是想猜猜看後續的結果。三哥想聽嗎?”
“你並不像我不答應,你就不會說的人。”
季洪靜靜的看她幾秒,然後驀地一笑,語氣帶着戲謔:“既然如此,你說說看,我聽着!”
“謝謝三哥。”
樑子衿回以一笑,情緒略顯激動:“老熊上訴過,但法院收了好處自然不在理。但他也不像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所以我肯定他試過三哥剛剛說的,泄私憤這麼個法子。他臉上的傷疤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來的吧!”
這話並不是問句
,而是肯定。
季洪對她的分析並不見吃驚,帶着幾許笑意,難得帶點性子高昂的愉悅:“沒看出來,你的思維很敏銳。可以嘗試轉行做刑警。”
這話雖然是打趣,但樑子衿卻莫名的知道,季洪很少開這種玩笑。
因爲有時候三分是玩笑,三分就是認真。
她微微一笑,開口已是婉拒:“我現在一大把年紀,當刑警估計早被壞人吃的渣都不剩。還是做個本分人比較好,有三哥罩着我就成。”
他們正說話。
“三哥,你來了!”小姑娘就推門進來。
她穿着明黃色的碎花裙子,搭配淺灰色的V領毛衣。長長的頭髮綁成粗粗的麻花辮,天藍的色帶系在馬尾,閒散的擱在右肩膀的位置。棕紅色的小馬靴,大概三五公分的腳跟,襯得她身姿修長,清秀的面容明媚中帶着些許的沉穩。
聲音顯得很嬌小,聽在耳邊惹人憐愛。
樑子衿倒沒想過阿柔還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面目清秀的看起來像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你就是阿柔?”這話雖然是在問,但基本也已經確定。
阿柔顯然剛見到她,眸光裡閃過幾許吃驚。有些害羞的點點頭,然後走到季洪的身邊,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才羞紅着一張俏臉,笑着認真的在打招呼:“姐姐好!”
從來沒有成年女人喜歡聽到別人叫姐姐,或者阿姨這類的稱呼。可見到阿柔這樣怯弱心誠的樣子,她也只能斂下性子將這話給收下來了。點點頭,笑意溫和明媚:“阿柔妹妹,你好!”
“沒上課?”
季洪沉冷嚴肅的臉上掛上淡淡笑意,顯然將互動收入眼底,眸光裡掛着幾許不常見的溫和,說着話手卻輕輕的揉上阿柔的頭髮,顯得格外寵溺:“小姑娘不需要打扮太美,在學校容易招人嫉妒!”
這話說的語重心長,但着實怪異。
樑子衿再旁莫名好笑:“三哥,沒想到你是這樣教小姑娘的。且不說小姑娘愛美那是天性,更何況哪有人故意讓人穿的像個老學究似的。阿柔,別聽你三個的。他是嫉妒你年輕。”
說着她輕笑幾聲,阿柔的小臉頓時紅的跟蘋果似的,看着就想要咬一口。
季洪擡眸看了她一眼,笑意帶着幾許戲謔,顯然意有所指。
她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眸光略微低垂,躲閃着他的目光,不敢對他對視。
“三哥,這位姐姐是誰呀!以前沒有見過。”阿柔在旁邊笑着問道,歪着頭的樣子就像是在看崇拜的偶像一樣,顯得格外癡迷。只是在提起她的時候,微微側頭,對樑子衿輕輕一笑。
白皙通紅的小臉雖然還是帶着羞澀,卻明顯帶着善意的看着她。令樑子衿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
季洪收回手,快要燃盡的菸頭放到嘴邊抽了最後一口,然後放到旁邊的菸灰缸迅速捻滅。纔回頭看向她,淡淡解釋:“這位是三哥的朋友,你可以叫她樑姐。”
說話時他擡眸看向她,眸光打趣。樑子衿差點就要以爲他要說,叫她三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