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後, 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
一個棕色長髮的女子抱着一個小男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
忽然,小男嬰從睡夢中醒過來,皺了皺小眉毛, 然後咧開嘴哭了起來。
女子連忙輕輕地拍着男嬰的身體, “乖……不要哭哦。”
但是男嬰卻變本加厲地哭了起來。這時, 一個拿着藥水瓶的治療師恰好從這對母子身邊經過。
“啪!”治療師手裡的藥水瓶突然裂開了, 裡面粉紅色的藥水撒了出來。
治療師嚇了一跳, 而那名女子連忙抱着嬰兒站起來,“對不起!我兒子情緒激動的時候就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哦,沒關係。”治療師說道, 他拿出魔杖,指着被弄髒的衣服, “清理一新。”
就在這時, 那女子突然沖走廊的那頭揮了揮手, 臉上綻出一個笑容。
從走廊那邊,走過來一個穿着治療師墨綠色袍子的年輕女子微笑着走過來, 然後跟抱着男嬰的女子輕輕地擁抱了一下。
“最近還好嗎,南希姨媽?”年輕的女治療師問道。
“還不錯,”南希說道,“如果不算上伊萊的事情的話。他最近魔力暴動得越來越厲害了。”
女治療師接過南希懷中的男嬰,溫柔地哄着哭泣中的男孩, “伊萊乖。”
“對了, 伊芙, 關於魔力暴動——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抑制一下呢?”南希露出焦色, 擔憂地說道, “如果只是打碎盤子和水杯倒還好,但是他不久前剛剛把客廳的吊燈弄掉了。我真害怕他哪天會不小心傷到自己。”
“其實每個巫師小時候都或多或少地有魔力暴動的, ”女治療師——也就是伊芙安慰南希道,“這你不用擔心。等到他長大一些就會自然而然地好起來的。”
“我現在已經快瞞不住了,”南希憂心忡忡地說,“傑克已經開始懷疑了。”
“那就把實情告訴他吧。”伊芙鼓勵道,“我想他一定會接受的。何況,等到伊萊十一歲的時候,你還是要把一切都告訴他,不是嗎?”
南希繃着臉點了點頭,“……其實伊萊會這樣,其實全都是因爲我。”她停頓了一下,嘆口氣說道,“在我小的時候,家裡因爲我發生過很多事故。我那時候很難控制住自己的魔力。”
“別想那麼多了,”伊芙輕輕拍着伊萊,他現在終於不哭了,“我們這兒確實有一些能夠抑制魔力暴動的魔藥,但是伊萊現在還小,不適合服用那些藥物。還是等他再大一些的時候吧。”
“嗯。”南希點了點頭,“對了,現在他的情況怎麼樣?”
伊芙微笑着搖搖頭,“還是老樣子。”她把伊萊交還給南希姨媽,然後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噢,對了,聽說金妮和哈利快要結婚了。”
“是啊,他們終於決定結婚了!”南希姨媽笑道,“不過婚期還沒有定下來呢,可能就在下個月。”
“希望到時候我能趕得上參加婚禮。”伊芙說,“聖芒戈的工作太忙了,我現在幾乎都沒有休息日。”
南希姨媽同情地點點頭,“其實我還是覺得,霍格沃茨的教師工作更適合你。”
伊芙不置可否地笑笑,“我還是挺喜歡這兒的工作的。雖然很忙,但是每天都很充實。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也許還會申請回學校工作。”
“到時候你很可能就是伊萊的教授了。”南希笑道,“好吧,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伊芙一直將南希送到淘淘百貨公司的那個出入口處。她衝南希姨媽揮了揮手,然後目送着她從玻璃窗穿過去。
當南希姨媽消失在她視線裡之後,她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她轉過身,走進醫院的大樓。她徑直走到五樓魔咒傷害科,然後站在一扇門前停住了腳步。
門口的指示牌子上寫着:看護病房15號,主治療師:伊芙·王,實習治療師:黛麗絲·德溫特。
伊芙推開病房的門,裡面一片昏暗,厚厚的窗簾擋住了陽光。伊芙走到窗前,將窗簾打開一個縫隙。
陽光投射進來,照在躺在這間病房唯一一位病人的蒼白而英俊的臉上。
伊芙站在病牀邊,低頭注視那個人一會兒。
他的呼吸平穩,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
——自從兩年前,他就一直在睡眠狀態中,至今都未醒過來。
在伊芙看着那個病人走神的時候,突然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門。
隨後,一個年輕的女治療師推開門說道:“你在這兒呢——你有訪客,伊芙。他在六樓茶水室等你。”
“我這就去。謝謝你,黛麗絲。”伊芙說道。
伊芙走進六樓茶水室的門,看到一個瘦高個的男子正站在窗前,手裡端着一杯散發着熱氣的紅茶。
在看見那個男子的瞬間,伊芙不禁有些驚訝。
“我沒想到會是你。”伊芙走過去,站在男子的身後微微擡起頭說道。
對方渾身僵直了一下,過了幾秒他才轉過身,平靜地看着伊芙說道:“我只是順路來看看。好久沒見了,伊芙。”
“一切都好嗎,馬爾福先生?”伊芙輕聲說道,“聽說你結婚了?”
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留意到德拉科·馬爾福似乎看起來成熟了不少——至少他現在學會教人看不透他的情緒了。
“是的,”德拉科說道,似乎沒留意到伊芙對他疏遠的稱呼,“我一年前就已經結婚了——如果你還在訂預言家日報的話,應該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伊芙當然早就知道了,她有些尷尬地笑笑,“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德拉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剛纔說過了,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畢竟我們曾經……是同學,對嗎?”
“……嗯,你說得對。”伊芙冷淡而有禮地說道,“謝謝你特意來看望我。爲什麼不坐下慢慢聊呢?”
他們選擇在角落的沙發上坐下來。然後,伊芙給他們兩人每人端了一杯蜂蜜茶。
“嚐嚐這個——這兒的蜂蜜茶味道不錯。”伊芙說道。
“多謝。”德拉科的目光掃過伊芙的臉,然後停留在對面牆上的一副水果畫像上,然後有些冷淡地問道,“對了,你什麼時候從霍格沃茨辭職的?”
“大約一年多以前。”伊芙回答。
“爲什麼?”德拉科瞟了一眼伊芙。
伊芙抿了一口蜂蜜茶,思考着怎麼回答他,“我本來就想當一名治療師。我後來發覺霍格沃茨的工作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你辭職了以後,伍德洛給我寫了好多信。”德拉科說道,“他想讓我勸你回來工作。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嗯……”伊芙微笑道,“是啊,我也挺喜歡那孩子的。”
“他說你拋棄他了,就跟他父母一樣。”德拉科聳聳肩說道。
伊芙低下頭喝着蜂蜜茶沉默着。聽到德拉科的話,她確實感到了一絲愧疚。
“其實你並不想從那裡辭職吧。”德拉科忽然說道。
伊芙擡起頭,略帶驚訝地看着他。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分析別人的心理了?
“我說過了,我覺得那裡的工作不太適合我。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德拉科微微皺眉,似乎有點惱火,“你在說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全都是因爲他,對嗎?”德拉科放下茶杯,轉過頭盯着伊芙,“我都聽說了——你是爲了照顧他,所以纔來這兒的。”
“是那樣又如何?”伊芙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不明白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也許你也聽說了,他救了我一命,所以——”
“沒錯,我是聽說了。”德拉科打斷了伊芙的話,然後冷笑了一聲,“而且我也聽說了別的事情。”
“什麼事情?”伊芙微微挑起眉毛。
德拉科壓低聲音,說道:“別以爲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他究竟是誰了。我爸爸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所以呢?”伊芙掩飾住臉上的驚訝,擡起頭看着德拉科,“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瘋了嗎?”德拉科惱火地瞪着她,“你明明知道他是誰,還留在他身邊,難道你覺得自己的人生還不夠刺激的嗎?”
“這是我欠他的,跟他是誰沒有任何關係。”伊芙平靜地說。
德拉科猛地坐直了,他盯着伊芙深吸了一口氣,諷刺地笑道:“別告訴我你已經愛上他了。”
伊芙揚了下眉毛,然後露出一個不帶感情的笑容,“嗯,或許我真的是愛他呢。”
“你——”德拉科的臉上露出一絲厭惡,“你一定是瘋了!”
“嗯,或許吧。”伊芙說道。
“好吧,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德拉科冷冰冰地說道,然後轉過身就要離開。
伊芙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等下。”她說道。
德拉科停下腳步,但是卻沒有轉過頭來。
“謝謝你。”伊芙用盡可能溫和而誠懇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不過是在擔心我。”
德拉科沉默着,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說話。
“……那麼,祝你和阿斯托利亞幸福。”伊芙說道。
過了幾秒,德拉科才沉悶地“嗯”了一聲,然後大踏步離開了茶水室。
德拉科走了之後,伊芙再次回到了那間看護病房。
湯姆·裡德爾依舊躺在病牀上,緊緊地閉着眼睛。
自從兩年前,在密室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就一直昏迷不醒。聖芒戈的治療師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使他甦醒過來。
他們說,他的精神可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按照麻瓜的醫學來講,他曾經一度處於解離性人格的狀態。
在啓動密室的那個保護性魔法時,原本犧牲者應該只有伊芙一個人。但是魔法啓動了一半就被打斷了,打斷的人就是裡德爾。他推開了伊芙,然後獨自完成了那個保護魔法。
伊芙記得,鄧布利多對她說過,如果當時裡德爾完全沒有抱着犧牲他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打斷那個保護魔法的。所以鄧布利多相信,裡德爾當時應該是真心地想要救她的。
可是,伊芙自己卻一直也無法完全相信裡德爾真的願意犧牲他自己來救她的性命。
就在那件事發生不久前,他還說過,他們之間可不存在什麼愛情。
就像他曾經在密室裡說過的那樣——他們兩個確實都活下來了。雖然他現在還在昏迷之中,但是他還活着。
伊芙曾經想過,也許,他早就知道他會活下來,所以纔會那樣做的。
但是她又會因爲自己這樣的想法而自我厭惡。她那樣想,不過是希望自己感覺好受一點罷了。
每次當她進入這間病房的時候,她都會強迫自己低頭注視着裡德爾。
一開始的時候,她每次看到他的臉,都會忍不住覺得他會在下一秒睜開閃着邪惡紅光的眼睛。同時,她也會想起他最後低下頭,吻着自己的情景。
這兩種情景在她腦海中盤旋,讓她幾乎一度不敢看裡德爾的臉。
但是,她現在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注視着他那張削瘦蒼白的臉龐。
“我想你已經睡得足夠多了。”伊芙低着頭,輕聲說道,“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她得到的只有無聲的迴應。
她有時還會忍不住想象着,如果最終醒過來的是伏地魔而不是裡德爾的話——
不過,她依舊還是對裡德爾的甦醒滿懷期待。
即使她現在還不清楚她對他究竟是什麼感情,而且,她還沒想好將用什麼樣的表情迎接他的甦醒,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夠醒過來。
就像南希姨媽說過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還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嗎?
伊芙露出一絲微笑,然後低頭輕輕地吻了吻裡德爾冰涼的額頭。
“明天見,湯姆。”她喃喃地說,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