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吃了一驚,快步上前俯身向下看去。只見那一人一頭飛快的掉到了樓下的草坪上,一聲巨響過後,肉眼可見的一圈圓形波紋擴散開來,似乎連整個地面都跟隨着震動了一下。纖細的人影輕巧的避開了人頭那雜亂無章的攻擊,騰跳挪移之間還抓準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加以反擊。幸村所在的病房離地面太遠,看不清那一人一頭現在的狀態,不過看樣子那個女孩子並沒有吃虧。
幸村微微鬆了口氣,繼續觀看這場平時絕對看不到的戰鬥。雖然知道那個女孩可能會有危險,但憑自己的能力估計也幫不上人傢什麼,還不如放鬆心情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看戲。他輕輕一笑,將略帶惆悵的心思一掃而空,全心全力的關注起了樓下的爭鬥。奇怪的是,雖然那一人一頭之間的戰鬥在幸村看來確實稱的上是激烈無比,但似乎這附近除了他之外並沒有別人看到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不遠處的公路上,幾輛車疾馳而過,就像這周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的出乎意料。儘管剛纔那一人一頭掉到地上時聲音很響,隨之產生的震動也十分劇烈,但周圍卻又安靜無比。幸村甚至產生了一個錯覺,這場爭鬥彷彿和他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只是無意間闖入了另一個世界的紛爭,那個世界並不屬於他。他的臉上雖然還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眼神流轉之間卻是一片淡漠。
幸村無意識的收緊了拳頭,略微低下頭將臉埋在了大片大片的陰影當中,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雖然剛纔只是驚鴻一瞥,但他還是認出了那把摺扇,那是柚葉去中華街閒逛時買下的。整把摺扇長約一尺,看不出是什麼材質製作的。扇骨色澤泛青,溫潤細膩直如美玉,非金非鐵卻又堅硬無比。扇骨多達百根,據柚葉說那是很少見的百骨扇。柚葉很喜歡那把摺扇,還特意買了一個玉質鏤空扇墜系在上面。雖然摺扇在日本這個原產國並不算少見,但樣式如此特殊的他至今只見過那一把。
鬆開緊扣的手指,掌心留下了幾枚淺淺的月牙,幸村仰起頭闔上漂亮的鳶紫色眼睛,滿室的寂靜亦掩不住那一聲輕嘆。他清楚地知道樓下的那個女孩並不是柚葉,但他討厭這樣恍如不在同一個世界的感覺。扇墜上的紅色絲線是如此的刺眼,似乎在提醒着他柚葉也在那個遙不可及的世界。睜開眼睛看着草坪上靈活的身影幸村忽然笑了起來,遙不可及又如何,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逃脫的!
樓上幸村一面胡思亂想一面關注着樓下的戰況,樓下那一人一頭可沒空去在意樓上觀衆的心思。人頭拖着長長的脖子橫衝直撞,少女躲閃了幾次之後卻是沒了退路,整個草坪已經快要被那長長的脖子給佔滿了。人頭終於一臉獰猙的衝到了少女面前,少女再躲已經來不及了。她乾脆在原地站定,摺扇換到左手,右手飛快的摸出一疊符紙,在空中劃了個五芒星。五張符紙無視重力詭異的停在了空中,結成了一個透明的結界。
人頭去勢太猛一頭撞在了結界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人頭搖搖晃晃的扭來扭去,頭頂似乎具象化出一羣小鳥。符紙很快便焚燒殆盡,結界瞬間消退,少女趁機上前往人頭額上貼了一張符紙。人頭晃悠了幾下掉在了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識。正當她再次掏出符紙準備貼上的時候,一隻手從她身後伸出來,輕輕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少女嚇了一跳,在樓上觀戰的幸村也吃了一驚,視野寬廣幾乎可以縱觀全局的他竟然沒有發現那個站在少女身後的人是何時出現的!
黑髮的青年在少女耳邊說了些什麼,少女順從的收起了手中的符紙,乖乖的站在旁邊。青年若有所覺的看了樓上一眼,明明與幸村的病房隔的極遠,幸村卻清晰的看到了那雙墨玉一般溫潤的眼睛。青年微微一笑,也不管還處於驚訝狀態的幸村,手指迅速的劃出一個繁複的符號,點在了人頭額上。人頭連着的脖子開始緩緩的收縮,盤踞在草坪上長達數十米的脖子沒過多久便消退了回去。
人頭倒吊着收縮了回去,很快就到了幸村所在的樓層,消失在了隔壁那扇半開的窗戶裡。也許是相隔太近的緣故,幸村甚至可以看清楚那顆人頭有些消瘦的臉龐。黑髮青年微笑着揮了揮手,在幸村看來就像在道別一般。青年一把攬住少女的肩膀,幾個縱越消失在了幸村的視野當中。幸村看了一眼重新恢復安靜的草坪,輕輕的闔上了眼睛,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遠處的咖啡店裡,黑髮青年和亞麻色短髮的少女正在聊天。黑髮青年優雅的端起茶杯輕輕的啜飲一口,溫潤如玉的黑色眸子裡滿是笑意。亞麻色短髮的少女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搖晃着手中的水晶葡萄汁。奇異的氛圍籠罩着這個不大的咖啡店,暖暖的氣流圍繞在兩人當中。少女擡起頭注視着面前的青年,得到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有時候她也會懷疑面前這個人是不是設置了笑容爲自動恢復,反正無論何時看到他,他都會祭出這麼一副標準微笑,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少女懶懶的問道:“吶,星熊,爲什麼要讓他看到呢?他是個普通人,明明應該看不到的。他甚至應該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但你連個防護措施都沒做,就這麼直接閃人了?”
星熊慵懶的支着下巴,輕聲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可不是不知道靈界存在的普通人哦。”
少女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星熊。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之後迅速縮了回去,紅撲撲的臉上寫滿了侷促。她不自然的輕咳一聲,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面前的黃桃蛋糕上,耳朵卻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她從樓上跳下來之前就已經確認過了,那個少年雖然身上的靈氣比較濃厚,但卻還不可能看的到妖怪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靈界的存在了。
星熊臉上表情絲毫未變,一本正經的說:“雪羽,飛頭蠻可是連普通人類都可以看得到的低級妖怪,你的功課都做到哪裡去了?”疑問的語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調,分明帶着你不用解釋我心裡都明白的意味,噎的少女說不出話來。少女氣哼哼的把頭轉到一邊,擺明了不再搭理他的態度。
從窗外向咖啡屋內看去,溫潤的青年笑眯眯的說了句什麼,看起來有些惱怒的少女立刻轉過了頭。水汪汪的碧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髮青年,帶了那麼一點討好的意味,簡直就像一條正在搖着尾巴的小狗。暖暖的燈光氤氳開來,給這個清涼的夜裡帶來了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