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仔細回想,便也一拍手,“我想起來了,內務府《穿戴檔》裡有底兒。說是‘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奉上諭:五彩線金絲火鐮襖到家裡交與慎嬪,按此火鐮襖做樣,比這火鐮襖線的,當再做些。’”
婉兮點頭,“慎嬪是與阿窅一併封嬪,正式的日子是在乾隆二十七年正月,與阿窅一併得了詔封,五月又一起行冊封禮,可是她提前一年已經享受了嬪位的待遇去,倒比阿窅還早了一年去。”
玉蕤道,“可不。那會子整個後宮上下都擔心容妃獨寵,可事實上那會子慎嬪倒是排在容妃之前的。”
婉兮輕嘆道,“慎嬪跟阿窅也是一同在皇后宮裡學的規矩。只是慎嬪出自厄魯特蒙古,皇后便對慎嬪高看一眼。皇后沒少了故意在兩人之間擡一個、踩一個,故意挑起過兩人之間不少的事端去。”
玉蕤啐了一聲兒,“可不是嘛!她這麼着挑唆,就是要叫外人以爲,容妃受的是慎嬪的氣,倒與她不相干了。總歸回部跟厄魯特也是世仇,曾經厄魯特在西域爲王,回部都是厄魯特的階下囚不是?”
婉兮輕輕垂眸,“可是如今,阿窅已是容妃,慎嬪卻依舊還在嬪位。這麼看來,倒是她委屈了些。我便想着,皇上今年特地選了慎嬪進獻的香包佩掛,怕就是安撫之意。”
玉蕤輕笑,“皇后卻受不得了。也是,從前皇后宮裡還有容妃,皇后儘可以什麼邪火都衝容妃去;可是如今容妃晉位爲妃,又已經搬出她的寢宮了,她的眼中釘自然就變成了慎嬪去。”
婉兮點頭,“慎嬪雖出自蒙古,卻因厄魯特多年來生活在西域,故此慎嬪的相貌倒是與其他的蒙古主位多有不同,反倒是與容妃更有些相似去。那般的膚若凝脂,兼且年輕,擺在皇后眼前兒,怎會不叫她扎眼去呢。”
玉蕤回想舊事,忽地一笑,“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兒來,怕也就能解釋皇后如此不快的緣故去——姐可還記着,乾隆二十三年的時候兒,皇上曾經叫胡世傑傳旨,旨意中說叫‘袍子領子小些,到家裡著皇后放樣兒。巡幸褂擡肩轉身最小,亦著放樣兒。’”
婉兮挑眸,倒也笑了,“嗯,那幾年正是咱們皇后娘娘跟皇上‘伉儷情深’的時候兒。皇后接連誕下公主和皇子,她還親手給皇上做衣裳呢。”
玉蕤輕哼一聲兒,“那會子就因爲皇上旨意裡一句‘到家裡著皇后放樣兒’,結果將皇后宮裡的人給美的喲,都說皇上已經親暱地稱呼皇后爲‘家裡的’呢。這便如同民間夫妻一般親暱,倒不拘着帝后相處的規矩去了,足見皇上對皇后鶼鰈情深。”
婉兮一笑莞爾,“是有這麼回事來着。那會子的皇后娘娘,也是容光煥發。”
玉蕤挑眸凝住婉兮,“可是姐你瞧,皇上在乾隆二十六年給慎嬪的這道旨意裡,也用了‘五彩線金絲火鐮襖到家裡交與慎嬪’……同樣也是‘到家裡’啊!”
“若皇上乾隆二十三年的旨意,就是將皇后成爲‘家裡的’了;那乾隆二十六年的‘到家裡’,怎麼就不能說皇上也是同樣將慎嬪當成‘家裡的’了?”
“再說……皇后那幾年一直以能爲皇上親手做針線而誇耀。可是有慎嬪這事兒,那就分明是皇上同樣也叫慎嬪給他做針線啊,那皇后那齣兒,還有什麼稀奇了去?”
婉兮聽着也是有趣兒,眸子波光輕轉,“所以今兒皇后看見皇上用慎嬪所做的活計,取代了她的去;再回想從前旨意裡相同的稱呼字眼兒,皇后這才氣成這樣兒吧?”
玉蕤輕哂,“估計就是這回事!終究慎嬪還在隨她一同居住,這麼年輕貌美的人兒天天在眼前晃盪,今兒這端午的宮宴上還搶了她的風頭去,皇后不生氣纔怪呢。”
玉蕤卻又一轉念,“說來也是怪了,三年前皇上將慎嬪也用了‘家裡’的稱呼,皇后既然那麼在乎‘家裡的’這個暱稱,她怎麼當時沒發作開?”
婉兮倒是淡淡一笑,“你也傻了,皇上那旨意是直接下給內務府的,又不一定經過皇后的手,她當時未必知道。再說便是她當時已經知道了,可是她也說不定將‘到家裡’還是理解爲是她自個兒呢。終究慎嬪跟隨她居住啊,皇上叫‘到家裡’找慎嬪,還不是去她宮裡麼?”
玉蕤“撲哧兒”笑出聲來,“也是!她該說,她是皇后,那整個後宮就都是她的。皇上只要說‘到家裡’,那就只指她一個人兒,再沒有旁人去。”
婉兮歪頭,淘氣眨眼,“那‘懶看椒塗進艾囊’,便豈不是隻指她一個人了?那她還不又要氣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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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和玉蕤沒猜錯,那拉氏黑着臉回到宮中,便叫慎嬪跪下。
“本宮早就交待給你去,叫你親手多做幾十對香包出來,留着給永璂賞人用去。可是你推三阻四說趕不出來,今兒一見皇上那腰間佩的啊,本宮這才明白你是爲何緣故才忙不過來!”
“也是,瞧瞧皇上腰裡佩掛的那個,當真是繡樣繁複,得費了不少的心思,再加上不少的日子去吧?”
慎嬪跪在地上,兩肩輕顫。
“回主子娘娘……妾身,妾身絕不敢不遵主子娘娘的鳳旨去。只是因爲端午節令特別些,咱們都得親手縫製香包、香袋送人去。宮裡除了皇上和皇太后之外,這樣多的皇子、皇孫、公主;宗親府裡也有年幼的晚輩的,咱們便都得有所表示去。”
“可是光景有限,妾身若接了主子娘娘的鳳旨,便只能是趕工。趕工出來的活計,難免有些兒急,妾身便也怕叫十二阿哥賞人用都拿不出手,倒妨礙了十二阿哥用項去……妾身這纔不敢接。”
“況且妾身覺着,主子娘娘位下有九十九名做活計的針線婦人呢。她們個個兒都是手藝精湛,既然能到主子娘娘位下來承應,必定是內務府從所有針線婦人裡挑了最好的派過來,妾身的手藝其實比不得她們。妾身便忖着,既然有她們的好手藝,叫她們來承辦給十二阿哥賞人用的荷包,倒是比妾身做的更好十倍去不是?”
那拉氏冷笑,“你在我宮裡跟着我住了這好幾年去,我怎麼早就沒發現你也是個伶牙俐齒的?瞧瞧,今兒剛得了皇上的青眼,這便張狂了不是?”
“我位下自然是有針線婦人,手藝自然是比你好十倍去不止!可是我叫她們做的,是她們的承應;我叫你做的,要的卻是你的心意!”
“永璂是皇上唯一的嫡皇子,身份何等貴重去!他賞給人的荷包,又豈能是隨便哪個針線婦人做的就行?總歸得是內廷主位的手藝,才能叫永璂拿得出手。”
那拉氏上下打量着慎嬪冷笑,“我瞧着你啊,一是隻顧着繡皇上的香包,一心只想爭寵,自然不將我們孃兒倆放在眼裡;二來,你不就是心疼替永璂做荷包,總得叫你自己出那置辦絨線、布料的銀子去麼?那統共能用你多少銀子啊,一百兩夠了。”
慎嬪悲傷地閉上了眼睛去。
一百兩銀子,虧皇后說沒有多少……可是皇后難道是忘了,她嬪位一年的份例銀子一共才二百兩啊!若只是一個端午節,替永璂預備這些賞人用的荷包就要用去一百兩,那後頭還有那麼多節,她還要再給永璂準備這個、預備那個的,她到時候兒又從哪兒找銀子去?
就因爲是跟隨皇后居住的,皇后便將她當真是給當成“自己人”了,她的什麼都是皇后的,皇后需要用什麼、十二阿哥那邊兒得預備什麼,便都要她們去備辦去!
這樣的日子,一年兩年還行,她忍了;可是如今已經過了五年去,她還要忍到什麼時候,還能忍多久?
就因爲忍夠了,不想再忍了,她纔想着要主動向皇上邀寵去。
唯有得了皇寵,她才能挪出皇后宮不是?
再者,與她一同封嬪的和卓氏,人家這會子都已經是妃位了,她的心下能不上火麼?可是她指望不上皇后,皇后不會在皇上面前爲她美言一個字去……故此她除了自己之外,還能指望誰去?
今兒皇上選了她進獻的香包,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爲了皇上的恩寵,她便明知道會開罪皇后,那她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慎嬪心意甫定,淡淡垂眸,面上的懼意便也淡去,只剩下一片平靜了。
甚或,眼角眉梢細微處,彷彿還有淡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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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罵得累了,攆了慎嬪回去。
可是那拉氏回想慎嬪最後的那縷平靜的神色,便是越想越生氣,忍不住猛地一拍桌案,“她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膽子?當年皇上給她臉面,是因爲她母家是厄魯特的,那幾年正是皇上安撫厄魯特各部的要緊時候兒,皇上對她好些兒,也是爲了大清江山罷了。”
“如今皇上已經將厄魯特和回部都收拾得服帖了,她便還有什麼資本這麼張狂去!想她阿瑪,不過是個小小的得木齊罷了,只相當於咱們八旗的佐領!明明與和卓氏一同封嬪,可是人家和卓氏如今已是容妃了,她呢,皇上壓根兒就忘了她了!”
“可是她今兒在我面前,怎麼還能這般有底氣?”那拉氏瞟了德格一眼去,“難不成,是有人給她撐腰?”
沒有了塔娜,德格如今也有些難負其重。
可是再怎麼着,她也得硬着頭皮扛着。總歸不希望主子再培養新人出來超過她去。
德格幾乎不假思索,這便衝口而出,“那必定是令貴妃!”
那拉氏眯了眯眼,“是啊,我想也就只有她了。”
如今令貴妃在後宮是在她一人之下,況且這些年爭鬥過來,能有膽子在她眼巴前兒這一畝三分地挑事兒的,除了已經死了的戴佳氏之外,也就是一個令貴妃了。
“戴佳氏死了,這後宮裡,就又是我與她當面鑼、對面鼓了。”那拉氏傲然挑眉,“這些年我何嘗不知道她安的什麼心,她就是想推翻了咱們大清後宮的規矩去,就想憑一個辛者庫漢姓蹄子的卑賤,翻到所有高貴的滿蒙格格頭上去!”
那拉氏忍不住冷笑,“就連我這個中宮之位,她說不定也想要呢!這話聽起來像個笑話兒,一個辛者庫的漢姓賤人如何有資格成爲大清國母去?可是你瞧啊,她眼巴前兒卻已經爬到了貴妃之位上來,且是唯一的貴妃!她距離這一步,已然不遠了!”
德格也似咬牙,“可不是麼……容妃當年敢跟主子梗梗脖兒,那不是後頭也是令貴妃在撐腰!如今容妃翅膀兒已經硬了,飛出去了;那令貴妃的眼珠子,自然接下來就盯在慎嬪身上去了!”
那拉氏冷笑,“沒錯!這些年來,她始終沒斷了要在我身邊兒安上一根釘去!我絕不會叫她如意了去!”
德格望着主子,面上神情雖說堅定,可是心下也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眼見着自家的小主子十二阿哥永璂這便滿了十三歲去。明年正好兒又是八旗女子挑選之年,怕是明年就要指婚了。
皇子一旦成婚,便意味着成人,那儲位之爭便正經地擺到了檯面上來。
到時候兒她要幫主子辦的,便不僅僅是爭寵,更是要幫着主子爲了十二阿哥的儲君大位而綢繆。到時候兒能做出什麼事兒來,連她自己心底都沒底。
終究,爭儲永遠都比爭寵更爲慘烈。
如今塔娜不在了,主子又輕易不願相信新人去,倒叫她頗感孤掌難鳴。
只願即將來的日子,主子和十二阿哥的地位,能永遠穩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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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端午的節宴散了,永琪與鄂凝一同送愉妃回宮。
一路上母子三人也是都有些悶悶不樂。
今年好好兒的端午節宴,龍舟雖說還有,竟然不準競渡了。這別說在宮裡破天荒的頭一次,便是在民間也是千百年來想都想不到的事兒去。
這般生硬地改變了傳承千年的節俗去,皇上不會想不到,他這個做法兒會在宮內宮外惹起猜疑來。
可是皇上卻還是這麼堅決地做了,便只說明皇上心下的信念已經堅定了去。
永琪又是何等聰明之人,如何能不聯想到自己去年的那宗事兒去。
他這一路上便一言不發,雖說伴在額娘身邊兒,卻彷彿留下來的只是個軀殼,魂兒卻不知道飛到何處去了。
愉妃瞧着,心下也是不妥帖,到了寢宮這便捉住永琪的手,“永琪啊,去年的事兒……可還可能會有人說走了嘴去不?”
永琪蹙眉,“六叔雖說被降爲貝勒去,想來心下還是分得清輕重的。他自己也是從皇子過來的,他該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退一萬步說,他如說了,便等於也坐實了他與我一黨去之實,對他自己半點好處都沒有。”
“終究他是叔叔,我是侄兒,若他敢張嘴,到時候大不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去,只說那一切都是他教唆我的!我一個晚輩,年紀輕、見識短,只以爲是尊重叔叔,卻沒想到他竟然給我出了那麼個主意去……”
“至於那些被革職發配的章京、侍衛,兒子自都派了人到他們家裡左近去盯着去。倘若他們嘴上敢有不安個把門兒的,兒子也必定叫他們明白那後果去!”
見永琪已經有了主意,且如此堅決,愉妃好歹鬆了口氣。
“好,好。永琪啊,如今你真是長大了,這般殺伐決斷,倒不遜於皇上當年在你這個年歲時候的氣度去。額娘啊,終於可以放心了。”
永琪這才勾了勾脣,“額娘這些年替兒子殫精竭慮,如今兒子長大了,也是時候兒叫額娘鬆一口氣。從今往後,兒子自己心裡會捏着數兒的。”
愉妃卻瞧了鄂凝一眼。
鄂凝一顫,忙半蹲道,“外頭有人回話,怕是媳婦兒自己所兒裡有事了。媳婦出去問問,母妃先與阿哥爺敘話吧。”
鄂凝黯然而出,永琪倒是有些不忍,低聲道,“額娘不必如此。”
愉妃哼了一聲兒,“這幾年我免不得總是回憶從前的舊事。想想啊,這些年咱們的計劃裡頭,鄂凝倒是那個給咱們壞了不少事兒的人!故此如今便是咱們孃兒倆說話,也不能不多安個心眼兒,好歹隔絕她些去。”
永琪蹙眉,“她好歹是皇阿瑪親賜給兒子的福晉。兒子若不善待他,回頭又是一條把柄,倒像是兒子不滿皇阿瑪的安排似的。”
兒子說得有理,如今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兒,越應該凡事都加倍地小心。愉妃便點頭,“善待歸善待,只是你以後那些要緊的事兒,好歹都隔着她去些!”
永琪垂眸,岔開話題,“……如今舜英正爲忻貴妃穿孝。額娘此時也懈怠不得,總得上趕着些兒,也好叫舜英願意跟着額娘去。”
愉妃便也是嘆了口氣,“我明白。我明兒就親自到靜安莊一趟,去設法見見這孩子。”
永琪這才笑了,“這會子她剛沒了額娘,正是最孤苦無依的時候兒。只需額娘稍加用力,便不怕她的心不朝着額娘這邊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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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在戴佳氏靈前執完了禮數,小七回到下處,卻遲遲不見舜英回來。
在靜安莊穿孝守靈的日子不好過,大人尚且寂寞不已,更何況是兩個小女孩兒呢?故此兩姐妹也是彼此的陪伴,若一個沒了影兒,另外一個總是無法心安的。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舜英才回來。小七忙迎上去,拉住舜英的手,關切地問,“舜英,你往哪邊去了?”
小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領會錯了,只覺今晚的舜英,面色有些不善。
舜英這樣的神情……叫小七隻覺陌生。
面對小七的關切,舜英只是淡淡道,“沒往哪邊去,不過是在殯宮周遭轉了轉。”
小七不放心,忙道,“這都黑天了,你一個女孩兒家,到殯宮周圍轉什麼呢?也不怕撞見什麼不該看的去!”
終究還是兩個小女孩兒,都是頭一回守靈穿孝。靜安莊又不在宮裡,離着也遠,地處也偏僻。這地方守着一架棺材,天黑之後便是四野無聲的,怎麼能不害怕呢?
小七本是關切,卻不成想舜英反倒冷笑一聲,“我怕撞見什麼不該看的?那金棺里長眠着的,是我額娘啊!七姐方纔那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說我額娘還會害我去不成?七姐將我額娘看成什麼人去了!”
小七滿懷關切,毫無設防,這一瞬竟也急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小七才嘆一口氣道,“傻舜英,你給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會說忻娘娘會害你去?”
小七是婉兮的長女,懂事要更早,故此這幾年她不是看不出來自己額娘與戴佳氏那邊的暗潮涌動去。尤其每次她與舜英在一處,婉嬪額娘也都會明裡暗裡地提醒她加着小心去。
可是戴佳氏歸戴佳氏,舜英倒是從小都是與她要好。舜英從小在那寂寞的冷宮裡長大,後來終於能自由走動,這便特別的認親,尤其愛跟着小七這個當姐姐的。
故此小七的心裡,從未想過要對舜英格外設防去。
小七緩了一口氣,拉住舜英的手說,“終究這兒是靜安莊殯宮。宮裡所有仙逝的姨娘們,金棺都要送到這兒來暫安,等待園寢造成,再正式奉安去……故此這殯宮內外,難免留着些不宜叫咱們的眼睛看見去的東西。”
舜英卻又是冷冷一笑,“七姐這話說得就更古怪了。便是靜安莊裡頭經年累月地停着金棺,可是那在此暫安的人,不都是咱們的姨娘,乃至皇額娘去麼?哪個不是至親,哪個會加害咱們的?”
“還是說,七姐心裡只認令額娘一個親孃,便都不將旁的姨娘放在心裡,總給當成外人、當成會加害七姐的人去了?”
小七怎麼都沒想到舜英今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小七呆呆愣住,眼圈兒委屈得都紅了。
可是小七還是強自壓住,努力地笑,“七姐知道,你額娘剛仙逝,你心裡必定不好受。你衝七姐說什麼都不打緊,七姐以後再慢慢兒與你解說,啊。”
舜英卻又是一聲冷笑,“七姐可真善解人意,看起來更像令額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