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修繕衙門,竟然發現一道山牆有夾層,夾層裡邊還發現了死屍,這件事立即傳開了。
正值新春,官員們要互相拜訪走動,民間更是如此。
所以這消息傳的飛快,不到半天就已傳遍臨安的中心城區。
至於那牆壁夾層裡的死者究竟是什麼人,也是衆說紛紜。
其中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是:在牆壁夾層裡,發現了一個女子和一個幼童的屍體,俱已變成森森白骨。
……
樞密院裡許多人聞訊趕來,遠遠近近地圍觀着。
有人對卜官寒千宸道:“你看你看,官不修衙,官不修衙,劉承旨就是不聽,這下子麻煩了吧。”
寒千宸悠然道:“官不修衙,可不是這麼解釋的。
再說了,如果不是因爲拆了那堵牆,夾層裡藏着這麼兩具屍體,任誰在這間房裡署理公務,想想嚇不嚇人?”
那人一聽,不由打個冷戰,變色道:“不要說了,聽一聽我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聽說劉承旨原打算把那間屋子改成他的簽押房的,這要是不曾發現,嘶……”
王長生晃悠到寒千宸身邊,搖頭道:“一時半會兒的,樞密院這份施工,怕是沒辦法繼續嘍。”
鄭遠東和楊存中聞訊匆匆趕來,圍在前面的寇黑衣等官員趕緊讓開一條道路。
二人趕到近前,往那倒塌的牆壁處看了看。
事情發生後,劉商秋就趕開了所有人,不許任何人再觸碰這裡的一磚一石,就見那道山牆,多了一道間隔不過一尺的內牆。
牆壁垮塌了過半,碎石和泥土也落到了夾層裡,但仍能看出裡邊確實藏着兩個人。
衣服顏色雖然黯淡了,卻仍能看出一具屍體身着襦裳紅裙,這樣的打扮應該是個年輕的婦人。
只是江南水氣重,保存不了乾屍,那屍體腐爛的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骨架。
另外在這具屍體旁邊,還有一個幼童,與她稍隔着兩尺左右的距離,灰土半掩着,連衣裳顏色都看不清,但那身體大小,必然是個兒童。
楊存中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扭過頭去,對劉商秋道:“可已通知了有司?”
劉商秋道:“還沒有,卑職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鄭遠東道:“馬上派人去通知臨安府。”
偵破案件是地方官府的責任,如今樞密院官署之內竟然發現藏屍,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孩子,這就得由臨安府負責偵破了。
臨安府這邊,喬老爺雖然案牘如山,卻也甘之若飴,自從楊沅走了,他是神清氣爽啊。
喬老爺正暗爽着,樞密院的人就來了。
一聽說樞密院官署裡發現了屍體,喬老爺大驚失色,趕緊叫人去,把在街頭做普法工作的劉以觀找了回來。
兩人帶上一位司法參軍和一位推官,又喚來休沐在家的兩個仵作,急急忙忙就去了樞密院。
仵作清理了磚石,小心翼翼地把那兩具骨架拿出來,那骨架一碰就散了,爲了勘察更加仔細,以期有所發現,兩個仵作動作非常緩慢。
趁此機會,臨安府司法參軍事就去找到宣旨院的人瞭解了一番此處官署的情況,得知這幢大屋是宣旨院原來勘印、保存一些官方告示、文案、制式公函的所在。
那邊仵作在現場就已有所發現,經檢查,那婦人年紀應該不到三十歲,喉骨處有斷裂的舊傷,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而那孩子,只有四五歲大小,頸骨扭斬,是被人摁着腦袋直接扭斷了脖子而死的。
如此結論,只聽得喬貞頭頂冷氣嗖嗖,他那小妾甜兒剛給他生了兒子。
小娃兒抱在懷裡,他這當爹的不知有多疼愛,他是真聽不得對一個小孩子如此殘忍的殺害。
喬貞道:“劉通判,樞密院中竟然發現一個婦人一個孩子的屍骸,這事兒不用明天,就能鬧得滿城皆知。此案關係重大,本官要你務必儘快偵破此案!”
劉以觀臉色陰沉,頰上兩道法令紋深得如同刀削一般。
他目光深沉地思索片刻,對那仵作緩緩問道:“這兩具屍骸的死亡時間,大概有多久了?”
老仵作道:“從骨骸和衣袍的腐爛情況來看,應該在六七年前。”
劉以觀點點頭,吩咐道:“把屍骨盛殮,帶回府衙,再做詳細勘察。”
然後,他向喬貞遞了個眼色,走向一邊去。
喬貞見狀,便跟了過去。
劉以觀對喬貞道:“府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六七年前,宣旨院院長是張通判……”
喬貞臉色一變:“什麼意思?這幢官署原來不是勘印和甲歷文牘存儲房嗎?你懷疑是張通判他……”
“不不不,喬府尹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兇案發生地,在張通判任宣旨院長時的官署。
張通判現在又在臨安府做官,我們臨安府若是負責偵破此案的話,於理不合吧?”
喬貞聽了,眉頭便是一皺。
喬貞遲疑地道:“你是說……移交都察院?”
在大宋原來的三法司中,大理寺是負責審判案件的,刑部是複覈案件的,御史臺負責監督案件的審判以及介入重大案件的審判。
在御史臺改組爲都察院以後,大理寺和刑部的職責未變,但都察院的權利和監察力度要比之前只負責彈劾的御史臺大的多。
很多時候,都察院都是可以直接介入案件調查的,尤其是涉及官員的案件。
劉以觀點點頭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作爲一隻不粘鍋成精的喬老爺,自然是沒有絲毫猶豫就同意了。
於是,二人先去拜訪了一下楊存中和鄭遠東,然後馬不停蹄地就奔了都察院。
都察院裡,楊沅是最新報到的官員,不像其他官員對本衙事務介入已經漸深,所以一些俗務現在沒有加諸於他。
再加上官家已經和朱倬打了招呼,朱倬知道楊沅這個風頭正勁的朝廷新貴,之所以被調進都察院,就是搞事情來了,他的使命是爲楊沅保駕護航。
所以,在得知楊沅安排一些監察御史整理御史臺積年舊案,想要從中有所發掘之後,也就放任他去做了。
這幾天,蕭毅然、盧承澤和於澤平幾位御史,雖然本心目的各不相同,卻都在認真查閱御史臺的積壓案卷,尋找大案線索,
楊沅這幾天就顯得比較清閒了。
“行在會子務”失火案的秘密調查,楊沅並沒有放下。
此案涉及到寇黑衣這個身份成謎的人究竟是誰,他豈能不予重視。
但是這種事偏偏又着急不得。
三言兩語就能推理出一個重大案件,挖出一個重大案犯,永遠是神探的塑造。
那都是創作者先設計出結果,再一步步倒推着埋線,最後讓這個神探從頭登場,把這些隱線又一條條地發掘出來的神奇故事。
真正的破案,大多數都是持之以恆的調查、進行數量巨大的排查等等最樸實無華的方法。
楊沅的大哥楊澈破獲金國間諜魏漢強案,別人記住的只有他看到廟中匾額時的起疑,以及他把魏漢強人贓並獲的高光一刻,沒有人記得他在這兩個時間點之間,整整盯梢調查了半年之久。
這半年多的時間,近兩百個日日夜夜,就只是單純的盯梢監視罷了。
但是既然寇黑衣這個人有問題,楊沅就有信心早晚把他抓出來。
喬貞和劉以觀趕到了都察院,把事情來龍去脈對都督史朱倬說了一遍。
朱倬一聽,竟然在樞密院的夾牆之中,發現了一個女子和一個幼童的屍體,也不禁怵然動容。
且不管這件案子是否涉及到高級官員,就只是在官署中發生這樣的命案,這夠駭人聽聞的了。
朱倬肅然道:“本官明白了,這件事,本官就交給楊沅負責吧。”
喬貞心裡“咯噔”一下子,趕緊賠笑道:“呃,楊僉憲原來也是我臨安府的官員,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有何不妥?”
“呃……楊僉憲原也是我臨安府的官員,這個……”
朱倬淡淡一笑,反問道:“此案發生在張宓原本任職的地方而已,難道喬府尹已經斷定,兇手就是張宓,亦或與張宓有關?”
喬貞臉色一變,趕緊擺手道:“沒有沒有,下官沒有這麼說,也沒有這麼想。”
朱倬道:“楊沅剛來都察院報到,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所以本官現在還沒有給他安排事情,其他人手裡都有事情在忙,由他去,再合適不過。”
喬貞瞟了劉以觀一眼,劉以觀心想,伱想告訴人家楊沅曾和張宓有仇,你說就是了,看我做什麼?
喬貞見劉以觀一臉懵懂,無奈地收回了目光。
他纔不會說呢,之前找理由說楊沅也在臨安府任職過,怕他包庇張宓,那是避嫌。
現在告訴楊沅的上司,此人脾氣不好,曾經和同僚大打出手,那就是打小報告了。
朱倬道:“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你們稍等。”
朱倬馬上叫人把楊沅喚了來,楊沅一到朱倬的簽押房,便驚訝地道:“喬府尹,劉監州,你們二位怎麼來了?
可是臨安府那邊,我還有什麼交接不清的地方嗎?”
朱倬道:“並非如此,樞密院發現了一樁命案,因爲事發地在宣旨院,而現任臨安府通判張宓,就是原宣旨院長。
爲避嫌,臨安府不好查辦此案,因此由我都察院負責偵破。本官決定,由你負責偵破此案。”
楊沅頓時一愣,張宓原任的官署發生了命案,喬老爺請我去查案?
難不成喬貞與張宓不合,有意借我的手整治張宓?
宋代已經有迴避制度了,迴避範圍涉及到所有跟原告或被告有親戚、師生、上下級、仇怨關係,或者薦舉關係。
所以嚴格說來,楊沅去查有可能涉及到張宓的案子,如果和張宓無關還則罷了,如果有關,很容易會被人認爲他是挾怨報復。
但楊沅仔細看了看喬貞,喬老爺的笑容有點苦,似乎又不像是他有意要借刀殺人。
喬貞把事發經過對楊沅仔細說了一遍,楊沅便對朱倬肅然道:“卑職明白了,這就帶人前往樞密院。”
劉以觀道:“我臨安府已經派了仵作去過樞密院,兩具屍骨也已帶回臨安府,這兩名仵作,現在可以撥歸楊僉憲聽用。”
楊沅笑道:“多謝劉兄!”
劉以觀淡笑道:“理應如此,不必言謝。”
當下,喬貞和劉以觀就告辭離去。
二人回到臨安府衙,喬貞站在都廳門口,略一沉吟,對劉以觀道:“劉監州,此事要不要和張監州說一聲?”
劉以觀道:“事發於樞密院,查辦的是都察院,此事已經沸沸揚揚,張監州應該已經有所耳聞。
你我似乎不便鄭重相告,那樣似乎有懷疑他的意思,恐怕會令他不快吧?”
“有道理!”
喬貞爽快地頷首道:“事務繁忙,那本官就先去處理公務了。”
劉以觀見他匆匆而去,不由一怔,恍然大悟後啐了一口,悻悻地道:“滑不溜丟,泥鰍一般,劉某一個不小心就上了你的惡當。”
轉過身正要走,忽然記起在樞密院所見的情景,劉以觀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樞密院那兩具屍體,不會真和張宓有關係吧?若真有關係,此人倒是有些不可貌相了……”
……
楊沅回到自己的簽押房,尋思帶個監察御史一同前去。
他剛一說明情由,盧承澤便搶着道:“我跟楊僉憲去。”
他是探花郎,雖不及楊沅的狀元光環,卻也很是耀眼。
再者,其他監察御史都知道他和楊沅的同年關係,卻不知道兩人的關係實際上並不好。
因此一見他已經開了口,大家自覺爭不過,便都閉口不言了。
楊沅道:“好,你們繼續整理原御史臺卷宗,盧御史,咱們馬上去樞密院。”
二人各騎了一匹馬,快馬加鞭直奔樞密院。
門房老秦還認得楊沅,一見他來,連忙熱情地打聲招呼。
楊沅倒也沒有架子,和老秦信口開了句玩笑,這才和盧承澤走進門去。
眼見楊沅堂堂狀元出身、僉都御史,當朝侯爺,長公主的丈夫,竟跟一個卑賤的門子有說有笑,盧承澤暗暗鄙夷。
楊沅熟門熟戶,直奔他當年痛毆張宓的宣旨院。
宣旨院在楊存中的吩咐之下已經一分爲二,擠壓出了一半的空間給“雀字房”。
原宣旨院和雀字房之間,將再砌一道高牆進行隔斷,此時還只是挖了一道長長的牆基。
牆基這邊的館閣屋舍,都歸雀字房。
有些屋舍因爲正處於牆基中間,則一方一部分。
這個時代的房子一般不蓋對稱的房間數,基本都是單數,這是爲了方便區分出一套房屋的主次。
這套充作勘印房和存儲房的建築是七間式的一套房子。
地上挖的牆基是從左邊第三間房的牆壁處開始的,顯然將來牆頭砌起來,那邊三間要歸宣旨院使用,這邊四間歸“雀字房”使用。
劉商秋一見是楊沅來了,便露出了古怪的神氣。
他倒不是因爲楊沅主持此案而驚訝,而是因爲想起了姐姐。
六姐自從參加了楊沅的婚宴,相思病更嚴重了,經常一個人坐在那裡傻笑。
劉商秋是看在眼裡,愁在心上,他知道這事怨不得人家楊沅,可難免還是心生怨尤。
楊沅見了劉商秋,道:“屍體是青陽兄發現的?”
劉商秋發牢騷道:“我原本只想帶兵,鄭都承偏要讓我來執掌雀字房。
我這一挖,好傢伙,直接就挖出兩具屍體來。也不曉得這其他幾堵牆裡頭會不會也有東西,這叫人怎敢放心署理公務。”
楊沅道:“你不放心就把它徹底拆了,重新翻建幾間房不就行了。”
劉商秋道:“英雄所見略同,我正要如此。楊樞相原還不肯呢,直到我說我自己掏錢,他纔不吱聲了,真是豈有此理。”
楊沅搖頭一笑,上前檢查了一番那堵發現屍體的夾牆,問道:“臨安府的仵作可有什麼發現?”
劉商秋神情一肅,道:“夾牆裡是一個年紀不到三旬的小婦人,一個五六歲的幼童。幼童是被扭斷了脖子而死,婦人是被掐斷了喉嚨窒息而死。”
楊沅道:“看這牆壁的痕跡,砌了不少年頭了,屍體不是新近被殺的吧?”
劉商秋道:“臨安府仵作說,死者被害,再藏於此,已經有六七年了。”、
“當時何人是宣旨院院長?”
劉商秋臉上涌出古怪的神氣,道:“張宓。”
楊沅想了一想,道:“這屋子原本是用作勘印的地方,所以死者未必就和張宓有關。”
“對!”劉商秋隨口應和着,卻一副“我不信你不會公報私仇”的模樣。
楊沅白了他一眼,道:“這勘印房平時使用的多嗎?”
劉商秋向一個人招了招手,對楊沅介紹道:“此人是勘印房主事徐洪誠,他們的事兒我不清楚,你直接問他好了。”
那人跑到近前,劉商秋道:“徐主事,這位你也認得,他現在是都察院僉都御史,奉命勘查此案,有話要問你。”
那位徐主事當初是見過楊沅當着樞密使的面兒痛打張宓的。
這等狠人,現在跟他作對的死的死垮的垮,他倒是越升越高了,難免心存敬畏,便向楊沅點頭哈腰地一笑。
楊沅道:“徐主事,這勘印房平時使用的多嗎?”
徐主事道:“需要勘印東西的時候,可能就要日夜趕工,忙碌的很。
不需要勘印東西的時候,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也不用開啓一回。”
楊沅又問:“你在宣旨院做事多久了?”
徐洪誠道:“下官任職於宣旨院快十年了。”
楊沅道:“一直在勘印房?”
“不不不,調來勘印房剛滿五年。”
“勘印房上一任主事呢?”
“三年前調江陵府公安縣任主簿去了。”
“勘印房自十年前至今,所有官員、吏員、執役,你給我列一個名單來。
誰人負責什麼,官職是什麼,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都要一一列明。
還有,在此期間,何時修繕過這套房子,由誰主持修繕的,這麼多的磚頭泥沙運入,不會沒有記錄吧?表格法會用嗎?”
“會會會,現在樞密院都用此法進行各種事項的統計。”
“好,快去,我一會離開時就要帶走!”
那徐洪誠鬆了口氣,連忙一溜煙地跑開了。
楊沅從那破開的大洞裡走進勘印房去,劉商秋也跟了進去。
裡邊的東西已經搬空了,但仍有濃重的墨臭味,原本是青磚的地面現在也看不出本色了。
劉商秋小心翼翼地走着,見楊沅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不時敲一下牆壁,跺一腳地面,不禁提心吊膽起來。
“二郎,你……這是在看什麼,不會下邊真的還藏有屍體吧?”
楊沅隨口道:“我只是勘察一下罷了,你不是要把這裡拆了重建麼,還擔心什麼。”
楊沅從勘印房裡出來,看看牆基那邊三間房,道:“那三間撥給宣旨院使用了?”
劉商秋道:“不錯。這房子原本就是宣旨院的,是樞相把這邊劃給了我們而已。”
楊沅對盧承澤道:“你去寫幾張封條,把這勘印房包括那邊的三間房,所有門窗全部封了。
沒有本官允許,封條貼上之後,任何人不得再進出。”
盧承澤答應一聲,便去準備封條了。
他知道楊沅和張宓有私怨,如今自告奮勇地跟來,就是想看看楊沅會不會刻意針對張宓。
這種事就算有,也不足以扳倒如日中天的楊沅,但黑材料可不就是一點一點積攢的麼。
楊沅打發走了盧承澤,便對劉商秋道:“走,趁着還沒封存,咱們去那邊三間房裡瞧瞧。”
劉商秋又喚來宣旨院勘印房的一個人,勘印房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一時間人人自危,那人也顯得非常乖巧,生怕自己受了牽連。
一聽楊沅吩咐,他便取了鑰匙,乖乖地打開了門戶。
雕板、印牀、油墨、毛刷、紙張……
由於這些東西原本擺放在七間房裡,現在集中到了三間房,所以裡邊的空間比較侷促。
劉商秋好潔,一見這般情形,就不往深裡走了。
楊沅裡外轉悠了一圈,這裡敲敲牆壁,那裡跺跺腳下,都是實心的,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楊沅正要走出去,忽然嗅到一抹熟悉的氣味,不由心中一動,又站住了腳步。
他的目光緩緩看向牆角的一張木製的工作臺,那上邊各種油墨染料塗抹的非常骯髒,臺上還擺着幾隻油墨桶。
楊沅走過去,湊到那些油墨桶前,挨個兒地嗅了嗅,又盯着那染料板一樣五顏六色的工作臺,彎下腰去嗅了嗅。
他嗅到了一股很奇特的油墨味兒,那味兒和老苟叔從“李巧兒繡坊”採集來的油墨樣品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