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簌簌,裴安兒毫無焦距地望着遠方,許久才望向舒梓喬,一字一頓:“我早告訴你死心,他不會屬於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你,舒梓喬!你從來就沒有贏過!”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星辰漸漸暗淡下去。
裴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她對着她說了許多話,基本都是裴允兒和賀一格的海誓山盟,郎情妾意,她激動地痛哭訴說,又夾着幾句嘲弄譏諷,不過聽在耳邊,究竟是什麼感覺?裴安兒是想要打擊她的,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些話,她都親耳聽着裴允兒說過,所以到了她口中,又有什麼殺傷力?
曾經的曾經,已經無法抹滅,以後的以後,會是怎樣的狀況?
如若裴允兒真是落了個癱瘓的下場,這個男人,會置她於不管不顧嗎?
有冷風吹過,舒梓喬不由打了個寒顫,肩膀的位置卻忽然一重,她呆呆地看着忽然多出的男人外套,鼻尖卻是陡然一酸,那麼多次的動作和眼神交疊,目光竟然有些模糊。
可她知道,那不是他。因爲門未推開過,因爲那味道……不是熟悉的龍涎香。
“爲什麼這麼遲都不去休息?你沒看到就剩你一個人了嗎?喬小舒,這個女人的傷,關你什麼事!”
一把把凳子上那個僵硬的身體拉起,舒梓喬眼底的淚就滾落下來,視線頓時清晰。
蕭奕博心裡一燙,他是才知道消息趕回來的,得知這個不要命的女人竟然會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他緊張得眼皮直跳。這世界上是沒有女人了嗎?好端端的要讓他的喬小舒去做這樣的事情!
“不是脫離危險期了嗎?你坐着也是於事無補。再說,裡面不是還有人陪着嗎?”
蕭奕博冷冷地看了白色的門板一眼,又緊了緊舒梓喬身上的外套:“去休息。”
舒梓喬搖搖頭:“我不想休息,也睡不着。我就想在這裡呆着……”
“不行。”蕭奕博冷聲打斷她的話,直接拉過她的手往前走去。雖然他一直知道這個女人倔強得不行,雖然他知道她心底最大的糾結是什麼,可是,他絕對無法看着那個幾乎從來不落淚的女孩這樣傷心難過。
“喂,蕭奕博,我說了我不想休息,我……”
“喬小舒!”
心驚地看着她的身子軟軟地倒下,蕭奕博急忙抱住她的身子,那樣蒼白的臉,毫無血色,手腕的位置有着淤青,有種難以呼吸的痛,掐住了咽喉,他打橫抱起她,朝着樓下急速奔去。
天色大亮,沉寂了一個晚上的醫院又重新開始忙碌起來。昨天晚上住進院的乘客,其實身體沒有什麼大礙,經過了身體檢查和一個晚上的休息,收拾好自己大難不死的心情,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微笑。
醫院裡陸續有人離開,記者一波一波地堵在醫院門口,因爲有軍隊駐守,無法進入醫院,只能在門口攔截部分乘客進行採訪。
最想採訪的兩個人物,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採訪到。
總理在記者招待會上只是說了劫機基本的情況,沒有現金損失,目前正在追捕劫機人員,有人受傷,幾句話帶過而已,而醫院裡,拒絕任何採訪。
到了中午時分,乘客基本離開醫院,有兩名記者假扮醫生混入醫院,卻發現,貴賓區的傷員已經在早上秘密乘着專機離開。
裴允兒轉入的是博園。
她的人還處於昏迷狀態,早上醒過來那麼一瞬間,又很快地昏睡過去。
在病房門前站着的人,還有秦臻和沈漾。畢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事情,既然醫生宣佈結果,也不可能一直這樣看着,這樣看着也不能改變什麼。
醫生說的不過是最壞的打算,其實事情很可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這是賀復雲對着賀一格說的話,說這話的時候,賀復雲拍了拍賀一格的手背,輕嘆了一聲:“有的事情發生,並沒有對錯之分,這一點你一定要清楚。”
賀一格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賀復雲的話,佈滿血絲的眼睛,深沉如海。
還是聽從賀復雲的話去洗澡換了身衣服,可即便這樣,也沒有發現有些微的神清氣爽。走到窗邊,賀家的人正陸續地坐上車準備回到C國,目光卻沒有發現舒梓喬的身影。
或許,是在林家小院;或許,已經坐到了車上吧……賀一格有些失神,丟掉手中的煙,走出門去。
病房前,沈漾眼睛通紅,目光毫無焦距地望着遠方。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秦臻深吸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凡事都要朝着好的方面去想,允兒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誰知道?”沈漾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目光落到了秦臻臉上,她的雙眸也是通紅,顯然哭得厲害,沈漾凝視了她幾秒,輕聲道,“秦臻,你該很清楚這次允兒回來是爲了什麼。既然安兒不能得到賀一格的心,這麼多年,只能說明賀一格的心裡還有允兒的位置。”
秦臻紅着眼點點頭:“我知道,可是允兒她……”
“G國的離婚通知書已經送到了,這次他終於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也就是說允兒已經是自由之身了。秦臻… …”沈漾的聲音頓了頓,“如果不是允兒告訴我,我從來不知道她過得那樣苦。因爲她並非處*子之身,那個男人根本不碰她。如果……我是說如果……允兒這次真的癱瘓了,或者,因爲這次中槍留下了別的後遺症,你會幫允兒爭取到早該屬於她的幸福嗎?”
“……”
沈漾看着沉默的秦臻,冷笑了一聲:“你可別忘了,那是秦悠留下的一雙孩子,你如果對秦悠還有着一絲愧疚的話,就該給她的女兒找一個好歸宿。”
困厄地睜開眼睛,看到頭頂的天花板,舒梓喬的意識才慢慢回攏。
只是夢,卻已經讓她冷汗涔涔。
夢裡,是賀一格和裴允兒,女人笑靨如花地依偎在男人懷裡,頭上還戴着剛採摘來的野花。
“博之,告訴我,你愛我……”
她目光殷殷地看着他,男人勾脣一笑,低頭吻了吻她的脣:“我愛你……”
糾纏的熱吻,她像是給隱形人一樣在旁邊看着,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樣的難受,心底的位置灼燙的疼痛。
竟然那麼簡單的一個夢,只是這樣,便難以承受了嗎?
她早知道,早知道愛情會讓人萬劫不復的毒藥,她也早知道賀一格那樣的男人,她要不起。她設想過千千萬萬離開的方法,哪怕是在她瞭解了自己的心意以後,她還是想方設法地跟他保持距離,可是……
終究還是陷進去了。
“你醒了?”
推門而入,便看到了她睜開的眸子,藏着痛楚的,心便跟着一疼,蕭奕博疾步走到舒梓喬*邊,探了探她的額頭:“還有熱度。”
“我發燒了嗎?”舒梓喬坐起身子,才發現手腕處打着點滴,喉間的位置生疼,她嚥了嚥唾沫,環視了一週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除了醫院,還能是哪裡?”蕭奕博拿過枕頭放在她後背靠好,“餓了嗎?吃點東西。”
熱燙的白粥,有着米粒的清香,熱氣蒸得眼睛發熱,蕭奕博把粥放到脣邊吹涼,又送到女人嘴邊。
“她醒了嗎?”公鴨一樣的嗓子,說了兩個字,就咳嗽了幾下。蕭奕博的臉色陰冷了幾分,“喬小舒,在關心別人之前,能不能先關心關心自己?你知不知道自己驗血驗出來的指標有多差?”
“還能有多差?……”舒梓喬輕輕笑了笑,“差得過中槍嗎?差得過可能癱瘓嗎?我真沒什麼事,蕭奕博,你太小題大做了。”
“小題大做?一個成年人發燒發到將近四十度,連續昏睡了三天,你說是小題大做?”
“三天?你說我睡了三天?”舒梓喬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急忙掀開被子,“我要回去了。”
“喬小舒!”蕭奕博“砰”地一下放下手中的碗,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你回去?回哪兒去?你昏睡的三天,他沒有打過一個電話過來,全心全意地守在那個女人身邊,你回去做什麼!你這樣心急火燎地拿着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以爲別人就待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