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兒追着根底的皇帝,滿是孩子氣,叫婉兮一個勁兒想笑。
她歪歪頭:“反正這些都是連着的,我只要今晚兒不離開龍帳,那我就算將來滿了二十五歲,到了出宮的年紀,內務府也得記着今晚的事兒,不敢放我出去呀!”
皇帝果真又跟個毛頭小子似的惱了起來:“你甭跟爺說什麼內務府。爺既跟你許過十年之約,若你當真無意,爺自然一言九鼎,到時候也不會叫內務府爲難你……爺想要的是你心窩子裡的話!”
倘若留下的只是一具空殼,沒有了真心,亦沒有了喜怒哀樂,那又何必?
婉兮聽得懂,妙目清靈一轉,望住皇帝那涌滿憂色的長眸。
“……那時候兒,奴才送四爺離去。奴才站在花田裡,瞧着四爺的背影越走越遠,奴才那一刻便覺着自己變成了空殼,心都隨着四爺去了。”
“其後那些日子,奴才身子也在宮外啊,也跟從前似的那麼自由自在……可是奴才自己卻明白,奴才的心卻跟從前不同了。奴才的心是被四爺帶走了,心思也都被四爺拘住了。”
婉兮深吸口氣:“更何況那時候兒,奴才與四爺相處尚且日短;如今在宮裡,不知不覺已過了一年。四爺這一年裡留給奴才的便更多,奴才的心便也被拴得更緊了。”
“這樣兒,即便奴才還有機會出宮去,可是奴才又哪裡有本事將心裡的這些記憶都留下?奴才終究難免是帶着這些心事一起邁出門檻去的。到那時又怎麼管得住自己,不去回憶宮裡種種,不去想起四爺?”
“到那時,就算身子看起來是自由的,可是心卻還是被牢牢關在宮牆裡吧。那又還哪裡有奴才想要的那種自由?”
婉兮挑眸,凝住皇帝。
“奴才想要的自由,也許從邂逅四爺那一刻起,便已經失落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況且今兒跟爺共了一回生死,奴才的命是爺給的,奴才便該回報爺一條命去;況且,那一回生死關頭,奴才也嚐到害怕失去爺的心情……奴才便想,若哪一天我真不在爺的身邊兒,若爺再遇見什麼,我竟不能在畔——我便怕得什麼都不敢想了。”
她說着,盈盈妙目已是含淚:“我不想離開爺,我想守着爺,陪在爺身邊兒,哪都不去了。”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伸手便將婉兮連同被窩卷兒一同圈入了懷裡去。
“……你知不知道,你送給爺的這份賀禮,纔是爺今兒最心滿意足的大禮。縱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他們多少用心、多少銀子都比不上的。”
皇后帳中。
從語琴那回來之後,皇后便一直盯着那西洋的座鐘看。已是記不清第多少次問素春:“素春啊,你瞧那西洋的玩意兒是不是停了?它不動了。”
素春按下難過,趕緊上前回話:“主子……它好好兒的呢。”
皇后黯然闔上眼:“不是它壞了,是這時辰過得太慢了。素春啊,你說今晚兒的時辰,緣何過得這樣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