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不死堂
在不遠不近的年代。
天空陰沉,雨點在黑色的天空中蕭瑟的和風一樣,可那雨點就是扎人,一點一滴都扎的人難以承受。
須臾雷鳴,電閃永恆,那白色的灼蛇在天空之中吶喊咆哮,蜿蜒遊走,浮於雲端,轟響人間,震懾萬家燈火,威壓千百魂靈。
一隻奔騰的黑馬倒是也襯了這奇絕的雷鳴,一哭穿過荊棘的相擁,健碩的馬腿在黑色的泥沼裡飛也似的擡起,生怕和這個污濁的世界有半點的沾粘。
“架!”揮舞的繩鞭從黑色的荊棘中如利劍般刺穿而來,拍打在黑馬的身上,猶如那電閃雷鳴般響徹天空。
“快點!你這畜生!要是誤了事,你可沒完!”那揮鞭的馬伕單獨的左眼上綁着黑色的綢帶溼的徹底,那能夠看得見的右眼卻也是被風雨扎的鮮紅。
黑馬嘶鳴,那一輛顛簸的木車才從荊棘地裡奔騰而出,這也纔算是真正的,從荊棘裡出來,那狹小的木車在黑馬與荊棘的拉扯下歪歪扭扭,上面被一片早已經污泥濁血的白布遮蓋,歪七扭八的,才能見到,有一些“東西”,被迭放在了上面。
“該死的!”
獨眼馬伕破口大罵,一口的污泥濁牙也在白色的閃電之下閃亮的如尖刺的倒鉤。
繩鞭再揮,那馬兒才吃痛,顧不得什麼繩索的勾崩之勢,一下子從泥潭裡飛躍而出,連帶着那馬伕的與那小車上的“東西”飛躍起來。
“你給我小心點!畜生!”獨眼馬伕又是一鞭,猛拉繮繩穩住自己,卻也在這一鞭下,飛快的衝了出去,那車上的東西架不住這份飛馳的顛簸,一個“東西”從白血的布中咕嚕嚕的滾落了下來,帶着廢鐵和刀劍的碰撞,也就落在了沼澤之中,與荊棘作伴。
白色的遊蛇在天空中狂怒,而那個滾落下來的“東西”也才能夠接受看得見那已經死去的雙眼,未有瞑目,身上的鎧甲反光,像是靈光的閃電一齊滾落下來,從它那被閃電照亮的眼眸裡,那馬車奔騰而去,再也不會返回這裡。
“該死的,你至少害我少了一段逍遙快活的日子!”獨眼的馬伕咒罵着自己正在雷鳴之中狂奔的馬車,回頭看去,那掉落的“東西”身上散發出的紅光讓他的憤怒更加強盛。
他那血絲滿布的眼睛轉而看向了馬車上其他的“東西”,他頗有些欣慰的強忍着憤怒,咬牙切齒道:“要是丟了這樣,你就,給我死在這裡吧!臭馬!”
他反手又是一鞭,猛的回頭,他穿了太久的衣服上滿是斑駁的濁泥,在雨水的沖刷下稍微留了點白色的痕跡,青苔與他腰間的鎖鏈幾乎是相伴相生,還有那一把精緻的帶有紅寶石的刀柄插在靴子的邊緣,他的全身,幾乎沒有一樣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但是他沒有要那些“東西”的鎧甲。
他甚至是像一個乞丐,只不過乞丐不會有黑色的駿馬,也不會有一輛可以拉貨物的小車。
他的邋遢和身上顯而易見的污垢即使是在這般猛烈的暴雨中也難以清洗。
他的頭髮被藏在一頂破舊的三尖角帽子裡,那殘破的也如同乞丐的帽子幾乎和他的身上最不搭噶。
還有,那馬車上的各種各樣的鐵器,也自然是,不曾屬於他。
鐵劍發光,鐵甲方淨,鐵刃無鋒,鐵錘如石,鐵靴走泥,還有那一具又一具曾經握着穿着戴着那些鐵器的“東西”們,歪七扭八的厲害,在奔騰的小車上的,顛簸的左右碰撞,發出鏗鏘的響聲。
而就在這些鐵器的正中央,被白血的布匹包裹住的另外一樣長方形的“物件”纔是他最爲珍貴的“寶物”。
他剛剛,看的也是它。
這長方形的“寶物”碩大無比,六條手腕粗的鐵鏈強行的繞過它的全身,帶着鮮紅的血印還有難以看得清的紋路,還有大把大把的瑪瑙石,金銀的纏絲匯聚的圖畫,都把這個“寶物”的價值彰顯的難以預測。
這也意味着,獨眼的馬伕,就要,發財了。
這也是爲什麼,那些“東西”掉落下去的時候,他無端的咒罵,也是快馬加鞭,趕往這件“寶物”最適合它的地方。
【不死堂】
閃電刺目,獨眼馬伕也睜着他碩大的右眼,用極巨收縮的紅色瞳仁緊緊的盯着前方。
山崖山巔,這山路蜿蜒曲折,電閃雷鳴,也難以抵擋的住這一場曠日持久的暴雨。
“該死該死該死!再快點!畜生!”獨眼馬伕揮鞭如雨,就像是一個狂怒的暴君,揮舞着手上的長鞭,將匍匐在地的馬兒打一個不死不休。
馬兒嘶鳴不止,卻也再難提速,好在目的地就在眼前,馬兒的嘶鳴聲也隨着目的地的到來而停歇。
那是一座黑色的小鐘樓,鐘樓並不高,摸約三層樓高,底下卻也是一個已經廢棄的大教堂,教堂的神像上流着斑駁的血淚,它們健碩的身體和張開雙臂擁抱世間的模樣更加的諷刺着一個又一個以這座小城市大教堂爲生的,“怪物們”。
“畜生!畜生!”獨眼馬伕踢了兩下那停下的馬兒,那馬兒吃痛,被踢了便往後退,搖晃的腦袋在暴雨中眨着雙眼。
“呦!這不是西蒙尼嘛!你又來了?”一個腰間別着一把黑鐵劍刃的軍士走過來打了招呼,用一種非常玩味的口吻說道:“這一次,可別讓我們吃了個空屁……拍拍屁股走人了哦~”
那穿着黑色鎧甲的軍士站在獨眼馬伕西蒙尼的旁邊,才能夠看到西蒙尼的矮小,還有他止不住的邋遢模樣。
“希諾闊斯長官,您真會說笑。”西蒙尼矮小又駝背的身子自然是不那麼俊郎,在挺拔又俊郎的軍士面前,就像是一個滑稽的小丑怪。
希諾闊斯的金髮如此的耀眼,碧藍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沒有半點的污濁,清澈的像是一彎水流。
西蒙尼搓着自己蒼老的粗糙的手,在馬兒的喘息聲裡,用一種非常怪的聲音眯着眼睛訕笑道:“這一次,除了平常的鎧甲之外,還有一件,一定會讓龐納波將軍高興的東西~還請你,放我進去~嘿嘿……”
西蒙尼那張皺巴巴的臉笑起來自是難堪,但是他手上拿了一個金晃晃的硬幣出來,抓了希諾闊斯的手就可以往他手心放。
“如果,我們將軍不滿意,我可不會給你收屍的!”希諾闊斯拿了金幣,往自己鎧甲的腰間口袋裡一塞,整個人都更加挺拔了許多,一邊走開,一邊吩咐守着這座教堂大門的守衛放行。
“謝謝你!希諾闊斯長官!”
西蒙尼明顯是在感謝希諾闊斯放行,卻也像是在回答希諾闊斯不會給他收屍的警言,希諾闊斯明顯因爲自己的妙言和西蒙尼的妙語而笑了一聲。
他哼了一聲,將鎧甲端正,站立在了一旁,像是從未見過西蒙尼一樣,看着那不知道在看哪裡的士兵說道:“你應該感謝你自己。”
“是,是。”西蒙尼像是一隻猴子一樣翻身上馬,那馬兒被西蒙尼極長的指甲抓疼,顫抖兩下,帶着西蒙尼和西蒙尼的寶藏緩緩的走過那守着這段路的士兵。
同樣教堂的路,就是這麼一段距離,但是也是唯一一條正常的路。
暴怒的雨天,也只有西蒙尼這樣的亡命之徒會有出現在這裡,帶着他的寶物,西蒙尼穿過悠長的巷道,在一片漆黑裡,見到了教堂巷道內那一雙雙枯骨般的眼睛,還有那些如枯骨一般的軀殼。
它們並沒有比西蒙尼的“寶物們”好上多少,只是,它們還活着,而他車上的“東西”們,卻已經在發臭。
它們很快就會被蛆蟲啃食,如果不是西蒙尼,這些“東西”或許永遠會被埋藏在戰場上。
鐵會生鏽,血會流乾,人會死盡,呻吟聲自會斷絕。
包括這狹小而漆黑的廊道里,也有着無數,不痛不癢的求救的呻吟。
“救救我們吧……求你了……”那些絕望的“東西”們的眼神一個緊接着哀求着西蒙尼,卻也只能得到西蒙尼的謾罵。
西蒙尼的屁股在黑馬的背上坐着,腳卻在踩那些有氣無力的“東西”們伸過來的白骨。
“該死的東西!滾開!別擋住我的去路!你們早就該死了!”西蒙尼幾乎是暴跳如雷,因爲他看到一隻白骨的手正在廊道里想要觸摸他的黑馬,還有那車上的,他的“寶貝”。
“該死的東西!給我!滾蛋!”西蒙尼掏出了靴子上的鎖鏈刀,一個鎖鏈甩出,那把鋒利刀便也直擊白骨,將那蒼老的白骨擊碎。
他本來還想再說着什麼鬼話謾罵,廊道也很快,到了盡頭,那些呻吟着呼聲的白骨們也才斷絕了念想。
它們好像出不了這廊道,堆積在通往教堂的廊道里,也就成了西蒙尼最爲煩人的一段路程。
閃電能夠擊倒這裡的任何一處牆壁,破敗顯現,髒亂的一切也纔得到了不少的光亮。
教堂的內部,也才真正的有那麼一點別樣的生氣人的生氣,因爲這裡有着人類使用的火焰,篝火,還有,篝火裡更爲絕望人類的眼神。
西蒙尼的馬車一步又一步,一個輪子又一個輪子的前進,那些篝火和骨瘦如柴的軀殼才能一點點的看過來。
還有那一根又一根教堂的白柱後面,一個又一個已經餓的昏厥過去的將要成爲屍體的“東西”。
這些“東西”並沒有保留住人類的渴望,只是因爲他們已經被鎖鏈捆綁,還有,他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這也是自然,因爲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不死堂】。
所有患了不死症的人,都在這裡,享受着來自人間地獄的最後一念。
穿過廊道,穿過廊道連接的前廳,這才真正的教堂的中廳。
這裡依然有人把守在這裡。
穿着軍士服的人長着一頭白色的短髮,也和西蒙尼一樣,獨眼,卻擁有着希諾闊斯挺拔的身材。還有,軍官的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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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你必須停下,接受檢查。”那獨眼的軍官可沒有西蒙尼難堪的遮眼布,他閉着那隻左眼和他睜開的右眼,好像已經毫無聯繫。
“諾拉夫長官!是我!西蒙尼!您親愛的僕從。”
西蒙尼飛也似的下馬,在他的眼前,那一隻紅血的獨眼裡,諾拉夫長官的臉威武的不像話,新來的士兵看到了他的熊樣,輕輕的笑了一聲,西蒙尼的眼睛裡一絲怒火轉瞬即逝,倒是諾拉夫長官梗了那個士兵一眼,以極其嚴肅的態度,對着西蒙尼說道:“西蒙尼……你必須接受檢查……這是規定。”
諾拉夫走向那匹諾曹黑色的駿馬,西蒙尼的眼睛也就隨着諾拉夫的移動而向前,再是諾拉夫的手放在了那匹黑馬的脖頸間裡慢慢的嘆了口氣。
“諾拉夫長官!”
西蒙尼趕緊湊了過去,低着頭,仰着向上,用那滿口的污牙細道:“小的我呢,平日裡什麼也不愛,就是愛收集一些死人的物件,不遠萬里去戰場上收貨,就是想啊,來孝敬孝敬您們【不死團】的,我也沒多大出息,所有的東西,諾拉夫長官您任意挑選!”
西蒙尼明白了,這不死堂的規矩,就是這樣,無論之前是否認識,無論之前是否送禮,現在,不死堂有多少關卡,就會有多少的收禮行爲。
他這些東西本就是送給龐納波的,這樣想來,現在,給希諾闊斯以及諾拉夫絕對不會有錯誤存在。
“您要是喜歡,這匹該死的馬就送給你了,它可多少壞了我的好事!真是該死!”
西蒙尼一腳過去就要踹過去,諾拉夫收一擡便要阻止,西蒙尼自然能夠收住。
“也不是喜歡……”諾拉夫往黑馬的身邊走,緩緩的來到西蒙尼的“寶貝”邊上,那方形的白布上血污滿地,自然是西蒙尼在戰場上收刮來的“東西”。
“就是……”諾拉夫的眼睛瞄向那白布,掀起一個角,看到了白色的鎧甲和無數的鐵器。
“好馬駒配好主子,你也是明白的,要是你把這些送給將軍,我想,將軍也膩歪了,把這馬給將軍,倒也不錯。”
諾拉夫一擡頭,看着西蒙尼道:“當然,我只是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