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復仇者
“完蛋了……”
一隻羊趴在寧三七的頭頂，不，應該是再一次回到原點的長羽楓頭上。
不……
再準確的說，這無限次的輪迴，始終都是生命的起始和終結，而不是所謂的真正的“人生輪迴”。
這並不是通往過去，也不是走向未來，而是一個字。
死。
死了就是一個生命的終結，就是一個人人生的終結，所謂尋求永生或者靈魂的輪迴，都是一種對於悲苦大衆的憐憫。
因爲沒有永生或者是靈魂的話，他們在這一輩子，或許就是活的太苦了，活的太累了，活的沒別人好，活的失去了意義。
這樣那樣的命運悲苦，或許都不是一種能夠解釋的東西，也在於這種人生，多多少少缺失了某樣寶貴的東西，而讓人生充滿了悲苦。
或者說，從出生開始就生患重病的，那所謂的人生【三萬天】從一開始就像是一根名爲健康的繩子被打上了死結，而後卻也失去了那活過三萬天的機會。
這只是，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而不是任何人，任何生命的開始。
又或者，一出生或者是再人生中經歷了貧困，或者是家道中落，經歷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份心中的悲苦，也就讓這個人越來越希望，來生，會不會有靈魂這種東西。
讓他這輩子受苦的靈魂去往來往，然後獲得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身份，名利，還有可以稱得上心理安慰的【某樣東西】。
身體殘破者一定希望獲得健康，家財全無者，大概也會在來生尋求自己這輩子追求而從未想過真正得到的金錢，這也是爲什麼人生會這樣悲苦，才能夠讓人能夠理解，【失去】這一個兩個音節一上一下，就可以讓人感慨萬千的詞語。
因爲來到世界上，並不是真正所謂有失去的。
有人嗎與人之間的對比，纔有真真正正的失去。
爲什麼別人有，而我沒有呢……
當你發出這個疑問的時候，全世界的人都會開始比較起來。
我從一出生，就失去了，健康。
我從一出生，就失去了，金錢。
我從一出生，就失去了，親情。
我在這個人生中，並沒有獲得幸福美滿。
我在這個人生中，並沒有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不，並沒有獲得我想要擁有的哪怕一丁點的東西……
我充滿了遺憾。
我甚至碌碌無爲。
我失去了方向，我從未獲得過別人的人生經驗。
我可能不需要，但是如果有人願意給我，我並不一定不需要。
當這些問題拋出來給自己聽的時候，你回答過後，有幾分真，幾分假，一定只有自己心裡明白。
因爲在對比一下，有些人，確實一開始，就擁有着你還沒有準備好過好這三萬天就失去的東西。
如果，擁有了，一開始，就失去的東西，可能我的人生會更好。
可能嗎。當然可能。
可能的原因，只有一條，那就是:人生沒有如果。
誰都可以幻想，但是唯獨這種人生三萬天的開始和終結，是想都不可以想的，或許可以，但是早就已經不可能。
所以生活在悲苦人生中的人，或許，更應該去想着……靈魂，輪迴，或者是超越人類本身更高的存在。
來假託，來慰藉，這樣子的人生，或許更應該，獲得一份撫慰。
但是，這又不是正確的，因爲沒有人可以改變，所以人生也就不需要任何的猜想。
每一個人所面對的人生是複雜的無序的，沒有源頭的，這纔是真正的公平，也是極人生之最大不公平。
也就聊勝於無，空如白洞。
“你看，你出生開始就生了病，然後沒有處理好，失去了聽力，成爲了聾啞人。”
那隻羊趴在長羽楓的頭頂，搖搖晃晃的，像是一個不倒翁，他柔順頭髮的羊毛和長羽楓的頭髮糾纏在一起，這幾分的人生，早就給予了一份不同的展望。
雖然說着很可憐的話，但是尋荒影從未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反而輕鬆的很。
因爲這種悲苦，並不是在他的身上，又或者說，這樣子的事情確實可憐，但是，心中可憐或許更好一點，而不是看到這個人就說:哇，你的人生好可憐！趕快去轉世投胎吧！
那樣的話，就不存在一點點憐憫的可能。
只有這樣，平靜，或者是輕鬆的聊天，才能尊敬這份悲苦。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尋荒影不需要【尊敬】這份悲苦，只是遇到了，相識了，所以尊敬，而沒有遇到，沒有相識，那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這個人，都無從談起。
“然後，養你長大的人好像也被老鼠妖吃掉了，還有，那些和你認識的同胞，也因爲你的事情而被害死了。”
羊捲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那個冒牌貨，真是心狠手辣……讓別人養了你七年，然後突然出現，給你一記當頭棒喝，把你可以依靠的人，全都害死了。”
尋荒影並沒有空穴來風，因爲寧紅茜和寧冬青，就是這樣死在了【寧楓】的手上。
“那個冒牌貨，認祖歸宗，把名字改回了寧，讓你這個長姓的真正少主，永遠的失去了一種可以存在的希望。”
天下的白靈山，本就是寧家的，也從來不是長家的。
“你的母親，也就是已經成爲了神明的長英蘭，大概也是希望你不要接觸到這個白靈山吧，所以一直不希望你，成爲白靈山的少主。”
長羽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記得自己是白靈山的少主，但是，就像是白靈山寧家的血統詛咒一樣，那樣多的可以預見未來的記憶，總是斷斷續續的告訴着，名爲寧極的父親，也不希望，自己的白靈山，落入到冒牌貨的手上，又或者是，自己的兒子，走向悲劇的路途。
“這樣想來，在溫緹郡，拉傑爾和艾米納，甚至是艾瑞卡，都應該是你最好最好的歸宿，我知道，你也不想要拋棄他們，不，拋棄這個詞太難聽了，應該是，放不下他們，所以才無時不刻的想着去報答他們，這很好，也很符合仁義道德，更符合你的性格。”
尋荒影大字排開，躺在了長羽楓的頭頂，看着遠處的白靈山，那裡燈火通明，響徹着，熱熱鬧鬧的氣氛。
對於任何不認識的人來說這份歡樂，自然能夠感染，進入白靈山就是一片熱鬧，進入白靈山修行，就是擁有着光明的未來。
因爲帝國的天下姓陳，而陳的從古至今的附庸，都有寧這個字。
“你肯定會說，沒事的……但是我還是認爲，你太不明白，你接下來的人生到底應該去怎麼過了……所以，你母親，還是希望，你能夠不要接近這個世界世界的真相。或者說……”
尋荒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頭頂。又摸了一下他的劉海。
“怎麼說呢……殘酷，這份真相太過於殘酷，對於你來說，或許真的是這樣，你現在根本沒有對抗這份力量的能力。因爲敵人確實比你想象的還要強大。”
天空的白雲在陽光下如此的燦爛。
“儘管，這對於你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爲大不了是死的，你就像是一個已經參透了人生的僧人，而不是即將面對，那種力量的戰士……”
“不，不應該是戰士……”
尋荒影笑的很開心。
“應該是……哈哈，勇士……因爲戰士的生命不會很長～”
“哎呀～我說了這麼多，你迴應一下我呀～”
尋荒影用手拍打着長羽楓的腦門。
長羽楓穿着僅剩下的衣服——白靈山孩嬰閣的衣服——坐在了離白靈山很近的地方，也站在了離白靈山更遠的地方。
這裡是白靈山的東南角，也就是和阿爾蘭公國與精靈王國隔山劃境的三岔路口。
他是自己出來的，他被白靈山上妖怪風波的事情趕了出來，又因爲尋荒影的出現而獲得了一個長羽楓的記憶。不，準確的來說，他就是長羽楓，是小宗王通過星線讓他回到了這裡。
這裡並不是輪迴，也不是重生，更不是穿越。
而是真正屬於長羽楓的人生。
他被冒牌貨寧楓領了回去，又逃了出來。
在這個三個國家的三岔路口邊上他正在做着一份常人難以理解的抉擇。
他不能再去白靈山了，也不可以再去溫緹郡了，更不可能去精靈王國。
屬於他的地方，可能已經沒有那麼多了。
而最讓他糾結的事情，或許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小男孩，應該去哪裡……
“去找一個醫生，治一治你的聾啞吧……”
尋荒影說的緩和了很多。
“但是，我應該幫不到你，因爲對這裡不太熟……我是帶她們來玩的……”
尋荒影看着趴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睡覺的冰精靈和小藍，笑的不亦樂乎:“你在這裡糾結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
“開始……向他們復仇吧……”
長羽楓看着那個可以同樣三個國度的路牌，在這個三岔路口上，長羽楓頗有些肯定的意思。
他悠悠然的這幾句話，把尋荒影都有嚇到的意思。
“你說什麼……”
尋荒影鯉魚打挺般的站了起來。
“我們，去復仇吧……影……把這筆賬算完，我們也就可以，放下，去星界了。”
長羽楓看着阿爾蘭公國的路牌，將腳步偏移向了這個帶有魔法的國度。
“把事情擺平，不……”
長羽楓換了個說辭:“把所有的牽掛斬斷，把所有的恩怨情仇，了結乾淨。這纔是最重要的，不要再有所虧欠。”
長羽楓正說着，冰精靈和小藍也正合適的醒來了，他們並沒有被長羽楓喚醒，如果他們不醒來，長羽楓便有要離去的意思。
“這可不行……”
尋荒影哼了一聲。
“不能說成是了結恩怨的！因爲，這就是去復仇，把那個人類阿爾蘭創立的國服摧毀，把麓中行從天宮正神的位置上拉下來！”
尋荒影惡狠狠的盯着前方，一輛龍車飛馳而過，蜥蜴龍喘息的聲音如此的清晰。
一個聾啞人，寧三七，在這個世界上，想要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復仇者。
不不不，這樣顯的寧三七這個人心中滿是怨恨，或者是一種無可言說的可憐蟲。這樣，寧三七的人生動機也就失去了公理的正義性。
應該換一個說辭。
比如說，這是這個世界欠寧三七的。
這樣，寧三七就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他向來如此，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
不過，被複仇者並不願意這樣想，因爲寧三七的一生就是悲劇，悲劇是不需要理由的，也不需要了爲悲劇復仇的。
“我……應該去復仇……我一直，這樣深刻的認識到，我對於那三十萬王族子民的死心存愧疚……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告訴我的繼承者，告訴那些曾經相信過我的人，我會保護他們。而不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
長羽楓慢慢的接受了……
在這份龐大的，三十萬的王族子民的怨念，匯聚在一起而成的，一個又一個，伴隨着他們的王轉世而來的悲苦。
這是一份，無法抹殺的情感。
也是一份寄託。
“我應該，這樣告訴你……影……那些罪魁禍首，確實是曾經的十二位神明，我們沒有管理好他們……所以讓他們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但是，他們也曾有着我們無法磨滅的缺陷。”
“所以，我們需要，帶着他們的一切，將腐朽的，他們統治的世界打敗。”
尋荒影高昂着羊的頭顱，兩隻羊角尖銳無比。
“這是，我一個人的戰鬥。”
長羽楓輕輕的嘆了口氣:“我需要，爲我曾經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這纔是最重要的。而不是逃避現實。”
“不……”尋荒影疑惑的皺眉:“如果你這樣說的話，那你還是不明白……”
“我已經明白了……我需要面對的是什麼……”
長羽楓堅定無比的面對着前方。
而那通往公國的道路上，或許是有一去不復返的白雲。
不知道，白雲算不算一個國度的所有物，它們會不會因此而發動戰爭？
也許會的，因爲天空，大地，大海，都是需要爭奪的領地。
從來如此。
“讓他們付出代價？”
尋荒影皺着眉頭。
他不是很開心。
而長羽楓幾乎說出可，這輩子最後一句沒有感情的，冰冷的話語。
“復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