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章 紅衣
楊姑娘，是那個蘇州一別後自己夜夜看星空，繁星在自己眼前勾勒出相貌的藍衣女子嗎？
走在小鎮街上的崇軒心緒複雜，這一趟下山路走的委實艱難，走了一路內心有多少起浮，崇軒握着半張薄餅依舊不得靜心。
走到一間以前從沒來過的鋪子外頭，崇軒駐足不前，望着站在門外那一襲紅衣，心情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古井不波。
一襲紅衣就那麼站着與他對望，她有了一些變化。
小臂上沒了軟鞭盤繞，換下了印象中的蔚藍長裙，眉心間少了那媚態的銀白印記，腰間卻多了一枚與那印記外形相仿的玉墜，但那長相崇軒此生都不會忘記。
孤男寡女對視半晌，竟是紅衣女子率先開口，“進來吧。”
楊柔嫌棄布簾走進去再放下，崇軒這才注意到，鋪子門口掛着的大旗上並非此時此地格外應景的“酒”字，而是一枚骰子。
賭館
??
滿腹疑惑的崇軒僅只猶豫半息，便擡腿邁向楊柔一襲紅衣被門簾擋住的方向，久別重逢，她爲何選在這裡見面？
心中疑惑已經變成了好奇。
掀開門簾，崇軒前半個身子才躋身進屋就迫不及待開口，“你這段時間去哪了？爲什麼不告而別？”
館子裡遍地雜物凌亂不堪，估計主家這會兒要麼已經翹辮子昇天了，要麼就跟隨大流託庇蜀山，哪裡有閒心打理店面。
有問無答，楊柔四下張望物色了一個骰盅，又東拼西湊撿來了三枚骰子後將一張賭桌扶起。
“那天我和雨嫣其實
??”崇軒話說到一半就被楊柔打斷。
“賭幾把，最簡單的玩法。”
崇軒被這記無理手招呼的雲裡霧裡，不過既然是她提出的，便是從小都沒碰過的敗家玩意兒，崇軒也不介意偶爾小賭怡情。
點頭答應下來，崇軒便看見楊柔手法玄妙的將三枚上下疊放的骰子收進骰盅，一陣忽快忽慢的晃動，旋即扣在桌上。
“你先猜。”
“我猜是雙數。”崇軒不暇思索道出自己的猜想，沒想着能贏，他自幼不諳此道，更無甚賭運可言，唯一知道的玩法也就這麼一種。
楊柔表情說不上來古井不波還是出塵不染，柔荑輕輕擡起骰盅，底下三枚骰子三角排開，是二四六的雙數。
湊過腦袋一眼瞧見點數，崇軒頓時喜不自勝，“哈哈，我贏了，早知道就跟你賭那二十兩銀子了。”
重逢以來楊柔第一次嘴角勾起弧度，微不可查，接着毫不猶豫又將骰子收入骰盅，看似隨意搖了幾下落盅。
“再來。”
“這次我猜單數。”崇軒隨便打了個馬虎眼，根本沒抱着真從她這贏走二十兩銀子的心思。
擡手開盅，賭桌上三枚骰子分別是二三四點，單數。
這回崇軒沒有跟個孩子似的歡喜雀躍，而是神色肅然盯着賭桌。
從小就開始看租借來的小說，分外豔羨那些江湖俠士們的快意瀟灑，也只能豔羨，自己真入了江湖卻沒那麼快意瀟灑。
這麼個從不竊以爲自己命好的傢伙命真的有這麼好？
也不管崇軒什麼表情，這次楊柔自顧自搖過之後一雙眸子就那麼盯着他，直到他給出個破罐破摔答案，仍是單數。
桌面上現形的骰子分別爲一三三點，仍舊是單數。
再賭一把，楊柔剛要擡手，崇軒卻伸手抓住那隻骰盅，“這次我來，我壓豹子。”
看到崇軒一臉正色，楊柔莞爾一笑將柔荑拿開，任由崇軒拾起骰盅，露出下面的三個一點。
先後四把押寶贏了四把，崇軒臉上卻全無喜色，眉頭緊皺的盯着桌上三枚骰子，就好像看到了世間極端恐怖的東西。
楊柔又是千篇一律的花樣，她正要開盅時卻被崇軒一聲低喝打斷，“夠了！你想告訴我什麼，有話直說。”
骰盅沒有再開，楊柔擡頭一雙明眸只是崇軒雙眼，“氣運，說小了就是賭桌上的勝負，稍大些也是一個王朝的興衰。”
開頭二字便讓崇軒聞之背心發涼，這股涼意來的詭譎，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爲何，默默聆聽楊柔的下文。
“蜀山有九朵金蓮象徵天下氣運，如今只剩四朵，兩朵爲你所用，三朵因你而衰，你入一回鎮妖塔，金蓮估計能再開兩朵。”
“你不是楊柔，你究竟是誰？”
雖說有些後知後覺，可崇軒總算是察覺出眼前女子身上的氣質不同，長的的確是一模一樣，可她身上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
高傲，冷豔到極致的高傲。
“我不是楊柔，我卻能回答你曾經問過她的問題。”那女子娓娓道來，柔嫩的嗓音宛如天音入世。
崇軒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什麼？”
“你曾經問過她在爲誰尋找三生石，對嗎？”
崇軒沉默不語，眯起眼睛開始細細打量這個與楊柔簡直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子。
“陪我走走吧。”紅衣女子並沒有馬上爲崇軒答疑解惑，而是提出自己這不算條件的條件，只是走走。
略作沉思崇軒便點頭答應，“好，你想去哪裡？”
“隨便走走，很久沒出來活動了。”說罷，她已掀開門簾獨自走出，崇軒以只落半步的身位緊隨其後。
鎮子坐落於蜀地與蜀山最近的地方，妖禍起時屍潮還不曾波及此地，就有蜀山長老帶成羣的弟子布成防禦劍陣。
也真是因爲如此，這個鎮子是整個蜀地唯一僅存的幸運兒，屍王復甦妖禍橫起，這個小鎮是周邊衆多村鎮中傷亡最少的，饒是如此，也有傷亡。
說道這次蜀地的妖禍橫生，那場紅河洪水雖然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卻實打實要比屍潮傷人更多。
兩人前期一路沉默，足足走了三炷香功夫，似乎在比誰耐心更好。
已經遙遙可見紅河的水流湍急時，紅衣女子總算還是個厚道人，不等崇軒發問就主動開口，“她找三生石是爲了黃泉明軒，也是崇明，也是你。”
女子音色宛如天籟，崇軒卻聽的很是無語，想不到走了一路，得到的竟是這麼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