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錦把門反鎖好,快速解決了兩盤肉,吃飽喝足之後去洗漱,準備睡覺。
至於司寒雲?
他剛剛不是躲了嗎,腿廢不了。
樑錦是孕婦,孕婦本就多覺,她躺着數了會兒綿羊,沒多久就睡着了。
可司寒雲卻是氣到睡不着,本來想叫醫生過來看看,可疼了一會兒就不疼了,他也就沒有再麻煩醫生。
躺在牀上,司寒雲看着頭頂明晃晃的燈,視線有些虛晃,腦子裡全是剛剛樑錦生氣的樣子。
他現在大概猜到她爲什麼委屈了,無非就是覺得,自己是孕婦,他卻連肉都不讓她吃,所以委屈。
捏了捏眉心,手覆蓋在眼皮上,司寒雲重重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點點流逝,半夢半醒間,司寒雲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司家老宅,寂靜,詭異。
八歲的小司寒雲和沈清坐在餐桌上,沈清笑容溫柔,將桌上所有好吃的都推到他面前。
“寒雲,來,多吃點才能長高高。”
就連聲音也是那麼溫和,讓人沒有一點戒備心。
小司寒雲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前的糖醋魚,突然吐出來,還“呸”了兩口,小臉皺起。
“什麼東西,難吃死了!還沒有我媽做的好吃,滾滾滾。”
沈清面色突然一變,變得扭曲猙獰,直接來到小司寒雲身後,扯着他的頭髮往後拽,讓他仰起腦袋。
她瞪着眼,抹着口紅的嘴張開,像極了血盆大口。
“讓你吃你就吃,怎麼那麼多廢話!”
說話間,沈清的臉逐漸變得恐怖,臉皮一點點皸裂,露出小司寒雲最怕的惡魔的模樣。
她抓起桌上的紅燒肉,不由分說狠狠塞進小司寒雲嘴裡,捂着他的嘴不讓他吐出來,強迫他嚥下去。
“吃,快吃!”
再張嘴,聲音已經變成甕聲甕氣的惡魔聲音,刺激着小司寒雲的鼓膜。
他小手用力掰着捂住嘴的大手,指甲在上面抓出道道血痕,小腿奮力蹬着。
可無濟於事,小孩子的力氣哪裡能和大人對抗啊。
沈清的手離開,他終於得以喘息,剛想呼救,嘴裡又被塞了一隻黃豆豬蹄。
“豬蹄補身體,寒雲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補補。”
小司寒雲嘴裡被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肉,臉上沾了髒兮兮的油脂,油脂下是刺目的青紫抓痕。
不知道被塞了多少,小司寒雲覺得自己快死掉了,肚子好撐,喉嚨好痛,嘴巴怎麼也合不上。
沈清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單手撈起小司寒雲上樓,給他把臉上的油漬擦乾淨,又恢復了那副溫和的模樣。
“乖,吃完了睡覺覺才能長高高。”
然後,按着小司寒雲躺下,被子拉的高高的,蓋住他的腦袋。
下一秒,被子突然變重,死死捂住他的腦袋,呼吸一下變得吃力。
小小的身軀在被子底下掙扎着,掙扎着……
“呼——”
司寒雲突然驚醒,瞳孔驟縮,眼底是沒來得及斂去的驚慌失措和害怕。
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彷彿剛剛真的差點被捂死一樣!
司寒雲擡手一抹,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閉了閉眼,很快冷靜下來,胸口的跳動也逐漸恢復平穩,只是眼底藏着幽深的恨意。
這一醒來,就再也睡不着。
司寒雲坐上輪椅,轉着輪椅去了陽臺。
夜風陣陣,微涼如水,將他一點一點挾裹。
望着無盡的黑夜,司寒雲點了根菸,點點星光在夜風的吹拂下時暗時亮。
猛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神經被一點點麻痹,司寒雲緩緩閉上了眼。
他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那個只有八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司寒雲了。
再也沒人能傷害到他!
七歲時,母親去世,他開始變得乖戾暴躁。
八歲,司仲娶沈清進門。
沈清很懂得拿捏人心,很快就成了老宅的女主人,傭人事事都聽她的。
那天,沈清對傭人說,給他們放一天假。
然後,她開始虐待他……
八歲的身軀在沈清手底下,壓根翻不出花來。
其實那個時候沈清沒有用被子捂住他,只是他當時因爲害怕而產生的幻覺,覺得沈清會捂死自己。
當時,睡醒之後,他聽到了司仲的聲音,想去告訴司仲沈清的真面目。
可是,他肚子好疼,疼的他渾身冒汗,痙攣,差點死掉。
而這個時候,司仲在欣慰沈清幫他把家裡打理的那麼好,心疼她要照顧暴躁乖戾的他。
也是那一瞬間,司寒雲突然長大了,明白了不管自己怎麼鬧,母親都回不來了。
她真的死了,永遠的離開他了……
後來,司寒雲就很乖巧,學會了掩藏心事,但卻沒辦法再正視紅燒肉和豬蹄,那一次也成了他的噩夢。
他長大了才知道,紅燒肉和黃豆一起吃會導致腹脹難忍。
而沈清做的很好,沒有直接給他灌黃豆,而是黃豆燉豬蹄。
呼出一口煙,繚繞煙霧之下,司寒雲眼眶有些紅,隱隱泛着水光。
他神色落寞,背影寂寥,無邊孤獨緊緊圍繞着他,像是要將他拉進深淵。
這一夜,司寒雲在陽臺坐了一夜,一地的菸頭。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他機械的轉着輪椅去洗漱。
另一邊,樑錦也悠悠轉醒,應該是昨天睡了很多的原因,這次她醒的格外早。
微涼的風從窗外吹來,樑錦起身,去陽臺透了下風,卻意外聞到一股煙味,隨着風鑽進她的鼻腔。
捏住鼻子,樑錦轉身關上陽臺門,把窗戶也封好,並沒有多想。
猶豫着,她不知道要不要出去。
看司寒雲昨晚那個樣子,像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可不出去,她又有點餓了……
猶豫糾結了好久,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樑錦纔回過神來。
“樑小姐,吃早飯了。”
樑錦抿了抿脣,最終還是擡腳走了出去。
既然要用她威脅大哥,那司寒雲斷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傷害到她的事情。
來到餐廳,樑錦有些傻眼,清一色淡得出鳥的菜。
白米粥,清炒小白菜,清炒肉絲……
連點油水都看不見,就好像過了遍水就撈出來端上桌一樣。
視線落在司寒雲身上,後者老神在在坐着,動作矜貴優雅的喝着粥,連餘光都沒有施捨一個。
這是報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