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服務

這下發鬼妖豔的面孔徹底扭曲了,惡狠狠的瞪着柚葉,細長的鳳眼裡面流過一絲狠戾之色。左手一揮,七八股髮絲鑽出來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地刺向柚葉,誰知剛剛衝到一半竟然就掉落下來,任發鬼如何驅動也不肯移動半分。發鬼呆呆的看着掉落在地的長髮,不死心的再次揮動左手,想要再度召喚髮絲,孰料揮了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發鬼驚懼的看向柚葉,瞪大的細長鳳眼裡滿是不可置信。柚葉再度露出幾乎已經成了招牌的惡魔微笑,溫柔的說;“使不上力對嗎?別擔心,這是正常反應,你不會以爲我隨身帶的武器除了鋒利一點沒有別的效果了吧。匕首上刻有梵文組成的符咒,足以溶化鬼體,藏刀上則雕着特殊的符文,配合上特定的咒語和手印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你雖然斬斷了右臂,卻沒來得及清理藏刀帶來的傷口,我剛剛結的印具有淨化作用,現在,你的體內應該已經開始造反了吧。”

發鬼扭曲的臉上閃過怨毒的神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身上的皮膚就迅速皸裂化爲飛灰,露出來本來面目。大量的黑色長髮糾結成團,不時的蠕動着,隱約間可以看見幾張寫滿了獰猙怨恨的女子臉龐。隨着時間的流逝,發鬼體內原本獰猙怨毒躁動不安的女子臉龐竟然安靜了下來,臉上怨恨的神色逐漸消失,變得十分安詳。大量的女子臉龐露了出來,臉上皆是一片安寧,她們紛紛睜開了眼睛,對柚葉報以微笑之後一個接着一個的飛離了發鬼身體。

柚葉低聲唸誦着往生咒,看着她們逐漸化爲藍色熒光,進入了那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發鬼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女子面龐一個個消失,自己卻不知爲何動彈不得,束縛着她們魂魄的長髮再也不起作用,終於淒厲的尖叫了出來:“不,不要走,回來……”

柚葉擡起頭憐憫的看着發鬼,她的年輕美貌是靠着以往被她吞噬掉的那些女子魂魄所支撐的,現在魂魄們成佛了,她原本魅惑妖異的美麗面孔便如同脫水蔬菜一般迅速枯萎了。精緻美麗的面孔變的如同乾枯的橘子皮一般佈滿了皺紋,吹彈可破的白玉肌膚轉爲黯淡的黃褐色,紅潤的脣皸裂的失去了光澤,細長的鳳眼下也掛上了兩個眼袋,平滑的額頭上更是添了數條溝壑,烏黑亮麗的長髮變成了毫無活力的蒼白。轉瞬之間,原本的妙齡少女竟然變得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般。

柚葉嘆了口氣,微微移開了視線,不忍心再看下去。發鬼保持年輕的方式其實是用年輕女子的魂魄來代替自己,將自己身上的時間轉嫁到充滿怨氣的魂魄上。失去了魂魄的支撐,以往被代替的時間以及被吞噬的女子身上的時間便全都回到了她的身上,無法承受這樣久遠的歲月,必然會就此灰飛煙滅。早已死去的人不應該再回到這個世界上,透支了他人時間的人也會受到時間的懲罰。時間是世界上最爲無情之物,它不會爲任何事物停留。

發鬼尖叫聲逐漸減小,整個臉變成了青灰色,身上除了那張已經老朽的臉之外便只剩下了刺目的白髮,她怔怔的瞧着垂落地面的白髮,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很快,她便徹底化爲飛灰,什麼都沒有留下。發鬼生前爲了保持年輕貌美不惜殺害無辜女子,以她們的鮮血沐浴,死後也不肯讓自己的容貌老去,到處害人,早已喪失了原本身爲人類的心靈。她也許不是最可憎的妖怪,但她絕對是最悲哀的,因爲她們連自己最初的願望都已經遺忘了。

安靜的看着發鬼的消逝,柚葉在此期間始終沒有去注意那兩個少年,也許是潛意識裡不願面對吧,她不想看到兩人臉上也許會出現的恐懼嫌惡。待發鬼徹底消失後,忽然轉過頭看着拐角處,金色的眼睛裡滿是淡漠,彷彿不會在意任何事一般,冷冷的說:“看了這麼久,也該出來了吧。”

身穿印有“紫珠石楠”字樣制服的中年婦女從轉角處慢慢走了出來,在離柚葉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臉上還掛着職業笑容,手上抱着一個厚實的牛皮信封。目光掃過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少年,微微挑了挑眉毛,說:“客人,這是您訂的外賣。除此之外,本店還提供某些額外善後服務,您需要我們爲您提供意外事件的善後服務嗎?”

柚葉微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妖怪們的存在對於知情的人來說是一種以及沉重的負擔,與妖怪們扯上關係的普通人會下意識的畏懼迴避,擁有力量的人無論到哪裡都無法逃出糾紛,不知道實情反而是最大的幸福。

柚葉也曾設想過如果自己根本就沒有靈力會如何,也許現在她會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悠閒地在中華街上逛街,而不是與發鬼糾纏,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麼的美好。然而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也許她會連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像被吃掉的少女們一樣就此死在發鬼手下,成爲她的新任收藏品,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柚葉不由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剛好對上了幸村那雙鳶紫色的眼睛,裡面沒有任何類似驚訝或者厭惡的情緒,微微透露出擔憂的意味。一旁丸井瞪着暗紅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暗紅的色澤一如剛見面時的純粹,沒有嫌惡沒有驚懼,有的只是好奇與擔心,令人感覺到溫暖的眼神一刻也沒有從自己身上離開過。

柚葉只覺得一下子安下心來,胸口暖暖的,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一直以來自己所有的煩惱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低下頭淺淺的微笑起來,沒有了平日的疏離,溫潤的金色眼瞳裡透出些許暖意,連帶的在轉過頭看向面前這個中年婦女時都覺得分外可愛。鬱積的煩躁不安早已散的一乾二淨,擡起頭柚葉脣角上揚,眉眼彎彎,笑的溫柔無比,“吶,關於這個問題,您爲什麼不問問他們自己的意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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