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蒙面人哼了一聲,一不作勢二不運勁,突然閃電似的身劍合一攻到,一眨眼就鋒尖破空近身。

速度駭人聽聞,猝然搶攻氣勢如迅雷疾風!

如果換了旁人,必定手忙腳亂心驚膽跳。姑娘家學淵源,而且出身歸州白衣庵三聖尼門下。

家學以冷靜享譽武林,師門以定靜傲世,任何狂急的聲勢,也撼動不了她。

她掏出了所學的精髓,面對狂猛襲來的可怕劍濤,身形略閃,飄逸地信手揮劍,神乎其神地鍥入對方襲來的劍濤空隙中。

恍若電光一閃,隨即連人帶劍斜逸出八尺之外,俏巧的身影乍隱乍現,身形倏現時,劍向上植立,神定氣閒點塵不驚。

“呃……”傳出半窒息的叫聲。

狂猛的劍濤驟然消失,劍吟也碎然消散。

人影重現,蒙面人急衝的身影一頓,然後重新向前衝出三四步,想穩下馬步,卻力不從心,晃了兩晃向前仆倒。

咽喉中劍,鋒尖貫入頸右,食道與喉管開了孔,鮮血像噴泉般噴出,難怪只傳出半窒息的叫聲。

一招送命,姑娘僅反擊了一劍。

這一劍真冷酷無情,一擊便中要害。

“這人真可憐!”夜遊神感慨地大聲說:“竟然狂妄得離譜,要向天下第一劍挑戰,要取代天下第一劍的地位,卻是連景姑娘輕描談寫的一劍也沒接下,枉送了性命,哀哉!”

另三個蒙面人似乎驚呆了,這怎麼可能?身劍合一雷霆萬鈞的狂攻,對方除了閃躲以避鋒銳之外,別無他途。決不敢冒險封架,更不敢反擊,怎麼同伴競然死了?

黑夜中雖有星光,但雙方出招太快,旁觀的人決難看出劍勢,所以當然不可能知道死因。

“大哥……”

終於,另一位黑衫蒙面人發出了可怕的淒厲呼叫聲,向躺在地上血泊中抽搐的蒙面人衝去。

在經過景姑娘立身處的剎那間,左手無聲無息地發出一枚暗器。

相距僅一丈左右,根本不可能看得見暗器的形影。

姑娘命不該絕,恰在這剎那間邁步向乃父所立處靠,邁出半步,暗器到了,她感到右脅有物以高速擦過去。

暗器從右臂與脅的空隙中飛列她的身後去了。

“鼠輩該死!”她怒叱,向那位蒙面人衝去。

蒙面人抖手又發射了一枚三棱透風鏢,扭身拔劍、出劍,飛星逐月攻向姑娘的上盤。

姑娘不再上當,這次她看到暗器了,扭纖腰讓鏢貼右肋飛過。

劍也在身形扭動的瞬間,改接招爲反擊,不封對方的飛星逐月,劍光疾沉、斜掠,似電火,似流光,斜逸出丈外。

“哎……”

她驚叫了一聲,立腳不牢,感到一陣頭昏目眩,氣血一窒,雙腳突然一軟,向前面一栽。

蒙面人也狂叫一聲,向前衝,左臂齊肘而斷,左肋也開了縫,內臟外流,重重地衝倒在兩丈外。

兩敗俱傷,都倒了。

“哎呀……”

暗影中搶出女飛衛,尖叫着向倒地的愛女奔去。

“我中了毒……毒鏢……”姑娘全力大叫。

叫聲驚動了躲在館角下的人,人影飄降。

兩個蒙面人,發出震耳的怪嘯。

四面八方人影紛現,屋頂、外院牆、院角……足有二三十個蒙面人,瘋狂似的向院子集中涌來。

廳內和屋角,冷劍的四位朋友也奮勇衝出支援。

蒙面人多了三倍以上,廣闊的院子正好施展。

此時,一場可怕的混戰瘋狂地展開!

女飛衛剛到達愛女身側,一刀一劍已經夾攻而至,兩個蒙面人的刀劍極見功力,立即纏住了她。

她心急如焚,展開所學拼命,一連七八劍,把兩個蒙面人逼得連連後退,但她想將人擺平也力不從心。

很不妙,兩個蒙面人奔向她的愛女。

不,有三個,另一個不是蒙面人。

女飛衛想抽身向愛女的那一面退.但已抽不開身了,只感到心中一涼,急得她要吐血。

兩個蒙面人似乎早就注意景春鶯,所以絲毫不爽地衝向倒地的姑娘,不撤兵刃,顯然意在生擒活捉。

對面從檐下飄落的人,沒戴蒙面巾。

兩個蒙面人似在爭功,四隻手不約而同向下伸,都想先一剎那將人抓起。

“去你孃的!”

沒蒙面人破口大罵,雙腳疾飛,這一記蝴蝶雙飛真夠狠,雙足先後剎那之差,分別踢中兩個蒙面人的下顎。

“砰嘭……”兩個蒙面人飛翻、摔落。

“何處中毒鏢?”那人一把扶起景結孃的上身急問。

“右……肋……”姑娘虛脫地叫,聲音微弱,眼前朦朦朧朧,已逐漸陷入昏沉的境界。

如果是見血封喉的毒鏢,這時她早就死了。

“身全放鬆……”那人叫,運指如飛,將她的空太陰、少陰、劂陰;足太陰、少陰、劂陰、陽明、少陽;心包、絡經的兩穴,迅速制止血液加速的流勢。

口中塞入一顆護心的丹九,她總算還能吞嚥。

“你把人殺死了,但願我能替你搜出解藥。”那人一面說。一面將她抱起往牆根走去。

一名蒙面人側衝而至,接近便分清敵我,一聲怪叫,刀光猝下。

抱着她的人身影疾轉,一閃便反而到了蒙面人的身左,閃勢末止,腿已掃中了蒙面人的背腰。

傳來了脊背的折斷聲,清晰入耳。

她知覺仍在,知道那人將她塞在院牆下的黑暗角落,拍了她兩下表示要她不可妄動,便轉身走了。

院子裡劍氣飛騰,刀光旋舞。

冷劍夫婦的一雙劍有如電掣雷轟,配合着夜遊神幾位同伴交叉搏擊,所經處波開浪裂。

這位宇內五大高手的第一人,不再逞英雄與對方公平拼博,旋走如飛,避實擊虛,威力似乎平空增加三倍。

不攻則已,劍一出必定有人非死即傷。

看了看院中的情勢,三十餘名蒙面人已經死掉一半了,人多的優勢正迅速地消失。

一名蒙面人接了遊僧一記橫掃千軍.手中劍被方便鏟震得向外蕩,連人帶劍斜震出了丈外。

那蒙面人兇猛地向救了景姑娘的人衝了過來,不假思索地揮劍便拂。

劍過人影無蹤,一無阻滯,驚駭中收劍已來不及了,身形也一衝而過。背心,卻被一隻大手貼上了。

“去你的!”

喝聲入耳,背部如受雷殛,直挺挺加快前衝,衝過女飛衛的身側。

女飛衛反手就是一劍,貫人蒙面人的右肋,這才發現自己所刺的人,完全沒有閃避的能力。

她已聽出了喝聲熟悉而又陌生,也發現發出喝聲的人赤手空拳,身影也有點熟悉。

她拔劍退走,退至乃夫冷劍身側,出其不意劍奔剛閃避冷劍一劍急襲的蒙面人,一擊便中。

她便把先前所發生的事忘了,又重新投入血醒刺鼻的鬥場。

二十餘名蒙面人.都是內外兼修武功十分高明,而且狂野驃捍的腳色,其中又有暗器霸道的高手。

本來抱有必勝之念而來,料定這些俠義道拔尖的名宿,必定泥古不化堂堂正正拼搏,豈知料錯了,一步錯全盤皆輸。

十二位頂尖名宿舍棄了堂堂正正的拼搏方法,採用了聯手合擊,正反交叉的詭奇搏鬥術。

幾乎一個人發揮了三個人的力量,而且出手兇狠辛辣,混戰中威力發揮至極致.把這羣蜂擁而來的蒙面殺手,殺得七軍八落。

而且,有一個更可怕的人恰好加入。

殺人一萬,自損三幹,這十二位拔尖的高手名宿,也損失不輕。

當死得剩下了三個蒙面人見機逃掉之後,冷劍幾個人站在屍堆中,他們全都有力盡的感覺。

二十九具屍體,有三分之一仍在血泊中作垂死的掙扎。

站立的只有七個人,其中游僧和電劍受傷不輕,但總算還能支撐。

紫霄散仙和一位朋友,重傷躺在地上無法動彈。

另外兩位朋友,再也起不來了,背部被暗器擊中要害,死了。

所有的人皆渾身浴血,快到了油盡燈枯境地。

兩名侍女奔出,掌起燈協助衆人救死扶傷。

“女兒……”女飛衛這才發覺女兒不在場。

“夫人,小姐在……在這裡……”在牆腳找到景春鶯的侍女興奮地叫道:“小姐受了傷……”

女飛衛驚喜萬分奔到,心中賂寬。

景春鶯的疲倦雙目,似乎被燈光所吸引,不住眨動,神智逐漸恢復。

“女兒,怎樣了?”女飛衛扶起女兒的上身,同時檢查女兒的傷勢。

“毒鏢……”景春鶯吃力地說:“擦……擦傷……”

“我曾經聽到你的叫聲,隨即失去你的形影……”

“女兒被人所救……”

“誰?”

“晁凌風。”

“什麼?晁凌風?那人是晁凌風?哦!是他!”女飛衛恍然道:“難怪口音廝熟,他……”

“他拿來解藥,女兒是……是再世爲人……”

“咦!他呢?”

晃凌風躲在對面的屋頂上,正悄悄退走。

※※※

五個人在小洪山鎮東面的山腳,仔細搜查一棟農舍。

三進大農舍空聞無人,附近鬼影俱無。

五個人,代表了四種身份。

葛天龍,俠義道英雄西極神熊的兒子。

分水犀廖勇,青龍幫武昌分舵大爺,黑道的好漢。

九天玄女於天香,太極堂義壇的壇主,但因綁架白鯉公冶勝宙事件失敗,被黜另調總壇賦閒。

現在,她又成了風雲人物,成了妙手空空的得力臂膀,算是黑道的女英雌,仍然代表着太極堂的人,雖則太極堂已經瓦解了。

一指高升麻天華,邪道的高手,目下投效妙手空空。代表了邪道人物與白道人士攜手合作。

九幽弔客洪旭,無所不爲的江湖浪人。

“這裡真是貴堂的秘密連絡秘壇的。”葛天龍向九天玄女問道:“你是不是弄錯了?

似乎,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呢?”

“我是從金獅宋斌宋副堂主,無意中透露的口風知道這處秘壇的。”九天玄女肯定地說:“平時本來就很少有人走動,連五壇的人都不知道這裡是秘壇,只有總壇的主要執事人員,才瞭解秘壇的情形。”

“人撤走了,錯不了。”一指高升向廳外走:“看來,旱天雷已經真的嚇破了膽,連秘壇都放棄啦!於姑娘,你大可放心重建太極堂香壇,只要你登高一呼,星散了的弟子都會回來支持你的,犯不着花工夫去找他們。”

“查不出旱天雷的下落,我總有點不放心。”九天玄女有些不安說道:“他如果站出來,我的處境危如壘卵,怎能奢言重建太極堂?”

“你放心,於姑娘。”葛天龍傲然地說:“有柏大俠支持,旱天雷敢站出來找死?

旱天雷躲不了多久的!咱們將出動所有的人手搜出旱天雷的下落來。走吧!我們到別一處的秘壇去找找看吧!”

五個人出廳,踏入前院的曬穀場。

前面的院門本來是虛掩着的,突然被人推開了。

首先進來的是兩位侍女,接着出現穿一身黛綠勁裝的景春鶯姑娘。

“咦!”

爲首的葛天龍吃了一驚說:“景姑娘,你來這裡有何貴幹?”

“來找一些人。”景春鶯明豔的面龐隱現殺氣說道:“前天晚上,夜襲賓陽客店的一羣蒙面人,有三個受傷的人被救活了,招出主使人的底細,所以我要找這些人!”

“可能嗎?”葛天龍笑笑說道:“那些人既然蒙面掩去本來的面目,不會招供的,招也是假供,姑娘能信?”

“我信。”

“這……誰?”

“一個叫馬斌的人。”

“馬斌?是何來路?”

“要問他才知道。”景春鶯向一指高升一指說:“這個老邪居然和你們俠義道的人走在一起……”

“景姑娘,人是會有所改變的。”葛天龍搶着說:“麻前輩已經改邪歸正,你應該歡迎纔對。呵呵!別忘了你也是俠義門人……”

“你說得不錯,人是會有改變的。”景春鶯也搶着發話:“我對做俠義門人煩透了,所以也有所改變,前晚捱了一記毒鏢幸而不死,所以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

“改變什麼?”

“改變爲邪魔外道,這樣就不會活得那麼辛苦。飛燕楊娟是江湖女英雄,非常了不起、我要學她。今後,江湖道上將出現一個魔鶯景春鶯。我正在設法找楊大姐,飛燕魔鶯連袂飛翔,把江湖搞個天翻地覆。”

“你……”

“葛天龍,你最好離開我遠一點。”景春鶯風目中殺氣怒涌說;“麻老邪,我要擒你問口供。”

“混蛋!小女人,你是什麼東西?”一指高升兇性大發,跳起來咒罵道:“不要認爲你是冷劍的女兒,就敢狂妄地在老夫面前充人樣。”

“你過來!”景春鶯神氣地向他招手。

一指高升氣得肺快要爆炸了,頓忘了利害,忘了這些青年俊彥身懷絕技,也忘了自己的精力狀況不如年輕人。

他忘了上次在東湖幾乎載在公冶纖纖手下的往事,一聲怒不可遏的憤極怒吼,狂衝而上劈面連點三指。

威震江湖的穿雲指,丈內可洞胸穿腹的驚世絕學,指勁破風聲,令人聞之心膽懼寒。

盛怒激憤中,他忘了自己只有三指的耐勁。

更糟的是,他不知道景春鶯的內功拳劍,比公冶纖纖高明多多,公冶姑娘的愚人指,也比天心指差得很遠。

而且,景春鶯已下定決心,不再做正大光明的所謂俠義門人。

景春鶯根本不在乎他形如瘋狂的氣勢,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左掌左拂右捺,用上了三聖尼的絕學落英繽紛掌,極爲銳利猛烈的指力,在無濤的掌勁下消散無蹤。

人影近身,三指勞而無功。

他大吃一驚,火速拔劍。

來不及,雙方已面面相對。

“還你三指。”景春鶯冷比。

“嗤!嗤!”兩聲擊破護身氣功的異響傳出,然後傳出長劍墜地聲。

一指高升僅捱了兩指,兩指就夠了。

景春鶯第三指不再點出,冷冷一笑收手。

急衝的一指高升身形一頓,如中雷殛,腳下大亂,總算吃力地站穩了。

右肘穿了一個指大的血洞,可能肘骨也碎了。

左膝也鮮血染褲,也穿了一個血洞。

“哎……”

他終於支持不住,屈膝挫倒。

“拖走。”姑娘向侍女揮手叫。

上來一名侍女,毫不客氣地圖了一指高升兩腳,再抓住髮結向後拖,像拖死狗。

大名鼎鼎的邪道高手,以成名絕學全力施展,一照面就倒了。

“我要將人帶走,你不反對吧?”景姑娘向臉色不正常的葛天龍含笑問,美麗的面龐殺氣消失了。

葛天龍怎能不反對?同伴分水犀與丸幽弔客怎麼說?日後還用在江湖上拍胸膛叫字號嗎?

景姑娘這一招狠棋,顯然是有意將他的軍。

“你不能這樣做.景姑娘。”葛天龍不能不出頭說道:“麻前輩並沒有衝犯你,你捉他的理由不值一駁,我相信令尊也不會允許你這樣做……”

“我的所做所爲,與家父無關,我所做任何事,我自己負責。”景姑娘打斷了他的話;“我只重視我自己的理由,而且我認爲我的理由是合乎道義的,不需要你駁辯,何況你也不配。”

話的份量愈來愈重,一步步逼對方往絕路上走。

“救……救……”一指高升聲嘶力竭狂叫。

“放了他!”葛天龍沉喝,怒火急升。

“你憑什麼?”景姑娘依然微笑。

“憑你是俠義門人……”

“你太健忘,我已經明白地表示不做俠義門人。”

“衝家父與令尊的交情……”

“令尊已經與家父斷情絕義,你居然有臉提出來,真是人不要臉,萬事可爲。”

葛天龍忍無可忍,立即戴上爪套。

“景姑娘,不要欺人太甚。”他隨即拔劍。

“我正在打算欺人太甚,來對付你們這種卑鄙小人。”

“你會玷辱令尊的……”

“你的行爲,也不見得替令尊增光彩。令尊的行爲,更使俠義英雄蒙羞。你收劍走吧!目前我還沒有懲治你的打算,所以你還來得及全身而退。”

一步步緊逼,逼對方走上絕路。

“你們去救麻前輩。”葛天龍憤然向三同伴下令說:“我要重懲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潑婦。”

景春鶯隨父母外出,平時沒有露面與人打交道的機會,即使碰上了事故,也有她的父母出面解決。

以冷劍的名頭威望來說,敢在他們面前撤野出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江湖朋友根本就不知道這位景姑娘,到底有多少斤兩。

看她的年歲只有十六七,穿上勁裝,身上的曲線也並不明顯,完全是一個發育還沒成熟的小丫頭。

即使家傳武學了不起,也好不到哪裡,誰也沒將她列爲或看成勁敵。

唯一與她正式交過手的人是晁凌風,也只有晁凌風知道她的底細,知道她身懷三聖尼的佛門絕學,知道她的武功了不起。

飛天蜈蚣也與她交過手,但她並沒獲得發揮的機會,經驗還不夠,捱了一記蜈蚣毒鏢吃盡苦頭。

那天晚上蒙面人大舉襲擊賓陽客店,她也沒有獲得發揮的機會,同樣捱了一枚三棱毒鏢。

所以迄今爲止,她一直就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乃父宇內五大高手第一位的聲威,壓得她無法出人頭地。

今天,她橫定了心,要自己闖出自己的天下來。

一指高升是她第一個在衆目睽睽下擊倒的高於,她向成名的途徑踏出了第一大步。

葛天龍,是她第二大步的進階,她必須全力以赴。

葛天龍真不該找上她的,葛天龍的老爹西極神熊,與她的父親有些交情,雖則這份交情已經變質了。

西極神熊也不該背棄她父親,改投入柏大空這邊的。

蒙面人的襲擊賓陽客店,毫無疑問地與柏大空有關,爲了俠義道的領導權翻臉成仇,給予她的刺激幾乎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假使那晚沒有晁凌風及時救了她,她的身軀應該已經裝進棺材了。

她如果想保持俠義道門人子弟的身份,就不能向葛天龍挑戰叫陣,雙方長輩,就不允許她這樣做。

葛天龍年紀比她大,更不應該用這種有失身份的態度對待她。

她的劍緩緩出鞘,風目中的殺機比先前強烈十倍。

葛天龍愚蠢得還沒看出危機,自以爲藝高人膽大,以爲景春鶯的劍術即使火候不差,也僅是“不差”而已。

一個十幾歲默默無聞的小丫頭,能有多少份量?自己左手的鐵爪套,是專門剋制刀劍的武器,吃定她了。

一聲冷哼,葛天龍豪勇地攻擊了,長劍無畏地從中宮探入,要誘景春鶯出手來封架這攻擊。以便貼身抓劍,他妄想一出手便取得勝利。

但是,景春鶯也有同樣的取勝念頭,她果然起劍接招,劍虹疾吐,迎着點來的劍影封搭。

雙劍即將接觸的剎那間,也就是葛天龍大喜過望的剎那間,她吐出的劍虹隨然疾沉、斜挑、逸走。

好快,有如電光一閃,劍勢令人莫測來蹤去跡,所走的劍路完全出乎對方意料之外,閃動的身法也大逾常規。

就這麼一眨眼間,她已重現在葛天龍的右側方。

“呃……”

葛天龍悶聲驚叫,剎不住馬步,向前衝出八尺,狼狽地急速轉身佈下了防衛的劍勢,想反撲卻又力不從心,腳下不穩豈能攻擊。

右脅血流如注,衣衫猩紅的血跡迅速地加寬加長。

“你其實接不下我一招。”景春鶯諷刺的語氣鋒利傷人。輕拂着劍甚有傲視蒼穹的氣概說道:“你葛家的武功有限得很,雖則在兵刃上標新立異變來變去,變不出什麼驚世的伎倆來。而且是每下愈況,我看連第八的排名也快保持不住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大言不慚的?”

“你……你你……”葛天龍驚恐地發現自己受傷甚重,右半身正在發緊發麻,痛楚劇增。

他即使不檢查傷勢,也知道脅肋被割裂、刺破,至少有三根肋骨被劃傷,對方劍下如果不留情,該已剖開他的脅肋,有死無生。

景春鶯一步步逼近,鳳目仍然充滿濃濃的殺機。

“傷你的劍招很詭異,是嗎?”景姑娘的劍尖徐升說道:“我綽號叫魔鶯,劍稱魔劍,看你還能接得下本姑娘多少招,準備了!”

“在……在下認……認栽……”葛天龍站不住了,身形一晃,搖搖欲倒。

“丟下劍和爪套!”

“你……”

劍虹電射,鋒利的劍尖點在葛天龍的咽喉下。

“你不丟劍棄爪,我一定毫不遲疑殺死你。”景春鶯冷酷地說,劍上力道徐增。

“你不能……”

“你忘了我是邪魔外道?”

“景姑娘,何……何必……”

劍尖向上略擡,軟弱的咽喉皮肌開始沁血。

“當!”

葛天龍魂不附體,失手棄劍。

“我要把你的爪套砍下來……”

“不……不要……”葛天龍厲叫,右手狂亂地卸解左手特製的爪套往腳下一丟。

“給我滾!”景春鶯收劍趕人。

“快扶……扶我走……”葛天龍狂叫,向同伴求援,屈右足跪下一腿,快要支撐不住了。

九天玄女與九幽弔客本來向兩位侍女逼進,卻不敢快速衝近,因爲兩侍女兩支劍冷電森森,正無畏地等候她們上前送死。

葛天龍發起攻擊時,兩人不約而同止步,留意交手的情勢,看到葛天龍一招就受傷了,兩人嚇得心膽俱寒,鬥志全消,抓劍的手不住顫抖。

這纔是真止的尚手相播,一招勝負即判。

兩人不敢引頸自逃,心驚膽戰等候惡運臨頭。因爲兩個侍女已到了身旁,隨時皆可能發劍攻擊,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九天玄女驚恐地奔到,收劍扶住了葛天龍。

“快替我裹……裹傷止……止血,不……不然我……”葛天龍改變主意說:“血一流……流盡就……”

“可是,葛爺,先脫離險地……”九天玄女更驚恐不安,不願久留。

“不要怕,快……快給我裹……”

九幽弔客也過來了,立即把葛天龍扶倒擺平。

兩侍女也過來了,拾了葛天龍的劍和爪套。

一位侍女踢了九天玄女一腳,粗魯地將人抓起繳劍。

九幽弔客是個老江湖,乖乖地主動解劍奉上,以免捱揍受辱。

裹好傷,葛天龍似乎腰部粗大了一倍。

“我誓報此仇……”葛天龍向已經遠去的景姑娘背影狂叫,信誓旦旦不容懷疑。

一指高升右肘左膝受傷不輕,被兩名侍女分別抓住肩衣,拖死狗似的拖着走,不住發出痛苦的叫嚎和呻吟。一代邪道名宿,栽得好慘。

※※※

面對着這位態度堅決、性情已變的景春鶯,飛燕楊娟頗感意外,也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讓她不安。

“我只請求你讓我見他一面,告訴他襲擊他的是那些人,到底是些什麼貨色。”景春鶯美麗的面龐,似乎掩上一層濃霜:“我並不想請他原諒,只想表白我是無辜的。”

“你這人真奇怪.我一再告訴你他不在我這裡。你怎麼講不通呢?”飛燕楊娟柳眉鎖得緊緊地道:“我不騙你,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我一直就在找他,而他一直就在躲避着我。”

“楊姐,我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飛燕楊娟逐漸有點不耐說道:“襲擊他的人是你老爹的朋友,這是不會錯的,內情也非常的簡單。你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離他遠一點,以免雙方的仇恨愈結愈深。”

“不會有什麼仇恨可結的。”景春鶯的口氣一直就顯得十分自信說:“我相信他已經知道與我爹無關,要不,他就不會在生死關頭救我。”

“他在生死關頭救你?”飛燕一徵。

“不錯,所以我知道他已知道內情。”

“他當然已經知道內情,但另有內情他不知道,我已經查證得一清二楚,所以暫時不想公然活動,等候時機了斷。我不騙你,我正在設法找他,聽你的口氣,好像最近你曾經見過他,可否將他救你的經過說來聽聽?”飛燕的態度顯得友好了些,但仍有明顯的戒意。

“鬥心機論權謀,我甘拜下風,在你面前,我不想多說話,避免暴露了自己的弱點。”

景春鶯毫不讓步地說:“我能找得到你隱身的地方,證明我的消息相當靈通。你是他的好朋友,我不能得罪你,我只希望你讓我當面向他……”

“你簡直豈有此理!”飛燕氣往上衝:“應該知道我也在傾全力找他,我沒有和你鬥心機論權謀的必要。哼!你不能得罪我?你已經找上門來得罪我了。”

“楊姐……”

“你走不走?”飛燕粉臉一沉,聲色俱厲。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他。”景春鶯堅決地說:“我相信他會出來的?”

“你不走?哼!”飛燕陰沉沉地向前接近,鳳目涌起濃濃的殺機。

“我不怕你。”景春鶯冷冷地說。她的手緩緩落向劍把。

她來找晁凌風,晁凌風與飛燕在一起的事,武昌的江湖朋友盡人皆知,她深信只要找得到飛燕,就可找得到晁凌風。

這是位於東湖南岸的一座大宅,飛燕是昨天才搬進來的。飛燕不讓她會晤晁凌風,她當然不便硬往裡闖。

她也會鬥心機論權謀,只要門口一打起來,還怕裡面的人不出來?出來的人自然少不了有晁凌風。

因此,景春鶯把心一橫,態度也就相當強硬。

飛燕楊娟這幾天爲了找尋晃凌風,焦急得心中冒姻,她發覺自己對晁凌風的思念已經到了魂牽夢縈的地步。

以往,她逗弄那些追求她的男人,覺得很有趣,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進入她飛燕的心扉裡。

像無雙秀士這種佳子弟,也引不起她的興趣。

在江湖闖蕩五載,她聲譽鵲起,也豔名四播,追逐在她裙下的位子弟不知凡幾,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留給她稍像樣的印象。

晁凌風不是最出色的佳子弟,似乎才貌都不比無雙秀士,而且並沒向她追求或表示好感。

偏偏她像被鬼迷似的,第一眼便被晁凌風的風度氣質吸引住了,再一共患難,她再也無法矜持,逐漸陷入情網不克自拔。

令她憂傷的是,晁凌風顯然在逃避她。

一個女人陷入愛河,就會變得特別敏感,飛燕也不例外。

飛燕楊娟不怕仇敵向她所愛的人尋仇,卻對找晁凌風表示善意的少女們懷有深深的戒意。

愛是自私的,男女都一樣。

她對景春鶯就懷有強烈的戒心,尤其是景春鶯已明白地向晁凌風表示善意。

以往,景春鶯與晁凌風站在敵對的立場,用不着耽心引起愛情的糾紛,而現在……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把景春鶯看作情敵。

對付情敵,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男人爭風,女人吃醋,都會鬧得天翻地覆。

一聲劍鳴。飛燕的劍出鞘。

院門內。四侍女急掠而出。

景春燕今天身邊沒帶侍女,是獨自出城找來的。

在最近滿城風雨,各方高手四出尋仇的惡劣情勢中,居然敢獨自在外亂闖,可知她已橫定了心,敢於應付任何挑戰了。

龍吟隱隱,景春燕也長劍出鞘。

一燕一燕,鋒刃相見。

“你老爹號稱天下第一劍。”飛燕的鳳目中冷電極爲陰森,逐步逼進說:“我卻不信你景家的劍術。真有那麼嚇人的威力,今天正好了斷思恩怨怨。”

“我與你無恩無怨.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景春鶯一點也不激動,劍在手反而更冷靜:“我只要在這裡等晁爺,你想趕我走,沒有那麼容易。”

劍出鞘,難免火氣旺,火氣不旺當然不至於拔劍,劍在手自然各走極端。

一聲冷叱,飛燕毫不客氣地進手出招,一記白虹貫日攻上盤,似實猶虛。

按理,這種劍招不但攻勢威力有限,而且最易暴露空門,防衛力極爲薄弱,一出手便用上這種下乘招式,那一定表示情緒不夠穩定。

但在飛燕手中發出,卻又成了雷霆萬鈞的可怖狠招,而且招式中含有無窮詭變,不管對方閃避或封架,皆難逃過後續的更凌厲迫攻。

景春鶯一聲輕笑,劍向上一拂。

只要一搭上攻來的劍尖,就可以乘勢反擊,一定可以取得空門長軀直入。

雙劍即將接觸的瞬間,雙方几乎同時變招,風雷乍起。劍虹吞吐有如無數的金蛇亂舞。

人影倏分,景春鶯換了方位,亂舞的金蛇驟然收斂,空間裡仍可聽到隱隱的虎嘯龍吟聲。

“你很狡猾。”飛燕冷笑說:“一沾即走,閃避的身法確是高明,輕而易舉便擺脫我的劍網。”

“我不能得罪你,所以不會接你的猛烈攻擊。”景春燕臉上的笑意頗爲飄逸:“你在江湖闖蕩了五年,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我纔不會傻得和你硬碰自找苦吃。”

“那你來幹什麼?”飛燕楊娟一下愣住了,她受到對方示弱性的稱讚,畢竟是相當愉快的事。

“我來等晁爺。”

“我要你滾蛋!”

“我會纏住你。”景春鶯毫不臉紅地說:“我會繞着屋子轉,我不相信晁爺能不理不睬不出來。”

“你不怕我的人圍住你?”

“你不會這樣做。”

“真的?”

“當然,你是成名的人物,有成名人物的尊嚴。”

“你是冷劍的女兒,現成的名人……”

“你我都明白,狀元老爹養不出狀元兒子,倚靠門第來擡高身價是最靠不住的,沒有人會介意我是誰的女兒,你就不在乎,對不對?”

一聲冷笑,飛燕身劍臺一再次發起狂野的攻擊,劍動風雷發,用上了狠招亂灑星羅。

景春鶯閃掠如電,“錚錚”兩聲清鳴,封住了近身的極險兩劍。

她共換了七次方位,並且擺脫了飛燕的亂灑星羅八方激射的綿綿劍虹,足足退出三丈之遙。

“何必呢?”景春鶯笑着說:“楊姐,我相信我所要說的消息,與你和晁爺被人迫害的事有關。”

“哼!這件事我早就查明瞭。”飛燕傲然地說:“本來要和凌風商量的,偏偏他這幾天不知躲到什麼地方鬼混,你的消息一點也不正確。”

“笑話!憑什麼你說我的消息不正確?”

“因爲你的消息如果正確,武昌早就暴風雨滿城了。”飛燕冷冷地說。

“胡說!”

“我沒工夫與你纏夾不清,你們俠義道英雄的事,我一點也不感興趣,你到底走不走?”飛燕要發狠了。

“我既然來了,目的沒有達到,是不會走的……”

飛燕冷哼一聲,劍虹閃爍,速度似乎增加了一倍,身劍合一,劍山涌發。

景春鶯早有提防,手中劍猛地斜飛。

匹練從涌來的劍山側方鍥入、逸走!

傳出數聲錯劍與輕觸的銳鳴,急劇閃動的人影陡然斜分,帶着快速的破風聲,交錯的電芒乍斂。

景春鶯遠在兩丈外,腳下輕靈地移位。

“我已經自取綽號爲魔鶯。”她俏巧地說:“魔,是會變化的。楊姐,你的劍術即使神乎其神,也無奈我這個魔何。”

“你在玷污你爹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用遊鬥術撐場面。”飛燕一面逼進一面嘲弄地說:“我實在看不出你景家那幾手欺世盜名的劍術,到底有……”

“楊姐,你將有機會看我的劍術,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景春鶯並不受激,輕靈地繼續遊走。

“我等着你。”

“不,在你面前,我不會讓你看到的。”

“你怕我?”

“不是。”

“爲何?”

“因爲你是晁爺的伴侶。”

飛燕的氣消了一大半,甚至有點喜歡這個心直口快捧她的小姑娘了,這等於是明白承認她與晁凌風之間的關係,不會插進來醋海興波。

“你知道,假使你遊鬥,我會下令圍攻的,我是不在意名頭聲譽的。”飛燕不再緊迫釘人:“小丫頭,你最好是相信。”

“我寧可不相信,而且希望不要有人向我施用暗器。”景春鶯的鳳目中,突然涌現濃濃的殺機,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厲光芒:“因爲我已經捨棄了俠義門人子弟的宗旨,按我自己的宗旨處事。”

“你是說……”

“我會毫不遲疑殺掉意圖不利於我的人。”景春鶯的神情完全變了,變得陰森冷酷地說:“你是我唯一願意向你讓步的敵人,而你的侍女,我可不能保證她們的安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哼!我明白得很……”

“我是當真的。”

飛燕楊娟用行動作爲答覆,突然發起猛烈的攻擊,渾雄的劍氣,挾千重劍虹漫天蔽地而至。

總算不錯,四侍女並沒加入圍攻、

“錚錚……”

一陣清越震鳴傳出,猛烈的二十餘劍狂攻一一化解,景春鶯快速閃掠的身影如虛似幻,在急劇飛射的漫天劍影中出沒無常。

她手中的劍僅輕靈地化解攻要害的劍虹,不構成威脅的不加以理睬,看似驚險萬狀,其實毫無兇險,剎那間變換了二十餘次方位,最後人化流光,從正北方向脫出重重劍網。

“唔!的確很了不起。”飛燕不再追擊,掠了掠汗溼了的鬃腳,然後纖手一張,亮出手心的一枚絕魂銀梭:“你小心了,準備接我的絕魂小銀梭。”

“我不會傻得接你的絕魂銀梭玩命。”景春茸輕靈地移位,神色毫不緊張:“楊姐,何必呢?你不可能擊中我的,小銀梭打磨極爲精緻,鋒尖觸石便不能用了,何必浪費在我的身上?”

“你敢誇口……”飛燕纖手一揚,飛掠而進。

景春鶯一聲嬌笑,身形連閃,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在七處方向共幻出七個如虛似幻的人影。

最後身影重現時,已經到了西南角五丈以外。

飛燕並末發梭,確被景春鶯快速的身法所驚。

“七煞幻形輕功。”她有點心驚問:“你是三聖尼的門人,怎麼具有這種邪門輕功的?”

“誰告訴你我是三聖尼的?”

“凌風。”

“好哇!你承認了吧?”景春鶯欣然說:“只有他才知道我的師承。喂!晁爺!你不打算出來嗎?晁爺……”

“你鬼叫什麼?”飛燕嬌叱:“你難道不明白。我現身在此地,用意是等他現身相見嗎?”

“我不信……”

“那你就叫吧!”飛燕轉身收劍,向侍女舉手一揮,進了古樸的大門,院門隨即掩上。

景春鶯低頭沉思片刻,收了劍悄然隱入大宅右面的茂密竹林。

通向湖北岸的小徑上出現八個急急趕路的人,腳下甚快,片刻便到了院門外。

“打進去!”一個青袍人沉聲發令。

屋角的樹叢突然踱出一箇中年人,生了一雙冷電四射的怪眼,哼了一聲,緩步向前接近。

八個不速之客的目光,不約而同向中年人集中,中年人那一聲冷哼,聲不大但震耳欲聾,極爲反常。

“馮堡主,你真替你萬鬆堡增光彩。”中年人一面接近一面說話,語音也冷森刺耳;“你跟了妙手空空沒幾天,就把無所不爲的壞習慣都學會了。妙手空空算是做賊,你們卻進一步帶人登門搶劫啦!”

領頭的人,赫然是潛山萬鬆谷的萬鬆堡堡主、天地一筆馮略,武林十大高手排名第六的高手名宿。

“混蛋!”天地一筆怒火上衝,破口大罵:“什麼人?膽敢在老夫面前胡說八道?”

“不要管我是誰。”中年人已在丈外止步:“這座莊院,是楚王府長吏路老先生的別墅。你要是吃了豹子心老虎膽,敢踏進半步,你萬鬆堡保證會在人間消失,你馮家一門老小,活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天地一筆像是捱了一記悶棍,其他七個人也像被人捅了一刀,僵住了。

“楚王府一紙公文,就可以要你下十九層地獄。”中年人再增加壓力;“而王府草擬公文的人,就出於這位路老先生一枝生花妙筆。”

“你是……”天地一筆悚問。

“我是路府的護院,姓楊,你可以去打聽。”

“老夫會打聽的。你說,江湖浪女飛燕楊娟,是不是藏在尊府?”

“楊姑娘與路家某個人有交情,她在此作客。”

“老夫要找他。”

“她也要找你們。”

“這……”

“你看。”楊護院向屋右的小徑一指。

百步外,小徑中站着飛燕楊娟,四周是短草坪,她一雙明亮的鳳目,在百步外似乎仍可感覺出凌厲的煞氣,顯然在那兒久候多時。

天地一筆哼了一聲,舉手一揮,領了七個爪牙,向小徑舉步。

楊護院衝八人的背影陰陰一笑,轉身向院門走。

※※※

飛燕楊娟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

“是你把他們帶來的?”她冷冷地問。

“我否認。”景春鶯說:“楊姐,你真能幹,引來了不少人,這也是表示你受到重視。奇怪!這些人沒有找你的理由。”

“理由是我是晁凌風的朋友,你不懂?”

“哦!我現在懂了。”

“懂了就好。”

“讓給我幾個。”

“什麼?讓給你?他們是你老爹的朋友。”

“現在不是了。從那天晚上他們羣起而攻,幾乎血洗賓陽客店的時候開始,他們就不是我爹的朋友。”

“哦!你敢公然與他們翻臉?”

“敢不敢打賭?”

“打賭?你是說……”

“我如果和他們翻臉,你把晁凌風的下落告訴我。”

“你真的很笨。”飛燕笑了笑說:“我故意現身,本來就希望凌風來找我。不瞞你說,你希望見到凌風的念頭,絕對沒有我殷切。”

“這……他……”

“他好可惡,一直就在迴避我。”飛燕臉上有掩不住的幽怨:“我相信會有大批混帳的東西來找我,來的人一批比一批強,我一定會遭遇重重兇險和困難,我不信他能忍心袖手旁觀。”

“我幫你。”景春鶯拍拍酥胸。

“幫我?”

“是呀!這才能把那些高手名宿引出來呀!”

八個人聲勢洶洶,左右一分。

所有的人目光,全向景春鶯集中。

這些人當然認識景春鶯,天地一筆甚至曾經叫她爲侄女呢!

他看到景春鶯出現在飛燕楊娟的身旁有說有笑,不但感到很驚訝,同時也感到十分的憤怒。

“你怎麼與妖女在一起?”天地一筆聲色俱厲:“妖女是晁小輩的同謀,令尊是晁小輩的死仇大敵,你……”

“馮堡主,你不要胡說八道。”景春鶯毫不把對方當長輩看,話說得銳利傷人:

“家父被一羣喪心病狂的混帳朋友挑唆出來與晁爺結怨,這件事已經真相大白。馮堡主,你也是挑唆者之一,沒錯吧!”

這已明白表示,天地一筆是喪心病狂的混帳朋友之一。

飛燕發出一串銀鈴似的嬌笑,最後叫聲“好!”

天地一筆即使有烏龜肚量,也會憤火中燒,哼了一聲,怪眼彪圓的向前舉步。

“馮兄,交給我。”一位留山羊鬍子的佩劍人伸手相阻說:“畢竟你是她的長輩,何必和她一般見識?讓我狠狠地教訓她,再帶她去找她爹理論。”

“你配嗎?你是什麼東西?”景春鶯粉臉一沉:“我警告你,假使你敢撒野,我會讓你灰頭土臉。”

“氣死我也……”

“你怎麼不死?其實你早就該死了。”

一聲怒嘯,人撲上了,半途長劍出鞘,身劍合一,憤怒地發招猝然向景春鶯立處攻擊過來。

劍如匹練橫空,挾隱隱風雷而至。

景春鶯身形一晃,劍倏然出鞘,從匹練的空隙中鍥入,但見電虹倏吐倏吞,身形出現在側方八尺之處。

電虹乍斂,傳出一聲劍入鞘的輕響。

留山羊鬍的人剎不住腳步,直衝出三丈外。

噗一聲劍失手墜地,一陣晃動,他總算穩下馬步,吃力地轉過身來,咬牙切齒搖搖欲倒。

右脅下,血染衣袍。

“咦!”天地一筆七個人,幾乎同時驚訝地叫。

“下一個是你的,楊姐。”景春茸笑吟吟地向飛燕說,似乎剛纔並沒發生過任何事故的樣子。

她的劍倏出倏隱,拔劍收劍的速度快得驚人,似乎剛纔她並沒有拔劍反擊。

“抽冷子一劍,可怕。”飛燕也臉有驚容說:“敵動我先動,動則必中。你劍上的內勁非常神奇,對方的無儔劍氣沒有絲毫抗拒力,你是怎麼練的?”

“下苦功呀!楊姐。”景春鶯俏巧地伸手掠掠鬢腳說:“我苦修了整整十年,心無旁鷲。我欠缺的是經驗,目前正在留心學,今後,我不會再上當,不會讓人傷害我了,我要讓那些想傷害我的人哭泣。”

“助我……”留山羊鬍的人終於支撐不住了,狂叫呼救向前仆倒。

一名中年人飛躍而上,要上前將人救回。

飛燕一閃即至,劈面攔住了。

“衝上來!”她拉開馬步,纖掌向前微吐。

中年人大喝一聲,一掌拍出,風雷乍起,劈空掌力挾雷霆而出。

“你是神掌翻天……”她沉喝,微吐的左掌一拂,近身的劈空掌勁突然消散,她的右掌隨即吐出。

中年人的右掌,也同時拍出,雙方都快,雙掌無可避免地接實。

啪一聲暴響,中年人連退五六步,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仰面便倒。

“小妹妹!交給你啦!請。”她笑吟吟地向景春鶯伸手虛引,似乎剛纔她並沒有與人交手。

“楊姐,你的掌力丈內可裂石開碑,但掌出毫無威勢,難怪這位以掌功威震江湖的神掌翻天會上當。”景春鶯的笑容可愛極了,不像是即將與人拼命的人:“他們下一個可能十分了得,不知道我是否能接得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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