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張教頭俯身行禮說道。
銘欣輕輕放下杯子,轉頭看了眼面前行禮的男人,低聲說道:“教頭不必多禮,今日請教頭來,是想問問,讓教頭辦的事,怎樣了?”
張教頭直起腰板,望了眼上位之人,輕聲說道:“回郡主,略有進展。”
“哦?!”銘欣瞪起眼睛,興奮和迫不及待早已溢於言表。
張教頭見她如此激動,嘴角一翹,得意的說道:“郡主,你說的沒錯!那方曉玉果然是個冒牌兒的!屬下派人去了烏縣,那方家確實有個女兒,不過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出嫁了。而且,那姑娘也不叫方曉玉。”
“是麼?!”銘欣眼睛一亮,拖長聲音說道,若有所思的站了起來,漫步踱到張教頭面前。
張教頭看了眼銘欣,她細長的眼睛中略帶着狠色,於是輕聲問道:“郡主!現在可是要拆穿她麼?”
“不!”銘欣卻異常的堅決的一擺手。
張教頭眉頭一蹙,女人心海底針,不知她心中還在算盤着什麼,於是也不多嘴,凝神望着她慢慢在自己面前踱了幾步,猛然停住,突然轉身回來,嚴肅的問道:“方家的姑娘,現在何處?”
“這……屬下也有派人去查,已然有了些眉目,不過還沒有查到。”張教頭俯首抱拳。
“去查!一定要把她找出來,才能,穩妥!”銘欣擡頭盯着張教頭,決然的說道。
張教頭對上她犀利的眼神,心頭突然涌上一股寒意,急忙行禮說道:“是!”
“哼!方曉玉!你也有今天!”銘欣回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似穿過烏雲看得到藍天一般,眼中閃着金光,邪魅的一笑。
張教頭蹙起眉頭,自己雖不說身經百戰,可也當了這麼多年的禁軍教頭,什麼場合沒有見過?卻不知爲何,今日看到這女人的眼神,自己猛然一顫,汗毛也跟着戰慄起來。雖不知她究竟打算怎麼做,可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最毒不過婦人心!
只是,自己既然已經上了船,就沒有回頭的餘地。況且,不過是拿人錢財*,就算最後有了閃失,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到時候也許可以全身而退,而若是,銘欣得了勢,她有把柄攥在自己手中,想必也不會虧待自己。張教頭想到此,才略略安了心。
“張教頭!”銘欣輕喚一聲,聲音溫柔婉轉,卻叫的教頭身上一抖,身上麻酥酥的。
“屬下在!”張教頭連忙俯身行禮,眼前突然多了一個金色的錢袋,就算天氣陰鬱,沒有陽光的襯托,那錢袋看起來也是熠熠生輝。
他扭頭看去,銘欣細長的睫毛忽的一眨,嘴角一抹輕笑,嘉許似的將錢袋放在他手中。
“張教頭辛苦了!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銘欣低下眼睛,細聲說道。
“多謝郡主!”張教頭攥着袋子,從這重量便知裡面多少,心中盛喜,忍不住嘴角一翹,毫不客氣的揣在懷裡。
“剩下的事,還要有勞教頭費心了!”銘欣微微俯首。
“怎敢!”張教頭俯首堆笑道,“郡主的事,屬下自當盡力而爲。”
“嗯!”銘欣點了點頭,又說,“教頭也知道,涉及到方曉玉的事,十分複雜,還希望教頭要對此保密纔是!”
“那是自然,其中利害,屬下自然明白!”張教頭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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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人帶來了!”春曉隔着紗簾俯身說道。
“嗯!你們都下去吧!”曉玉在簾子後面暗聲說道,彷彿極疲憊似的。
“是!”春曉淺淺行禮,望了眼身邊一張青澀的臉,轉身出了屋子帶上門。
屋子裡瀰漫着淡淡的香氣,那張青澀的臉微微揚起,四周打量了一下,紗簾後面一個淺淺的影子慢慢起身走了過來。細細的手指撥開簾子,是一張絕美的臉。只是這張臉原本的靈動和鮮活都蕩然無存了,更多的是憔悴和沮喪,那身子像紙似的,薄薄的一片,腰細的令人看了有些驚心。
“怎麼?我這樣子嚇到你了?”曉玉嘴角一抹輕笑放下簾子,走到那人面前,望着他眼中的驚愕,不由自嘲。
“不,方……娘娘!”那人躬身行禮,腰間長刀跟着一顫。
娘娘?
“哼!”曉玉走到他面前,睫毛輕動,紅腫的眼睛掠過他的眉間,說道:“你還是叫我曉玉吧!”
那人沒有起身,只是抱拳怔在那裡,不知如何回答。
“二喜,你知道我找你來所爲何事麼?”曉玉側身對着他,眼睛無力的望向窗外。
陰雲層層疊疊壓上了地面,一陣狂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胡二喜喉嚨一動,他怎會不知?只是,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雖知道些風聲,也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東西。況且,現在的局勢如此不明朗,若是一步走錯,恐難獨善其身。
曉玉等了許久,不見他言語。
“若非重要之事,我怎會冒險派人去找你……”曉玉走到窗前,狂風颳過,吹亂她簡單挽起的髮髻,“我知道這很難爲你,其實也不想把你捲進來。只是……”她有些哽咽了,雙手緊緊的抓着窗框,狠狠嚥下口水,忍住眼中的溫熱,接着說,“只是,在這宮中我已經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我……”想到自己這幾日所受的折磨和煎熬,眼淚落了下來。
“娘娘……”二喜身子一動,見她那瘦弱的身子在風中有些飄搖,青絲紛亂身後,素白的衣服似乎都沒有她的面色蒼白。
他真的不知道她怎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是剛剛被冊封了麼?應該是如日中天,開心得意的時候,如何會變得如此憔悴不堪,看樣子經受了很多的折磨,她……難道都是爲了那個人麼?
“二喜!你知道他在哪兒麼?”曉玉轉頭望向他,通紅的眼睛裡涌出兩行。
見到她流淚了,二喜心中一驚,不敢再看,輕聲說道:“這……真,真的不知!”他低下頭,緊張的不停攥着劍柄,他不敢擡頭看她。
屋子裡靜的很,靜的似乎能聽見心跳,一切都像靜止了一般,只有香爐裡冒的煙依依嫋嫋的向上飄去。
“這幾天,我總會做一個夢。”曉玉嘆了口氣,平靜的說,“夢見,他跪在地上,身後是一把冰冷的長刀。握刀的人手起刀落的一剎那,就好像劈開了我的心,痛的喘不過氣來。就算掙扎着醒過來,也會覺得心臟很痛,許久都不能平息。原來有些人就像心臟,平時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而一觸動,就會讓人痛不欲生……”曉玉攥緊拳頭,忍住哽咽了。
胡二喜聽得心砰砰的跳着,他知道K對曉玉的感情,原本以爲他只是一廂情願,沒想到他在她心裡最深的地方,幾乎深到連她自己也觸摸不到,察覺不到。
“二喜,你回去吧……難爲你了……”曉玉微微一笑,轉回頭,眼神空無一物的望向窗外。
胡二喜擡起頭,見她消瘦的肩頭,白紙般的臉上一雙紅腫的眼睛赫然凸出。他心中顫抖,咬咬牙,收回目光,微微行禮說道:“娘娘,保重身體!”
二喜說罷轉身走到門前,剛拉開了半扇門,卻又停住了,頓了頓,扭頭又說:“聽說被錦衣衛帶回來的人都會收到鎮撫司。”
曉玉隨即看向他,雖沒有言語,可所有的話都凝在了眼中,胡二喜看的清楚,微微點頭,出了門。
曉玉轉回頭,擦了擦臉上的殘淚,暗暗咬緊牙關。
這個時候,我要堅強,決不能讓任何人看見我的的脆弱。
“春曉!”她大喊一聲。
春曉應聲走進屋子,望着依窗而站的曉玉,淺淺行禮。
“幫我梳妝!”曉玉說着離開窗子走向梳妝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