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林克,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爲了實踐他的騎士夢,已經做了多少事情,所以在他奔跑着向騎士學徒報名的地方的時候,被疾弛而來,橫攔在半路上的那輛豪華的馬車嚇了一大跳。
“林克小少爺”,比那個堡主現在的身材還要壯觀的堡主管家從馬車車廂裡“滾”了出來,向林克艱難地鞠了個躬,弄得周身肥肉一陣亂顫,:“我是奉維多亞大人之命,來送你去參選騎士學徒的。”
“哦?”林克退開了一步,眼神在面前這個滿臉堆着笑的肉球身上打了個轉,恭敬地還了個禮,裝着天真無邪地笑着問道:“這位大叔,維多亞大人是誰亞?您真的沒有認錯人嗎?這麼漂亮的馬車是給我坐的麼?”
他的心裡對於這輛豪華的馬車,尤其是對於那兩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很感興趣,但是對於這個不明來路的人,卻還是滿懷戒備。
小老爹教過的,永遠不要相信送上門來的便宜。
嗯嗯,對不明身份的人喪失警惕,那可不是一個騎士應有的作爲。
“呃,這個……”胖管家猶豫了一下,才含糊地說道:“大人……大概……好象……是你父親的朋友吧,小少爺還是別問那麼多了,這就跟我走吧!”
給出這樣含糊的回答其實也不能怪這個胖管家,畢竟他平日裡都呆在內院跟隨着堡主處理事務,也不認識林克到底跟堡主是什麼關係,而這一次維多亞交代他出來辦事情的時候,又是急得跟什麼似的,根本就沒有跟他說太多的話,所以他也有點拿不準到底應不應該亮明堡主的身份來。
處在他們這個位置上的人,總是特別地謹慎,尤其在他看來,面前站着的也不過是個小孩子,沒什麼必要跟他解釋太多。
這些年來隨着他主人的地位水漲船高,他早已經習慣了發號施令的感覺,現在這樣的態度,已經是從維亞多剛纔的交代裡明白了眼前這個小孩子的身份不太尋常才做出來的,在他看來已經是太客氣了。
可是落在林克的眼裡,對於眼前這個胖大叔的騙子的身份,卻又確認了幾分。
畢竟這個胖大叔居然連自己大老爹的身份都沒先弄清楚就跑來騙人,一個鐵匠哪來這麼有錢的朋友。
這位胖大叔當騙子當得也太不敬業了,第一句謊話都說得這麼不對勁,這種水平,連巴爾都不會上他的當亞。
自己七、八歲的時候就比他強點了吧,可惜了他長成這副這麼老實的模樣,林克有點惋惜地看着胖管家,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不過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呢?
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報名騎士學徒,所以盯上了自己口袋裡那一百個銀幣的報名費?
或者他就是小老爹口中說的那種專門拐賣半大小孩去當奴隸的“拍花者”,看着自己長得英俊瀟灑,想把自己拐走呢?
可憐的胖管家,不知道在林克的心裡,已經給自己接連下了大騙子、無恥的人販子等等種種定義,看着林克在那裡發起了呆,踏前一步,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小傢伙,我們好象應該馬上走了,要不然都快來不及報名了!”
幹他們這一行的,眼睛都毒得很,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從林克的穿着動作上面,已經可以看得出眼前這個小子不太可能是什麼貴族,是以嘴裡的稱呼也由“小少爺”變成了“小傢伙”。
畢竟雖說他們老爺交代的事情,他們不管理解不理解都要忠實執行,但是要讓他對於這麼一個半大的小孩再給多少的尊敬,那就莫怪管家大人辦不到了。
要動手了!
林克看着眼前這個胖大叔說變就變的臉色,摸了摸藏在懷裡的小刀,但轉頭看見站在馬車上那個膀圓腰粗的御者,搖了搖頭,暗罵了一句。
真可惜,這裡怎麼不是在霧夜森林裡。
要不然別說這個胖大叔跟那個傢伙,再多來十幾個人都不夠自己收拾的。
現在這條路偏偏又這麼直這麼寬,讓自己跑都沒地方躲,而且又直又寬也就罷了,又是什麼軍事區,不讓商家來往,一路上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他評估了一下轉身就跑的可能性,最後還是放棄了。
畢竟現在就算能跑得掉,只怕都要來不及報名。
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聰明的騎士不吃眼前虧。
“好啊好啊”,林克臉上又堆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不過我可不要坐到車廂裡去,我要跟這個大哥坐在前面,我是要當騎士的耶,以前都還沒摸過馬呢!”
“隨便你”,那個胖管家顯然已經有點不屑於理睬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不過還是快點走吧,不然都要來不及了。”
“哦!”林克應了一聲,跳到了車座上,卻沒有坐下來,而是沿着車轅直接爬到了左邊的馬背上面。
“你幹什麼?”那個御者叫了起來,胖管家也愣在了那裡,睜着一雙小眼睛驚疑不定地看着林克。
“大叔”,林克那滿臉天真的笑容,又一次瓦解了兩個人的戒備,他摸着連接車轅跟馬背的皮索:“怎麼就這麼一根繩子拉着這麼沉的車,要是斷了可怎麼辦?不安全啊!”
胖管家舒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那是混着魔卡獸毛髮的皮索,不會斷的,快下來,別胡鬧了。”
“是嗎?”林克臉上壞壞的一笑,從懷裡掏出小刀,迅速地斬向那條皮索,叫道:“我試試看!”
“不要!”胖管家跟那個御者這纔看出不對勁來,雙雙搶上去想阻止,卻是根本來不及,在林克的那把小刀下面,那根所謂混合了魔卡獸的皮索就象草紙拈成的一樣應手而斷,林克一手提繮,那匹馬一聲長嘶,就這麼直直地衝了出去。
就在那麼點功夫裡,林克也還沒忘了用小刀在另一匹馬的屁股上面戳了一下,搞得那匹馬又竄又跳,帶着原本已經失去了平衡的馬車,好一陣劇蕩,林克回過頭來的時候,正看見那個胖大叔差點被髮狂的馬踢中了屁股。
“哈哈哈”,林克聽着後面的叫罵聲,回過頭去對着他們扮了個鬼臉。
什麼混合了什麼魔卡獸毛髮的皮索,他手上這把刀可是大老爹親自打的。
林克騎士是可以戰勝一切邪惡的!
雖然他還是第一次騎上真正的馬,但在霧夜森林裡,在他的小老爹這個幫兇的教唆下,早就不知道蹂躪過了多少類似的生物,現在騎在馬上,居然也有模有樣的,讓林克找到了幾分當上了騎士的錯覺!
“爲了帝國的榮耀,衝啊!”林克拍着馬,一路向着騎士學徒的報名處而去,把胖管家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
“不是吧?!”林克一個虎躍,跳下馬來,搖了搖頭,看直了眼:“有錢人這麼多?!一百個銀幣很好賺麼?”
在報名處前面排開的一排桌子前面,每張桌子前都少說有上百個人在排着隊,人挨着人,幾乎把整條大街都擠滿了。
另外還有一羣人在操場上輪流測試着各種東西,還有些衣着亮麗的人叉着手站在一旁,對着場裡的人指手劃腳,要不是有一堆盔甲鮮明的騎士排成隊列站在一邊,簡直就象個大型的商業市場。
兩名站在外圍的士兵向林克走了過來,看到林克的裝束,剛皺起了眉頭,但眼睛一觸到那匹馬,還有馬腿上的印跡,卻又馬上堆起了滿臉笑,向林克點頭哈腰道:“這位少爺,您是……”
林克雖然看着他們的表情有點怪異,也連忙點了點頭說:“我是來報名當騎士學徒的!”
“這樣啊”,那兩個士兵雖然覺得林克身上的穿着有點怪了點,不過那匹馬可是誰都認識的貨真價實的副軍團長的東西啊,哪裡敢流露出半點慢待了林克的模樣,連忙點着頭說:“小少爺您請跟我來。”
林克點點頭,有點茫然地跟着那兩名士兵,繞過了那等着報名的長隊,直接走到了桌子後面,領着他的士兵跟那個報名官說了幾句,然後來向林克手裡接過錢遞給報名官,直接拿了張單子,讓林克填好了自己的名字,就帶着他站到了另外一邊。
“不用排隊麼?不用測試麼?”林克這才明白整個報名就這麼完成了,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這就算可以了?!”
“那是,小少爺您是什麼身份啊!”領着他的那名士兵,還陪在林克的身邊,小心地陪笑着:“就連那些每年交稅超過一萬個金幣的商家的子弟,都可以不用參加測試了,何況是小少爺您呢!”
林克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這才明白那些穿得五顏六色站一邊的,是大商人家的子弟。
一年一萬個金幣的稅啊,那是多麼大的一筆錢,堆起來可以把自己給埋了吧!
可是自己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待遇?!
林克撓了撓頭。
旁邊那個士兵看着他的表情,大着膽子有點試探地問道:“小少爺,不知道維亞多大人是您的……”
“哦”,林克愣了一下,纔想起剛剛聽過這個名字,順口答道:“他……他好象是我父親的朋友。”
旁邊那兩個小兵嚇了一跳。
這個小少爺在提到維多亞大人的時候居然沒有使用敬稱,居然直接用“他”!
也就是說這個小少爺的父親的身份,很可能還在維亞多大人之上!
難道這是哪個行省乃至帝國的高官的公子麼?
一時間,在那兩名小兵的眼睛裡,連林克那寒酸的衣着都那麼地透出一般貴族的品味,反倒是旁邊那些一身光鮮的商人子弟,怎麼看怎麼象暴發戶一樣,從頭到腳透着俗!
林克看着那幾兩個小兵的模樣,心裡想起了剛纔攔在路上的那位胖大叔。
看來呆會這邊事情弄完了,得趕緊回去找找這位胖大叔纔對。
自己好象真的錯怪他了!
不過……
林克吐了吐舌頭。
自小被他捉弄得雞飛狗跳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多這麼一個胖大叔,他雖然心裡過意不去,想着呆會要去道歉,但也沒有當是一回多大的事情。
在那兩個小兵的陪同下,他倒是更多地打量起了那些站在一旁盔明甲亮的騎士們。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真正的騎士呢!
而這些騎士,就是以後會帶着現場這些學徒的騎士導師們吧!
真神氣啊!
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穿得上這樣神氣的盔甲呢?!
“爲什麼不讓我報名?!”一聲大叫聲,打破了林克的幻想。
所有人都把眼光轉到報名桌的前面,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正在對着一名有些禿頂的報名官大叫:“我所有的測試成績都是優,爲什麼不讓我報名?!”
那個禿頂報名官看上去年紀有點大了,被那個年輕人叫得皺起了眉頭,臉上卻仍是笑嘻嘻地說道:“孩子,騎士這個職業不適合你,你還是去幹一點其他的有益的事情吧!”
“爲什麼?!”那個年輕人有點不適應這麼多人的眼光同時看着他,臉都漲紅了,但卻還是大聲地說道:“我明明所有的測試都通過了,你看,力量測試,速度測試,我都是優,還有……”
“不,不,你弄錯了,孩子”,那個禿頂報名官有些憐憫地看着那個少年:“神靈已經將長久的和平賜予了這片大陸,現在大陸上的人民只要依附於神靈的腳下,就已經不會有戰爭了,所以現在的騎士需要的不是殺人的技倆,而是需要具備能夠代表帝國榮耀的優雅的氣質、良好的談吐,可是這些你有麼?”
“可是……可是……”那個年輕人嘴脣蠕動着,頭微微低了下去,卻還是有點不甘心地想辯駁着。
那個禿頂報名官看來很有當神棍的潛質,他站起了身來,用很悲天憫人的語氣指着那些穿着光鮮的年輕人說道:“孩子,你看,這些年輕人的父輩,都是每年在爲帝國做出很大貢獻的大商家,他們每年爲帝國貢獻數以萬計的金幣稅賦,而他們更從小接受了高尚的教育,培養了優雅的氣度,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可以進入預備騎士的行列,成爲今後展現帝國榮耀的騎士,可是你呢?孩子,你的父親給帝國做出過什麼貢獻?你又受過什麼樣教育?!”
“可是……可是騎士不是應該是面對願意獻身正義的每一個人……”那個年輕人的聲音益發小了,但仍然在爭辯着。
“是嗎?”那個禿頂報名官也有點生氣了,他轉頭對着站在那邊的騎士們說道:“你自己去問問那些帝國的騎士們,一個花匠的兒子,有可能成爲騎士麼?有哪個騎士導師願意帶一個花匠的兒子麼?別忘了,你的父親只是個花匠啊!”
“花匠,哈哈哈!”
“花匠的兒子也要當騎士,哈哈哈!”
“花匠……哈哈哈……花匠……”
旁邊那些商人的子弟,還有那些騎士們,一時間都笑成了一團。
那個年輕人,臉紅得快滴出了血來,拳頭捏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捏緊,終於一轉身,就要走開。
“哼!”兩聲冷哼在那一堆笑聲中同時響了起來,一聲來自於騎士團隊裡,另一聲卻是林克發出來的。
“不要走”,林克沒有理會旁邊兩名小兵詫異的眼神,踏前一步,向那個年輕人叫道。
他轉向那名禿頂報名官,臉上滿罩着一片原本不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陰沉,冷冷地說道:“花匠的兒子不行,那鐵匠的兒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