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章 當真三百年
崇軒鬱悶惱火的都快生無可戀了，這時客棧大門被開，一襲白衣踏着祥符翩然而至，他擡起頭來，曾經的同門如今四目相對。
“每個人生下來就有自己的命，有人爲了三餐溫飽蠅營狗苟，有人爲了功名利祿六親不認，而你，註定要傳承自己的過往。”
“這就是命，也是你上輩子沒能做完的事。”婁鬆估摸是聽到了崇軒剛纔的一席醉話，用虛無縹緲的命數來解答，再合適不過。
“你來幹什麼？”崇軒擡頭似醉非罪，竟還能出其不意的認出婁鬆。
唐雲海關門之後默默重新落座，只見婁鬆雙手同時掐訣，幾次法訣連貫變幻後，伸出的掌心上多出一團亮光。
光團中依稀可見，有以沉睡的女子，身子骨僅有一寸長短，可依舊辨得清樣貌正是唐雨嫣。
因那團光亮的緣故，連帶婁鬆整條手臂四周都有充沛浩然的靈氣縈繞不散，唐雲海盯着婁鬆，一臉驚愕問道：“這是？”
婁鬆沒搭理他，只是伸手將那光團遞給崇軒，“是師妹被吸去的精元，你幫我交給她。”
一旁被無視掉的唐雲海瞠目結舌，難掩一臉喜色，崇軒卻噌的起身一把將婁鬆推開，“我憑什麼幫你，龍雀也是我幫你送，這次又要我幫，你連見她一面都不敢嗎？”
不成想，崇軒那看似隨意的一推，竟直接將這位外宗劍仙推的吐血。
婁鬆一連後退幾步，憑衣袖拭去嘴角血跡，先前硬忍着裝出的樣子瞬間破相，臉色霎時間轉變蒼白。
崇軒略微一愣，旋即有些歉然，“你，你跟魔劍仙打過了？”
“如果有神霄配合，應該不至於這麼狼狽。”婁鬆忍着渾身傷痛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崇軒那毫無懸念的猜測。
得到明確答覆，崇軒正打算問問戰時細節，不料婁鬆語調虛弱再次開口，“幫我，交給師妹。”
“不幫！”崇軒拒絕的無比干脆，拾起酒罈便再次打算醉生夢死，“小爺我心情欠佳，你要送就自己去送，不送就趕緊滾蛋。”
說完話崇軒已經抱着酒罈橫躺在那條長凳上，分不清是醉是醒的他舉起酒罈就要不問世事，婁鬆身上突然變的氣勢凜然，一拳照着酒罈底部砸下。
陶製罈子怎能禁得起劍仙一拳，當場便支離破碎，裡頭半斤多烈酒潑灑在崇軒臉上，既然沒道理可說，婁鬆就只好如此。
被灑了一臉酒水後，崇軒也不生氣，反倒砸吧砸吧嘴擺出一副意猶未盡的嘴臉，“好酒，夠勁兒！”
婁鬆居高臨下俯視崇軒，眉宇間竟閃過一絲殺機，“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當年的崇明，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這最後一句婁鬆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迴盪在空蕩蕩的客棧大堂，反反覆覆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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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軒突然握緊雙拳，一個鯉魚打挺從長凳上跳起來，昆吾不知何時已經在他手上，出鞘便勢如破竹般將長凳一分爲二。
原本失望透頂的婁鬆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白衣無風自動，“怎麼，想跟我過招？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廢物打不打得贏受傷的我。”
祥符劍未曾出鞘，但就連只算個半吊子劍士的唐雲海都看得出來，這場架真打起來估計崇軒會敗的很徹底。
地面上，被打碎的盛酒器皿都在不安跳動，這兩人的對峙，竟然連死物都要因森然劍意而瑟瑟發抖。
唐雲海正在一旁糾結要不要去當個和事佬，一聲嬌喝突然在兩人對峙之間響起，“你們倆夠了！”
敢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出來攔下兩位劍仙的，是原本已經熟睡了的唐雨嫣。婁鬆一身雄渾劍意瞬息散盡，崇軒稍作由於，也按下昆吾劍頭，唐雨嫣來的突兀，見兩人沒有再動手的意思便乾脆伸手奪過婁鬆掌心的那團光芒。
沒等唐雨嫣手指觸及，可以說是那團亮光自行向她飛來，刺眼光芒中那個沉睡的小人兒似乎在唐雨嫣剛一露面就已經甦醒。
那些光，那些靈氣都似受到牽引，紛紛化作流螢從唐雨嫣七竅入體，肉眼都不難看出，唐雨嫣臉頰氣色越來越紅潤。
婁鬆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她在他身後及時喊道：“師兄！”
那白衣背影稍一停頓，嗓音有些沙啞問了句，“是在叫我，還是叫他？”
“婁鬆師兄。”唐雨嫣補全稱呼，用極低極低的音調開口，“謝謝你。”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面對等了三百年的女子，神色有些失落，一臉惆悵道：“你曾經說過，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
才說完婁鬆自己就有些後悔，臉上懊惱不加掩飾，唐雨嫣則輕柔一笑，“當時一句氣話，師兄何必當真三百年。”
“你說的話，我一直都很當真。”
此言一出兩者相望無言，唐雨嫣面頰緋紅低垂着腦袋，婁鬆還是後悔，彷彿與她在一起時，不論說什麼他都會自己先後悔。
不論說什麼，都覺得是說錯了，因爲當年最是惹小師妹生氣的就是他，而那個人卻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讓小師妹開心起來。
不管對與錯，總之三百年來，自己總算能再與她說上話，他很容易滿足，有時候遠遠的看着她笑，或被她多看一眼就足夠了。
這次婁鬆轉身離開時她沒再開口，他出門前臉上是帶着笑意的。
唐雨嫣轉身面對崇軒欲言又止，靜靜佇立了半晌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唐雲海見妹妹回房，也跟着打算離開。
路過崇軒時，唐雲海勸說一句，“今晚別再喝酒了，若是明天仍有心結，我陪你喝。”
沒得到答覆是意料之中，說罷，唐雲海也跟着上了二樓。
崇軒一個人木樁一樣站了許久，突然間像是發瘋一般，三步並兩步衝向客棧儲酒的木櫃。
這一夜，有人出客棧，御劍祥符離開蘇州。
這一夜，有人出客棧，城外草坪中一手酒罈一手劍，月下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