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這種黑色氣息,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唐蜜有點懷疑這些白菜有問題。
但又不好開口詢問。
這些菜可是人家養家餬口的本錢,若是她貿然開口問錯了話,惹人生氣,回頭把她和秦穆趕下車咋辦?
在她的遲疑不定中,牛車駛進了春江鎮。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鎮上人聲鼎沸,非常熱鬧。
牛車在路口停下。
老李樂呵呵地笑道:“我要去給鮮香樓送菜,就不跟你們一起了,等你們忙完之後,就在鎮東邊的槐樹下等我吧,太陽落山之前我肯定會到那裡。”
“行!”秦穆應下來。
他從懷裡掏出兩個銅板遞給老李:“這是車錢,這一路辛苦您了。”
老李將他的手推開:“都是鄉里鄉親的,順路捎一程,哪裡還能收錢?你要是真的感激我,回頭幫我把傢俱打得結實點兒就成。”
秦穆不擅長跟人客套,見老李不肯收錢,直接將錢放在車上,然後拉着唐蜜轉身就走。
老李顧及着牛車和車上的菜,不能下車去追,只得將錢收下。
老李將牛車趕到鮮香樓的後門。
他用旱菸杆子敲了敲門。
片刻後門被拉開,走出來一個夥計,見到是送菜的老李,連忙叫來兩個幫手,一起幫忙把菜搬進後院。
老李是鮮香樓徐掌櫃大姨的兒子,兩人是正經的表親關係,不然老李也接不到給鮮香樓這麼大的生意。
送完菜後,徐掌櫃讓人給老李倒了杯茶,問他是不是一個人來鎮上的?
老李喝完茶,砸吧了下嘴,這茶喝起來沒滋沒味的,還是自家炒的菸葉兒更加得勁兒。
“我這次是跟莊子裡的秦家大郎一起來鎮上的,他還帶着他家新過門的小媳婦兒。”
徐掌櫃長袖善舞,記性很好:“秦家大郎娶親了?我記得他們家可是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居然還有錢娶媳婦兒?”
“這可多虧了秦家大郎,他起早貪黑,到處給人做木工,好不容易攢下幾兩銀子,沒有隻顧着自己,而是給兄弟五人娶了個共妻。”
說到這裡,老李不由得嘆息。
“秦家大郎是個實誠漢子,可惜就是命太苦了,從小就沒了娘,是他含辛茹苦將自家四個弟弟拉扯大。二郎早些年弄瞎了一隻眼睛,四郎體弱多病,五郎又是個癡呆傻子……若是沒有這麼多的拖累,秦家大郎肯定早就娶上媳婦,過上舒坦日子了!”
徐掌櫃忙道:“不是說秦家的三郎前不久考中了童生嗎?”
“那就是上個月的事情,就算考上了,接下來還有縣考和府考,束脩買書筆墨紙硯哪樣不是錢?光靠秦家大郎做木工賺的那幾個錢,哪能夠用啊?!”
徐掌櫃點頭:“說的也是。”
老李回想了一下秦家小媳婦兒的模樣,忍不住又砸了下舌。
“秦家的小媳婦兒模樣真是水靈,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像她那麼漂亮的姑娘,就算是咱們莊子裡最漂亮的王招娣,在她面前也是矮了一大截。”
“這是好事啊,找個漂亮媳婦兒,多少人打着燈籠都求不着的事情!”
老李卻搖搖頭:“那小媳婦兒是漂亮,可一看就不是咱們這種小地方的人,以秦家窮到連飯都吃不上的境況,怕是留不住人家。”
徐掌櫃是個精明的,秦家的話題到這裡,他就及時打住,另起話題。
“你家裡最近咋樣了?”
老李嘿嘿一笑:“家裡還是老樣子,婆娘最近正給我家大郎張羅婚事,還請秦家大郎打了幾件新傢俱,給小兩口布置新房。我這次來鎮上,除了送菜,還想順帶買幾斤好酒,回頭下聘禮的時候也不至於太磕磣。”
“回頭等你家大郎成親了,可一定要請我喝杯喜酒啊!”
老李忙道:“那是當然!到時候你把你家媳婦兒兒子兒媳都帶來吃酒席,少一個都不行啊!”
徐掌櫃連聲應下,起身說道:“你先坐會兒,我這就讓人去給你打裝兩斤汾酒,那都是前兩天才剛從酒窖裡拿出來的,味兒醇!”
老李一連說了三個好,笑得格外開懷。
……
街上人來人往,路邊很多擺攤叫賣的小販。
但唐蜜卻沒有看熱鬧的心思。
一路上她都悶聲不吭,心事重重。
秦穆忍不住問道:“你想什麼呢?”
唐蜜遲疑片刻,方纔說出心裡的擔憂:“我總覺得,老李家的白菜似乎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
唐蜜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覺不大對。”
“那應該是你的錯覺,老李家裡種了三十多年的菜,從未出現過什麼大問題。”
唐蜜拿不出證據,沒法解釋清楚,只能含糊說道:“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秦穆帶着她走進布莊。
“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布料,買點回去做衣裳穿。”
唐蜜非常意外。
她是兩手空空嫁入秦家的,沒有任何陪嫁,渾身上下就只有一套衣服,連換洗的衣裳都沒得。
後來還是秦穆把他孃親留下的舊衣服拿出來給她穿,才讓她免去了沒衣服可換的尷尬。
秦家窮得很,吃飯都成問題,哪還有閒錢買新衣裳?
家裡五兄弟身上的衣服,幾乎都是補丁上面又加上補丁。
唐蜜連忙擺手:“不用了,我穿你娘留下的舊衣服就行了,那些衣服也挺好穿的。”
可無論她怎麼說,秦穆都堅持要給她做新衣服。
雙方僵持不下,最後把店裡的夥計都給引過來了,唐蜜沒辦法,只能從那些花花綠綠的布料裡面,選了兩尺最便宜的灰色粗麻布。
秦穆從來沒有陪女人買過衣服,但最起碼的審美觀還是有的。
他一看那布料,就皺眉:“這顏色太老氣了,而且料子太粗糙,不適合你。”
店裡的夥計忙道:“是啊是啊,你家娘子長得這麼漂亮,就應該買點鮮豔柔軟的料子,你們看看這個怎麼樣?上好的芙蓉雲紋絹布,顏色漂亮,料子又柔軟舒適,最適合你家娘子了!”
秦穆摸了下那捲絹布,確實很軟,顏色也挺好的,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既漂亮又舒服。
唐蜜扯了下他的衣袖,小聲地說:“天天在家幹活,穿那麼花枝招展的幹什麼?隨便扯兩尺粗麻布就可以了。”
秦穆是個沉穩內斂的男人。
平日裡不愛說話,可他很有主見。
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他讓人將灰色粗布和芙蓉雲紋絹布各裁了三尺,花了一吊錢,其中粗布只佔了十八文,其餘全都是芙蓉雲紋絹布的錢。
這料子真夠貴的,難怪夥計那麼賣力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