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在裡德爾公寓發生的事情趕到腦後。她強迫自己把那件事忘記, 但是發現她根本做不到。她只能讓自己不要總是想起它來。
在八月的某一天,伊芙看着牆上的日曆,突然意識到距離霍格沃茨開學還有不到兩個星期了。她必須提前一段時間回到學校, 處理一些新學年的事務, 包括一年級新生的名單確認等等。
她決定花上一天的時間整理一下房間, 然後把需要帶的行李收拾好。
她打開了衣櫃, 把舊衣服全都拿了出來, 然後整理好再放回去。當她拿起一件好久沒穿過的上衣外套時,從裡面掉出來一件東西。那東西在地上軲轆了一圈,然後停在了牆角。
伊芙撿起那件小東西, 發現那是一枚戒指。
她的心跳加快了半拍,那戒指是幾年前裡德爾送給她的。她記得裡德爾說過, 這枚戒指跟他手裡的那枚有某種聯繫。
在遇到危險時要緊緊按住戒指上的圖案——她記得裡德爾是這麼說的。但是她只用過一次, 而且還不能確定它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伊芙看着戒指出神了半天。
“伊芙?”莎拉的聲音從敞開的門口傳進來。
伊芙連忙把戒指順手塞進了行李箱內側的口袋裡, “怎麼了?”
“我剛做了一大堆的曲奇餅乾,你要不要來嚐嚐?”莎拉說道。
“好的, 我馬上過去。”伊芙回答,然後合上了大衣櫃。
莎拉烤的曲奇味道很棒,就算不愛吃甜點的伊芙也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我烤得太多了,等下寄一份給阿不思吧。”莎拉說道。
伊芙忍不住笑道:“我相信鄧布利多教授一定很高興。”
“對了,這份你拿去給湯姆吧。”莎拉把一個紙袋子遞給伊芙, “順便再把我收拾出來的那些東西帶給他。”莎拉說着, 指了指牆角的一個大袋子, “他有幾件剛洗過的衣服沒有帶走。”
莎拉不喜歡用咒語清潔衣服, 她傾向於麻瓜的方式, 所以家裡的衣服都是用洗衣機洗的。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家裡的巫師都不擅長家務咒語, 所以衣服只能交給莎拉來清洗。裡德爾的衣服當然也在其中。
伊芙有些不太情願,但是她也不好拒絕莎拉的請求。
“好吧。我這就去。”她說道。
伊芙拎着裝滿了衣服的口袋,氣喘吁吁地出現在裡德爾的公寓門口。她不能讓麻瓜們看到她幻影移形,所以她只能先到附近一個隱蔽的小巷裡,然後再徒步走過來。
她按響了門鈴,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難道他不在家?
伊芙皺眉,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裡德爾的號碼。
電話響了許久,然後她聽到裡德爾的聲音傳來,“這裡是維吉爾埃文斯,很抱歉我暫時無法接聽電話……”
伊芙掛掉了電話,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惑。她再次按了按門鈴,還是沒有人迴應。
就在她決定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從門內傳來“咔嗒”一聲。
裡德爾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伊芙,“你在這幹什麼?”
伊芙愣了一下,她在來之前曾經預想過無數他們見面時的畫面,卻從來沒想過裡德爾會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跟她說話。
伊芙突然覺得一直糾結於上次那件事的自己就像個傻子。
“沒什麼,”她有些惱火地說道,“這些東西是莎拉讓我給你的。”
說罷,她彎下腰,把袋子放在了門口。
突然,她聞到一絲淡淡的鐵鏽味。
伊芙皺皺眉,然後她看到了味道的來源。
——地板上有幾滴紅色的液體。
伊芙感到渾身因爲緊張而繃直了。
就在這時,她看到又一滴鮮血樣的液體滴落在了地面上。她微微仰起頭,發現了血液的來源——
鮮血正緩緩地從裡德爾的袖口流出來。由於他穿了黑色的襯衫,所以伊芙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伊芙猛地擡起頭驚呼道:“你受傷了嗎?”
“沒什麼,不小心被玻璃劃傷罷了。”裡德爾冷淡地說,“如果沒別的事了,請你回去。”
伊芙皺眉看了他幾秒鐘。她這才發現裡德爾的臉色極其蒼白,而且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站在這裡說話對他來說都是需要用盡全身力氣的事情。
伊芙伸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裡德爾頓時發出一陣吸氣的聲音,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他向後踉蹌了一步,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你……怎麼了?”伊芙皺眉看着他。
“回去。”裡德爾喘着粗氣說,“這沒你的事。”
“讓我看看。”伊芙向前走了一步,語氣強硬地說道。她拉過裡德爾的胳膊,然後挽起了他的袖子。
他手臂上纏着繃帶,紅色的血液正慢慢地滲透繃帶流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伊芙驚訝地擡頭。
裡德爾沒有回答她,伊芙看到他的眼神慢慢地失去了焦距。隨後,他的身體向前傾倒了下去。伊芙嚇了一跳,連忙扶住身後的牆,纔沒讓兩人都摔在地板上。
伊芙這才發現裡德爾的額頭滾燙,他正在發着高燒。他緊緊地閉着眼睛,面如死灰,已經昏迷不醒了。
伊芙拔出魔杖,用了一個漂浮咒,把裡德爾安置在他臥室的牀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開了裡德爾襯衫的扣子。她驚訝地看到裡德爾的肩膀上綁着繃帶,繃帶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她慢慢地解開繃帶,裡德爾發出一陣模糊不清的shenyin。
在看到傷口之後,伊芙愣住了。那明顯是槍傷。
她用餘光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繃帶,還有一瓶醫用酒精,牀頭的小櫃子上擺着一個鑷子和一顆剛剛取出的子彈。
裡德爾竟然自己取出了子彈。伊芙驚訝地想。
看上去裡德爾肩膀上的傷口才是他發高燒的原因,因爲那傷口很明顯地有些感染了。
伊芙給傷口唸了一個治癒咒,白色柔和的光芒籠罩在裡德爾的肩膀上。大約過了三四分鐘,那傷口慢慢地有了癒合的跡象。緊接着,伊芙又給他手臂上的傷口唸了治癒咒。
手臂上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雖然那傷口看起來很猙獰,但是並不是很深。
伊芙最後幫着裡德爾蓋好被子,然後在他的額頭上搭了一條施了冰凍咒的毛巾。
她決定把他帶到聖芒戈醫院去。就在她思考着怎麼把昏迷不醒的裡德爾帶到醫院去的時候,裡德爾的眼皮微微地動了動。
“你醒了?”伊芙低頭說道,“感覺怎麼樣?”
“……很好。”裡德爾沙啞着說。但是他蒼白的臉色卻證明了他不過是在撒謊。
“那好吧,”伊芙匆匆地說道,“你是想去麻瓜的醫院,還是聖芒戈?”
裡德爾盯着伊芙,他的眼睛裡帶着紅色的血絲,“……你在擔心我?”
“是的,我是在擔心你。”伊芙毫不猶豫地說道。現在沒空跟一個受傷的人爭辯什麼——她對自己說。
“擔心我?”裡德爾重複了一句,突然沙啞着輕笑了起來。
他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拉過了伊芙的胳膊。伊芙重心不穩摔在了牀上,與此同時,她的手肘在牀沿上撞了一下,她感到手臂一陣發麻,手裡的魔杖“啪”地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伊芙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剛纔還在昏迷不醒的裡德爾竟然還有這樣的力氣。
裡德爾翻過身,跨在伊芙的身上,將她強行壓制在身下。
“你幹什麼?”伊芙驚呼道。
裡德爾冷冷地看着她,突然用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並且強迫她擡頭。
“我親愛的伊芙……”他低聲說道,然後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你在關心我,還是在同情我呢?”
伊芙看到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她頓時感到了一絲恐懼。
她忽然想起幾年前,她無助地躺在密室裡,裡德爾的魔杖指着她念出那句咒語。
“很好。”裡德爾冷笑了一聲,“看樣子你還是會怕我。”
“不。”伊芙突然說道,“我不怕你。”她強迫自己盯着裡德爾的眼睛看,“而且,我也沒有同情你。”
“你在撒謊。”裡德爾微微眯起眼,審視地看着她。
“我沒有。”伊芙冷道,“你是覺得我在同情你,所以自尊心受到了打擊麼?別那麼幼稚了。”
“別一副很瞭解我的樣子!”裡德爾突然憤怒地說道,近乎失控地用力掐住伊芙的脖子,“自尊心?別說笑了——看見了嗎?現在就連一個普通的麻瓜都可以隨時隨地殺死我!我早就已經把沒有意義的自尊都拋棄了,不然還會輪到你來同情我嗎?!”
伊芙被他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她能感覺到裡德爾並沒有真的想要掐死她,而只是在發泄他的憤怒。
她從喉嚨裡沙啞着擠出來一句話,“……原來這就是你的想法。”
裡德爾聽到伊芙的話,緩緩地鬆開了手。
他的表情漸漸地平靜了一些,“爲什麼?”
伊芙咳嗽了幾聲,“……什麼爲什麼?”
“你爲什麼不逃走?”他輕聲說道,“我早就已經對你說過了——你應該害怕我。”
“不,”伊芙說道,“你錯了。”
就像她在遇到攝魂怪之後看到的那片黑暗一樣,她最害怕的事情是所有人都離她而去,而自己陷入黑暗之中,然後獨自一個人死去。就像是在孤兒院裡被那些孩子關起來的時候那樣——那是她這輩子最恐懼的記憶。
但是她現在並不害怕。因爲她並不是獨自一人。
她伸出一隻手,然後輕輕地撫上了裡德爾的臉頰。裡德爾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躲開。
她終於明白,從剛纔開始,胸腔就在隱隱作痛的原因了。
她無法不承認自己這些天來一直都在想着的是什麼——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湯姆裡德爾。
如果在這之前,她還可以說服自己不過是被一時的慾望衝昏的頭腦,但是現在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或許就是從上次那個吻開始,又或者是更早以前,從南希姨媽被襲擊的那天開始……伊芙發現她已經開始沉迷其中。她從來沒有這樣強烈地想要得到某件東西,或者說是某個人。
“現在……你真的應該害怕了。”裡德爾突然抓住了伊芙的手,低聲說道。然後他低頭吻住了伊芙的嘴脣。
伊芙感到裡德爾滾燙的體溫緩緩地入侵了她的每一個細胞。
她閉上眼睛,然後回吻他,感受着慾望如潮水般削弱着她的思考能力。
“……我愛你,湯姆。”她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