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正是新舊交替、陰陽並行之時。
皇帝從船艙中走出來,黯然立在甲板上,朝向下面的大臣、侍衛、太監。
“皇后崩。”
翔螭舟上頓時一片哀聲,那哀聲順着水風,向後飄向整個船隊。
婉兮聽見了,也不由得攥住了玉壺的手,站起來,走到窗邊去。
兩人這一時,心下都難說悲歡。
若這時間可以倒流,誰不希望回到從前初初見面時,那一身素白、心無芥蒂的時候去呢?
婉兮垂首看看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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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好幾天都捨不得洗手。她的手叫我想到我娘……”
玉壺點頭:“我也有十多年,以她爲天,爲她而活。”
婉兮點頭,伸手臂與玉壺擁在一處,兩人也都是落下淚來。
恩怨到頭,卻都還是化作眼淚罷了,沒人笑得出來。
皇后崩於亥時,舊的一日最後的一個時辰,與七阿哥永琮的薨逝頗爲相似。
亥時一過,便是子時,新的一天已然來臨。
天亮後,皇后崩逝的消息已然傳遍,船隊上下都自覺換了素服。
皇帝下諭旨,對皇后之死大致做以總結:“諭曰:皇后同朕奉皇太后東巡,諸禮已畢,忽在濟南,微感寒疾將息數天,已覺漸愈。今至德州水程,忽遭變故。”
“言念大行皇后,乃皇考恩命作配朕躬。二十二年以來,誠敬皇考,孝奉聖母;事朕盡禮,待下極仁。此亦宮中府中所盡知者。”
皇帝諭旨已是顧全了大行皇后的體面,只是衆人見到下面一句,便不覺都有些愣怔:
“……皇后隨朕事聖母膝下,仙逝於此,亦所愉快。”
那常在都忍不住問“……皇上爲何要特地說,皇后仙逝於此,還是愉快的?”
林常在悄然看了周遭一眼,低聲答:“皇上不是說,皇后是爲了救護四公主而逝的嘛。怕就是說這個‘愉快’吧?”
那常在便也點頭:“既然皇上說‘愉快’,那便是叫咱們也都節哀,不必哭了吧?”
林常在想了想:“我看皇上的意思是說,皇后出來是伺候皇太后的。這一路皇太后都高高興興的,所以就算皇后在此處仙逝了,她也該是心滿意足而去的。”
那常在不由得低聲咕噥了一句:“……原來在皇上心裡,皇后就是用來伺候皇太后的呀。可是好像從泰山下來,皇太后就點名叫舒嬪伺候,不用皇后了呀。”
皇帝又下旨,令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恭奉皇太后御舟緩程回京。皇帝留下親自照料後事。
唯有皇太后走了,婉兮等後宮卻還是陪着皇帝一同留了下來。
耽擱一天之後,皇帝的青雀舫,帶着大行皇后的翔螭舟、連同後宮的漾彩、朱鳥等舟一同回程。
三月十四即到達了天津,皇長子永璜在此迎駕。
一衆後宮陪伴皇帝一同迴鑾,因皇帝“愉快”一語,雖都換上素服,卻也並無人早晚哭泣。
待得聽說前方便到天津時,婉兮更是忍不住一把抓住玉壺進了內艙,忍不住眼角眉梢掛了促狹之意:“……到天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