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高閣雲臺緩緩飄向棋盤中央,欲要佔據那天元之位,四周遮蔽棋盤的黑氣濃雲滾滾壓來想要將它阻止在外,詭道蛇人昏昏而睡無法操控棋盤,坐擁藏象之府的紫君目射精光,抽出一道先天精氣隔着偌大體內穹宇射向上丹田中的念海。有了精氣的助力,那座高閣雲臺破開黑雲衝入天元之地,眼見就要牢牢佔據,就在這時,棋盤猛地晃動起來。
周繼君眉頭凝起,心念直直盯着突然發生異變的詭道棋盤,只見濃稠瀰漫的黑雲中,又有兩座灰濛濛的高閣雲臺浮現而起,卻只是淡淡的虛影不受周繼君操控。它們與周繼君的封神雲臺遙遙對峙着,鼎足而立於天元之位外,誰也無法再近一步。瞬息之後,數百道星光遙遙而降,落於詭道棋盤中,其中三分之一散發着銀白之光,卻是置於棋盤上但無法掌控,而另外三分之二如何兩座封神雲臺般只是淡淡的虛影飄忽其上。
“活命,煉化,築臺,屠神……看來這三座高閣雲臺就是依靠煉化封神天書而修築成的封神雲臺了,其中一座屬於我,受我之棋盤掌控,而另外兩座則隱隱制約着我的棋局,爭奪那天元之位。三百六十五個神位降臨,三分之一能被我的封神天書識得,卻無法被棋盤掌控……若是將這些擁有神位的人一一滅殺,奪取了神位另交他人,如此是否可以在我之詭道棋盤上將他們操縱於大局之中?”
半空中,周繼君已能隱隱看到那座海生君的莊園,可他的心思卻一刻不停地牽掛在即將到來的紛爭劇變上,“京城之中,此時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那大煜皇室佈下的大局卻不知有沒因三百六十五神位的降臨而發生變化。還有……五日之限就在眼前,客家娘相助誇角之事也該成了。”
須臾間,周繼君四人來到海生君的府邸,那個已然換上一身碧綠裙紗的女子正在七角亭中等着他們。
……
七州之上,京華中央,高大恢弘的皇宮正德殿裡,七名氣息強大到能令山川崩塌河水斷流的老者盤坐於銅黃色的軟墊上,而在大殿正中華麗莊嚴的九龍壁椅上,端坐着一個頭戴二十四串珠旒冕冠的老人,在他金黃色的龍袍之下,行了數年人皇之道的大煜女皇千若幽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
“那個覆真子身死了?”煜德帝蒼老的聲音迴盪在寬敞的大殿中,在龍紋金柱間起伏流轉,聽不出喜怒哀樂。
做於殿下首席的黑袍老者微微欠身,開口道,“回稟陛下,就在半個時辰前,他的氣息斷絕於揚州錦翮府,便連心神也未曾逃出。”
“是嗎?”雪白的長眉顫抖着挑起,煜德帝森嚴的面龐上浮起一絲冷笑,“那羊道人臨走前還想留下他的徒弟來牽制寡人,區區地境巔峰便如此目中無人,面對寡人不跪不拜,膽大妄爲。死得好呀,這些來自山海門派受到所謂上古仙神傳承的弟子最不曉事了,當真以爲這七州還是被仙神之流統治的上古時候,哼,也不看看如今他們已經落魄到何等地步了。”
“陛下,雖然他們已經不復當年的道家盛世,可仍舊有不少厲害的人物。這天下之亂在陛下佈置了數十年的大局下雖然終將只會是曇花一現,卻也難保他們中有人獲得神位出來生事。”
黑袍老者淡淡地說道,他盤坐於地,卻要比其餘的御殿武尊皆要高大,赫然是那個百年前的羲族叛徒,誇角。
“哦?誇角尊者,莫非寡人佈下的七州大局還會有紕漏?”煜德帝冷笑一聲,嘴角微微彎開,陡然將立於他身前的女皇抱入懷中,乾枯的手爪探入她金黃的五爪龍袍中,不顧女皇的抗拒玩捏着她胸前那圖肉球。
“寡人將帝位傳於賢帝那個逆子,苦修數年終於將皇道玄功修煉至尊者境界,吸食了那個逆子的人皇之氣,此時已達到人尊中品。等千十七將三卷封神天書取出,寡人便可煉化那三卷天書,將七州神位盡收囊中,屆時寡人率領仙神大軍雄霸七州,遠征海外諸國,以及那些山海門派,穹宇之內,萬載之下,誰及寡人?”
煜德帝蒼老中帶着幾分瘋狂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中,繞樑而轉,許久未絕。被他抱在懷裡褻玩的女子蒼白着臉蛋緊咬朱脣,難以置信地擡頭望向煜德帝,口中呢喃着,“原來父皇是被你殺的,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煜德帝脖頸微微扭動着,滿臉古怪地看向懷中曾經立於七州最高處的女人,嘴巴翹起一絲低低的陰沉,又用勁狠狠捏了一把那雪白高挺的峰巒,輕笑着道,“我本想讓千雍那個傢伙繼承皇位,好以他爲爐鼎來修煉人皇之道,不料他竟早就察覺到我所佈下的局,不愧是我的親弟弟,對皇道的領悟不次於我……真是可惜。既然最好的爐鼎沒了,便只能讓吾兒來繼承大統,修煉人皇之道,如此寡人才好吸取他的皇道之氣來成就神功。”
千若幽伸長了脖子呆呆地看向她眼前的老人,滿臉的難以置信,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簾滑落。
“他可是你的兒子呀,親生兒子……我的父皇……”
“親生兒子又如何,寡人慾成就萬載第一的功業,他既然是寡人所生養,那爲寡人所用又有何不可?”煜德帝將手收回,放在鼻下深深地嗅着,隨後托起千若幽那張寫滿驚恐的光潔臉蛋,滿眼迷醉地說道,“你還是寡人親孫女呢,不也伺候了寡人整整七年……說實話,寡人確實有點捨不得了。”
“捨不得……”千若幽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心頭躥上,全身上下如墜冰窟,冰冷無比,“陛下,你不會是想……”
“行了這麼多年人皇之道,你也修煉得差不多了,正好來助寡人成就人尊上品。”煜德帝嘴角劃過殘忍之色,握住千若幽下巴的那隻手慢慢遊走至她的粉脖處。
“不要,陛下求你了!”曾經的大煜女皇渾身顫抖着跪倒在皇椅之下,苦苦哀求着,可那雙冷酷無情的手已經將她的脖頸死死掐住。
“陛下,不要殺我,不要……爺爺!”
那最後的兩個字從千若幽口中喊出,在正德殿中久久迴響,卻無法讓她的親爺爺動容半分。乾枯的手爪陡然加力,潔白的脖子發出“卡擦”的聲響,千若幽的身軀重重地摔落御椅之下,她的頭顱詭異地歪在一邊,眸子黯然望向遠方,再無半點生機。
“居然還叫寡人爺爺,以爲這樣便能讓寡人大發慈悲了?寡人者,無德無心,天下至寡。”
煜德帝伸手按在千若幽的額頭上,精醇的皇道之氣源源不斷地涌入他手心,就在這時,緊閉的殿門被推開,身穿白衣滿臉冷然妖冶的少年走入殿中。
八道目光齊齊射向他手中那捲金黃的封神天書上,皆是驚疑。
“十七,爲何只有一卷,那另外兩卷在何處?”
坐於皇椅上的老人心中浮起一絲不安,深深地看了眼千十七,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他緩緩站起,走向千十七。
“就,一,卷。”少年昂着頭,冷冷看向轉瞬間來到他面前的煜德帝,僵硬地說道。
“哦?取出三卷,就帶回來了一卷?”煜德帝眼角抽搐着,花白的鬚髮陡然張揚起來,一臉赤紅色的怒意,“怎麼?你是想以此來破寡人的大局?”
皇袍翻滾,那隻蒼老幹枯的手爪緊握成拳,劃過一道虛影重重轟擊在千十七胸口,白衣少年眼中閃過恨意,卻來不及阻擋,口吐鮮血倒飛出去,轟然撞在金黃的殿柱上。
“好啊,沒想到你也會玩心思計謀了?哈哈哈哈……”
煜德帝怒極反笑,袍袖飛卷,震得殿頂簌簌作響。而環坐於大殿之中的武尊們也是一臉驚容,臉色忽明忽暗。籌劃佈置了數十年的七州之局竟因這個皇室少年而破出了一個偌大的缺口,如此,雖算不上前功盡棄,卻會生出無窮盡的變數。
“寡人還以爲你真的很在乎你姊,既然如此,就別掛寡人不守承諾收下她的紅丸了。”
煜德帝蒼老幹枯的臉頰上浮起陰狠之色,輕拍了拍手掌,沒多久,兩名御殿護衛帶着千若兮進了正德殿。身着雪白透粉宮裝的少女看到在血泊中掙扎着爬起身來的千十七,花容大驚,低喊了一聲,甩開那兩名護衛便向千十七跑去。
“不愧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嘖嘖。”
煜德帝眼中陡然騰起慾火,低低一笑,伸手便想將千若兮吸入懷中。
就在這時,已然站起身來的千十七眼中暴綻出紫色的光暈,張口,將本命元珠吐了出來。泛着紫氣的元珠嗚嗚地飛向千若兮,轉瞬之後沒入她光潔的額頭,隨之一起進入的還有那捲封神天書。
無數道金色的光華從一臉茫然的千若兮身上四射而出,竟如朝日般耀眼,刺得大殿衆人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待到光華消散,再看向千若兮,只見她一身氣質竟然須臾間變得高貴而神秘,紫色的符文若隱若現地流轉於散發着紅暈的面頰邊,僅僅彈指剎那後,她的修爲赫然達到武王大圓滿,也就是地境巔峰。
“千十七!”
煜德帝不可思議地望向癱倒在地,全身再沒有半絲力氣的白衣少年,全身顫抖着,忍不住仰天咆哮,憤怒的雙眼一片赤紅。
“你竟然捨棄一身修爲來助她煉化封神天書?好,好,你真是會異想天開。來人,將這個畜生關進九幽水牢,每日抽一萬鞭!”
煜德帝怒不可遏地喘着粗氣,看向尖叫着撲到千十七身上,已經成爲封神天書執掌者的千若兮,緊捏着拳頭,眸中陰晴不定。
這時,一陣明朗而又渾厚的長笑傳進大殿,虛掩的木門被推開,從殿外束束旋轉着的陽光中走進一人,他身着暗黃色的儒服,頭頂儒家高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