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所以我開始不怎麼回宿舍了,再一個這怎麼說呢?嚴格來說的話,我自己宿舍裡的那些破行李,其實送人都沒有人願意要的,就說那個一直以來被我視爲稀世珍寶的行李箱,也就是黨校姨婆給我的那個,就這個行李箱,一直以來也遭受過很多同事的異樣眼光,就是奎哥也認爲,我的行李箱完全已經脫離這個時代的步伐了。

但我根本不在意這些,我就是無可救藥的喜歡着姨婆給我的那個行李箱,我知道那是姨婆的結婚嫁妝,可我也知道,根本不會有人去偷那個行李箱的,所以不回宿舍的話,對於我的影響只是關於天氣熱的問題而已。

故此這會我爲了躲避炙熱的陽光,就躺在古鎮中段,一處貌似於涼亭的地方乘涼,但這個涼亭和一般的涼亭不同之處在於,一般涼亭都是規規矩矩的水泥磚頭建築,而這個涼亭是由木頭架子,還有爬山虎這種植物構成的。

爬山虎爬滿了整個木頭架子,成爲一個通道的樣子,大約長七八米左右吧,下面是兩排長木頭凳子,此時還有很多老頭拿着蒲扇坐在這裡乘涼聊天,而且邊上就是小河,本身這就是在古鎮的中段,所以四周都是古老的建築,讓人有似回古代的那種錯覺。

不過我是不太喜歡身邊的小河,原本而論,在這種炎熱的夏天,加上炎熱導致心情的燥熱,讓我們人類對於小河這種存在會產生喜歡的感覺,但是這條小河怎麼說呢?裡面雖然看不到明顯的垃圾,因爲天天都有專門的人在清理的,但輕微的惡臭味卻是有的,而且我一度認爲,此時咬我的蚊子,其就是從這有着輕微惡臭味的河水裡產生的,畢竟有些地方的河水,其實是黑色的,這說明河水很髒。

儘管如此,我還是像一塊被這夏天的炎熱,烘烤至快要壞掉的爛肉一樣,敞開着自己牛仔衣的扣子,平躺在木頭長凳子上,右手無力至極的拿着點燃的香菸,不時抽一口的同時也抹一抹身上的汗水。

我躺在這裡是在等待涼風的驟起,但是蘇州這個地方太奇怪了,奇怪到讓我自己匱乏的知識根本無法理解的地步,冬天這裡冷到讓人發瘋,更是風如刀子一般寒冷刺骨,可夏天這裡幾乎沒有絲毫微風一樣,偶爾一陣微小到,如我們人類輕微呼吸一樣的風吹過,就讓我剛剛感受到一絲絲的涼意,突然之間,這微風就他媽的又不見了蹤影。

而且這幫拿着蒲扇的老頭子也特別煩人,我原本就熱得渾身無力,就想靜靜的像一塊快要壞掉的爛肉一樣躺在這裡,甚至連抽菸的動作都不想做,但是這羣老頭子老是問我問題,表現出他們蘇州人很是好客一樣。

雖然偶爾我也會覺得自己想和這羣老頭子說說話,但是他們的普通話太不標準了,然後基本都是蘇州本地的土話,給我的感覺是,這比我在公司電腦的TS上,聽到那些老外的英語還要奇怪,還要令我難懂,所以這羣老頭問我問題,我都是哼哼唧唧的答覆,一臉很是煩躁的表情,畢竟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故此我起身,然後回宿舍,老頭子太煩了主要,我回宿舍並不是回大倉庫睡覺,畢竟現在是大白天的,今天是遊戲維護,我們整個公司都是休息的,所以我在大倉庫邊上的水龍頭處,用臉盆接的自來水,然後澆了一身,連同全身的牛仔衣都是完全溼透的。

然後躺在大倉庫宿舍門口,這陰涼處的一把木質搖椅上,搖椅是廠長的,而且廠長的普通話非常標準,所以我也會經常和廠長一起說說話的,但是廠長不抽菸,這個讓我也是覺得太離譜了,我一直認爲我們男人這種生物,若不抽菸的話,似乎不太可能的,但至今爲止,我還真遇到過不少不抽菸的。

我和廠長一般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廠長告訴我這個地方以前的確是個廠子,還是個織布廠,後來因爲各種因素倒閉了,而他自己根本不是廠長,原本是這家織布廠的一個主任,但廠長因爲廠子倒閉逃跑了,所以他接任了廠長一職,然後就住在廠子裡,晃眼這就過去好多年了,廠子裡以前的織布機器什麼的都賣完了,目前就是租給外來人房子而已。

可是當我問到廠長說,這裡所有的租金最後進入誰的口袋裡時,廠長明顯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告訴我說,廠子倒閉了,那廠裡以前的領導可是還在的,廠長就是這麼回答我的,然後再也不願意告訴我任何細節問題了。

但是我也知道了一些廠長的私事,比如我知道了廠長至今沒有結婚,甚至連他自己的家目前都找不到了,原來他自己並不是蘇州本地人,很多很多年前是來蘇州打工的,這個織布廠就是廠長他此生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最後一份,他這輩子自從離家打工以來,其實沒出過這個織布廠的,雖然目前倒閉不知道多少年了,但廠長他還是守着這裡的。

我聽後是覺得廠長的人生似乎平淡無奇,但又似乎有些讓人不可置信,就說我自己吧,今年纔多大啊?可我自己都換了多少次工作了。

而這時一羣學生從裡面的大倉庫裡出來,見我都是喊豹哥,並邀請我一起出去玩,其實他們就是我們大樹網絡公司的那羣學生,他們也在這裡一起租的房子。

但我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因爲我是躺在搖椅上,輕輕搖着,除此以外,根本就不想挪動絲毫,所以他們自己就開心的出去玩了。

而廠長坐在邊上的椅子上,拿着他那像板磚一樣的黑色收音機,問我說,我在網絡公司是不是什麼領導啊,或者說威望很高啊?他怎麼覺得這裡所有網絡公司的員工們,那見我都是很客氣的樣子。

我告訴廠長,我根本不是什麼領導,只是小聰明玩的好,再一個是他們的師傅而已,至此廠長就笑笑,也就沒再問我關於我們公司裡的事情了,似乎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似的。

接着我就和廠長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當然廠長也告訴了我一些,關於這個古鎮附近以前的事情,但我的興趣不是很大罷了。

晚上我是去公司的,畢竟激戰遊戲其實目前沒有開夜班,所以我是在公司的空調房裡,一邊玩遊戲到困了就睡覺的。

……

而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平凡,或者說都很順利,但是對於那羣喊我豹哥或者師傅的學生們來說,他們在晃眼一個多月過後的今天,就是今天,此時此刻他們就要接受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這關於殘酷現實的課程了。

之前他們一直都是有說有笑的,完全都是很開心的樣子,並且過去的每天都是如此的,他們總以爲人生或者生活與工作,那都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事情,一切都是充滿開心與歡樂的,故此他們孜孜不倦的享受着這一切,但是今天,他們沒有一個人笑出聲來,全部都是死氣沉沉的樣子,包括我邊上不遠處的女大學生也是同樣的。

因爲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而根據我所瞭解到的情況,他們這羣學生中,沒有任何一位的工資是超過六百塊錢的,而就這六百塊錢,還要將他們的房租與水電費算進去,這還不能算他們之前的開銷,不然這種可怕的殘酷現實,絕對會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徹底從內心深處崩潰的。

原來,老闆娘給他們的工資根本沒有保底,完全是按照他們打到的K來計算的,所以這會死氣沉沉的整個房間裡,小胖子依舊翹着二郎腿,一把將未喝完的飲料扔在了地上,咧嘴冷笑開口:“他媽的!這工資連我喝水的錢都沒有掙回來,什麼玩意啊這是,老子不做了。”

小胖子和其他的學生不太一樣,所以他真的起身就離開了這裡,但其他學生我可以想象,他們其實現在連回家的路費估計都比較危險,所以對於他們而論,目前這個大樹網絡公司,其實就是個每天只管一頓飯的監獄,遊戲失去了作爲遊戲本該有的樂趣,他們第一次爲他們之前的自以爲是,而付出慘重的代價,其實我有警告過他們的,但是他們不聽,那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所以這會一下子各種抱怨不斷,說是他們校長欺騙他們,是的,他們有聯繫他們的校長,但是聯繫校長的結果,其實從他們此刻那絕望的表情上,就根本不難想象了。

當然,女大學生肯定也是受不了這種工資的,所以她去找老闆娘訴苦,反正我是不知道她怎麼和老闆娘交談的,而老闆娘讓她暫時去玩WOW這個遊戲,至此女大學生從激戰遊戲的這個房間裡退出,但我聽到風聲,說老闆娘其實有意培養她爲管賬的,至於真假我就不知道了。

而老闆娘也找我談過話,但不是因爲我的工資問題,因爲我的工資是有保底的,而且我自己打到的K也有千元以上人民幣的總量,所以老闆娘和我的談話內容是,關於讓我重回WOW這個遊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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