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卻搖頭:“不,皇貴妃的諡號,朕已經想好了。”
皇后不由一怔:“皇上已經想好了?不知是哪幾個字?”
皇帝走到書案邊,拿起貴妃素常用慣的墨筆,擡筆寫下“慧賢”二字。
皇后看罷便是一驚,不由得也走上前,另外寫下兩個字的滿文:“皇上所擬,可爲這兩個字?”
皇帝便點頭。
皇后不由得手一鬆,墨筆跌落。
“慧”字倒也罷了,偏是這個“賢”字一向都是給予正室的諡號。無論是漢字還是滿文的寫法,都恰恰就是那個該給予正室的諡號。
所謂“賢妻”,這個字一向是多少身爲正室的女子一生所追求的蓋棺定論。
桌上的紙上,皇后親自寫下的兩個滿文字被跌落的墨筆點上了個大大的污點。
皇帝不由得偏首望向皇后:“皇后這是怎麼了?”
皇后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撩袍在皇帝面前跪倒:“妾身哀慟雲思的離去……妾身這近二十年來與雲思朝夕相處,早已情同姐妹。妾身還記得乾隆元年時,由郎世寧爲皇上和當時潛邸進封的幾位主位畫像,畫完了就連皇上都說,妾身與雲思的相貌、神情已經越發相似。郎世寧那個洋人甚至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妾身,哪個是雲思……”
“故此妾身斗膽相求:待得妾身那日到來,皇上便也請賜妾身與雲思相同的‘賢’字爲諡吧……”
皇帝反倒笑了,擡眸定定凝視皇后。
“皇后何出此言呢?你比我還小着一歲,你我算到今年也都不過三十五歲,尚在盛年。你又何苦說什麼諡號?”
皇帝竟然一時並未應允,皇后心下更是愛上,跪在地上便不肯起身:“皇上所言極是。只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雲思與妾身年紀相當,此時卻也還是去了……故此妾身不得不心下早有念想,也免得那日突然來臨,妾身再什麼都來不及向皇上訴說……”
皇帝卻坐下,依舊並未允准,只是又拈了筆在手。
“既然給了雲思諡號,那同日追晉爲皇貴妃的哲妃,朕也要給一個諡號。皇后怎地不對哲妃的諡號掛心,而偏偏對雲思的這般放不下?”
皇后便又是微微一怔。
“皇上還要給哲妃諡號?”
皇帝不由得擡起眸子來,對上皇后那一對哀傷的眼。
“皇后這話說得,叫朕意外。怎麼,皇后覺着朕此時不該給哲妃諡號?”
皇后微微一驚,急忙垂首道:“回皇上,妾身絕非對皇上追晉、追諡哲妃有半點異議。只是哲妃追封,也只在妃位,按着宮規這一回即便是再做追封,也應當追封爲貴妃而已。可是皇上卻直接將哲妃追封爲皇貴妃,越過了貴妃一級,已是違了規矩。”
“故此妾身還是斗膽諫言,此番皇上不宜再同時爲哲妃追諡。或者再等一等,以時間先後補上這個區分也罷。”
皇帝卻笑了:“皇后是提醒朕,即便此時爲雲思離去而傷心,卻也不該忘了宮規,不該違了祖宗定下的規矩去?”
皇后只能深深垂首:“妾身不敢。只是妾身既爲中宮皇后,便有責任提醒皇上。”
皇帝再不說話,只是落筆在紙上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