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齊雲聖騎士大人”,已經站在了演武場裡的林克,還是一臉暴欠揍的表情,愁眉苦臉作擔心狀,晃晃自己的手,伸伸自己的腳,向着站在對面的齊雲說道:“我還是很有點擔心,萬一您呆會收不住手可怎麼辦。”
“你……”也不知道爲什麼,齊雲一看到林克的表情就覺得來氣,而聽到林克的話,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簡直就覺得這一輩子受的氣,加起來都沒今天的多,花了很大的力氣,他才勉強按捺住那種熱血上腦的感覺,用一種儘可能平緩的語氣對林克說道:“好,好,我再說一遍,如果你在這場決鬥之中,手斷還是腳殘,你斷一肢我自斷雙手,你斷兩肢我自斷雙手雙腳,我齊雲,以聖騎士的尊嚴發誓,這樣子你應該就可以放心開始了吧,混帳小子!”
最後這一句,齊雲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維爾跟小公主看得暗暗發笑,在他們看來,齊雲這個傢伙雖然是個打架瘋子,但怎麼說也是出身於騎士世家的子弟,現在又在撒卡拉帝國身居高位,肯定也不是個沒腦子的人。要在平時,以他的地位,要收拾一兩個見習騎士,那當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事情,但現在林克好歹也是代表着巴伐爾帝國出使的使團一員,齊雲應該從一開始,本來也就不敢給林克造成什麼明顯的傷害,否則哪怕以他的資歷地位,對於這件事情也是絕對交代不過去。
小公主跟維爾在小村莊裡就已經大致知道了這個什麼佩裡格大人有點不懷好意,然而長久以來在帝都貴族圈裡生活的環境,讓他們相比於林克少了一種野獸般對於獵物與危險的直覺,反而對於現實環境有着種連他們自己可能都不自知的隋性與依賴感,是以他們到現在都沒能如林克般發現他們現在其實已經是在面臨着生死交頭的時候,還只當這是一場決鬥,而林克現在的模樣,不過是在故意氣氣齊雲,讓他在決鬥之中發揮失常而已,甚至還沒有注意到林克在嘻笑表情之中眼神裡那份凝重。
齊雲當然就更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現在的他,基本上已經是半瘋狀態了,如果換了另一個場合,他恐怕早就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去把林克給大卸八塊了,但現在他卻是站在決鬥場上,而且在這場決鬥當中,他更是發出挑戰的一方,限制着他沒有立即衝上去的甚至並不是公主與維爾所想的那什麼顧忌着林克那巴伐爾帝國使節的身份,而只是因爲千萬年來傳承下來的騎士之間的決鬥準則。
齊雲在很多時候是個打架起來就忘掉了一切的戰鬥瘋子,不過對於一些東西,還是有着他自己的堅持,畢竟雖然他現在已經晉級到了聖騎士的高度,但他也仍然還時刻記得自己仍然還是騎士之中的一員。
“怎麼樣?林克騎士”,所以哪怕齊雲現在都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緣了,卻也仍然還是站在當地,看着林克,咬着牙說道:“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我沒有問題了”,林克抽出了他的騎士大劍,對齊雲很尊敬地行了一個下級騎士對上級騎士的標準禮節,說道:“齊雲大人,我們可以開始了!”
幾乎就在林克話音出口的同一時間,銀光閃動之間,齊雲的身形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他甚至連騎士大劍都沒有拔出來,就這麼箕張大手,合身向林克撲了過去。
本來以他的驕傲,以他聖騎士的身份,不要說跟林克這樣的見習騎士打鬥,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維爾伯爵這個黃金騎士,他也應該擺出前輩的架子,先讓對手從容進攻,甚至還可以先讓過幾招不還手,但現在的齊雲,實在是被林克氣得拋開一切了,一心只想着把眼前這個混蛋小子揍倒,把這個討人嫌的傢伙打得滿地找牙。
以他聖騎士的水平,就算是在早有承諾不對林克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前提下,他也有着盡多的手段,在把這個傢伙制服之後,讓他痛不欲生,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口氣他實在已經是憋得不行了。
銀色光芒閃動之間,一股絕強的氣勢,隨之散發開來,站在演武場旁邊的維爾伯爵猝不防之下,受到衝擊,迅速鼓動黃金斗氣對抗,仍然不由得被衝得後退了兩步。
他臉色大變,連忙向小公主望了過去,這才發現佩裡格早就撐起了一道淡藍色的魔法護罩,將小公主也保護在了裡面。
聖騎士的實力,居然強橫到這樣的地步。
維爾擡眼,但卻發現他根本就已經看不清演武場裡齊雲的動作,只能看出一道銀色的流星直直地撞向林克,這裡的空氣都比這快速閃過的身影劃出一聲“咻”聲爆響。
在場外的他,都已經感覺得到那樣巨大的壓力,更何況還正面對着齊雲的林克。
林克似乎真的在齊雲的壓力之下,毫無抗拒之力。
就在齊雲騰身而起的時候,他就好像完全抵抗不住齊雲那特殊性質的鬥氣壓力一樣,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
沒有人比就站在齊雲對面的他,更清楚地感到齊雲那閃耀着詭異銀光的特殊鬥氣,現在居然就恍如實質一樣地籠罩着整個演武場,而且還不斷地翻滾、旋轉,在他的身前身後形成無數拉扯吞噬着他身形的漩渦,讓他整個人都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手腳動作,就如同是一名不會游泳的傢伙徒然間陷入了激流之中一樣,手腳似乎就這麼無意識地揮動掙扎着。
維爾的反應也就是在那剎那之間,再擡頭時,那道齊雲身影劃出來的流星,已經差不多要撞上了林克的身影。
齊雲看着已經近在眼前的小子在自己特有的鬥氣吞吐間,已經完全是一副連身體動作都把握不來的模樣,被憋悶了大半天的臉上終於也露出了一點快意的獰笑,右手一張,直接朝林克的肩膀捉了過去。
他是打架打出來的聖騎士,不同於那些騎士家族的一般子弟一樣,每一下出手,都還要顧及什麼儀態與華麗,在他看來,那在實戰中簡直就是在找揍,所以他的每一下招數都是簡簡單單,直來直去,但卻都是在實戰之中千錘百練出來的最實用的動作,就像眼下他的這一捉。
在這樣的距離之內,在這樣由他的鬥氣控制全場的情況下面,沒有人能夠避得開他的這一捉,哪怕他到現在也都知道還肯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打不過他的那個對手,如果換到現在林克的位置,除非能夠及時撐開魔法護罩硬接,也絕對沒有其他的方法來避過他的這一下。
而眼前的林克不過就是一個見習騎士,是一名騎士各階層之中最低等級的菜鳥,齊雲實在想不出他到現在,還能夠有什麼反擊的辦法。
然而讓齊雲感到意外的卻是,他居然很清晰地看到,林克整個人雖然都已經被他的鬥氣吞吐,衝蕩得整個人連站都站不穩,但他看着齊雲的表情,居然還是那副掛着笑的欠扁模樣。
齊雲的心頭猛地一跳,無數次戰鬥的經驗,讓他培養出了一種特異的直覺,儘管理智告訴他現在的林克早就已經沒有反擊的能力,但是不知爲什麼,他卻徒然間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齊雲的鬥氣就在剎那間提升到了極至,手上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就在這個時候,林克也動了,他掙扎着,把手上的騎士大劍,歪歪斜斜地沿着道奇特的弧線,揮舞了下去。
以他見習騎士的實力,以他現在蘊含在騎士大劍裡那可憐的微薄鬥氣,哪怕是在齊雲站着不動,林克也絕無可能穿過齊雲的鬥氣防護,給他造成任何的傷害,甚至於這樣歪歪斜斜的一劍,根本就碰不着齊雲的衣襟。
“我靠!”齊雲突然之間發出一聲大喊,捉向林克肩膀的手掌臨時改變了方向,銀光一閃,硬生生地把林克拍了出去。
演武場旁邊的幾個人,看得目瞪口呆,哪怕佩裡格這個魔導師,都實在看不明白怎麼會突然之間,有着這樣奇怪的變化。
“他媽的,這個混帳小子!”齊雲整張臉漲得通紅,就在剛剛他的大手就快捉到林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林克這個傢伙晃動着手裡的騎士大劍,居然是直直地向着自己的左手剁下去。
齊雲簡直就快要捉狂了,他現在才明白,爲什麼林克會在決鬥前還要裝模作樣地套他的話,爲什麼林克會想方設法讓他一再重申那本來絕不應當成爲他限制的條件,甚至搞得他以聖騎士的名譽立誓。
原來這個小子,早就想出了這麼樣一個混帳到極致的招式。
“無賴,無恥,賤格”,齊雲把這輩子所能想到的所有的罵人話都給用上了,都還覺得不夠形容對面這個混帳小子的可惡:“怎麼會讓這種傢伙混進了騎士的隊伍,恥辱,整個大陸所有騎士的恥辱……”
演武場外面旁觀的幾個人,到現在爲止都還沒有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只能把眼睛瞪得更大,嘴巴張得更開地看着這位世家出身的聖騎士大人,就像一個市井潑婦一樣地站在演武場裡咆哮着,那聲音之大,簡直連整座掌院大臣的駐地都聽得見。
但林克接下來的動作,卻很快地回答了他們的困惑,林克看着眼前破口大罵的齊雲,臉上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但卻是繼續揮起了手上的騎士大劍,又一次狠狠地向自己的左手砍了下去,那種決絕的模樣,讓所有看到的人都會毫不懷疑地相信,他這一劍除了將自己的左手斬下來之外,絕無第二個可能。
“啊!”小公主發出一聲驚叫,人就這麼向前衝了出去,卻是撞在了佩裡格大人的魔法護罩上,被反撞得倒退了幾步。
“操!”齊雲聖騎士的形象,註定是要在今天毀於一旦了,他的動作比小公主還要快上許多,就在這聲驚天動地的罵聲之中,他整個人已經又迅速閃到了林克面前,把他的這一下子給擋了下來,但他接下來的想把這個混蛋小子制住的動作,卻也被林克避了開來,然後這個小子又是一劍向着自己招呼了下去。
林克看着眼前這個一臉通紅,簡直就快要滴出血來的齊雲聖騎士,心裡居然也涌起了一些抱歉的感覺。
以他在法師塔裡錘練出來的實力,如果真的是全力相搏,林克面對齊雲這個聖騎士,自然不需要藉助這樣的招數。
然而現在的林克,卻是不準備在齊雲跟佩裡格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來。
他不同於小公主跟維爾伯爵,早在剛剛踏進佩裡格這座掌院大臣駐地的時候,他就已經從佩裡格那種把僕役下人都給調開了的舉動,察覺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氣息。
而齊雲在大廳裡的一再挑釁,更是證實了林克的判斷,因爲林克知道,能夠晉級到聖騎士境界的傢伙,不管曾經是什麼樣的打架瘋子,不管對於他這個見習騎士有多瞧不上,也不至於連這點心性耐性都沒有,會在這樣的場合對他這麼步步進逼,不依不撓。
是以林克雖然不知道佩裡格還有齊雲這兩個老傢伙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居然會對於準備幹掉他們這一行人如此迫切,但卻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一個應對不好,他們恐怕就要馬上面對着生死交關的危機。
也正因此,林克更加決定不能夠暴露他的實力。
不管佩裡格跟齊雲的背後還有着何等龐大的勢力,但是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沒有差不多的把握,恐怕也還不敢做出孤注一擲的舉動來。
儘管他們這一方還有地狼里奧多這個秘密武器,但這個傢伙是要隱藏到最關鍵的時候使用的,在這種時候,當然更不能暴露。
目前能夠讓佩裡格他們摸不清楚,從而有所顧忌的,恐怕就是這個見習騎士級別的首席護衛官的能力了。
而林克很快就決定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讓這兩個本來就對他的能力摸不清楚的傢伙,變得更加模糊。
他們這隊人的真實能力沒有被瞭解清楚之前,佩裡格他們只怕就不敢動手,或者至少至少,哪怕他們動手的話,林克這樣一個不可控的因素,也可以讓這些個傢伙的計劃充滿了可以變化因素。
只不過要在面對齊雲這樣一個聖騎士級別的人物時隱藏實力,也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雖然說林克在法師塔裡,已經跟不少超越了法神境界的老傢伙們交過了手,但是不要說雷澤跟老斯庫瓦那些個大導師級別的人物,在林克闖過法師塔之路的時候,對於林克的交手也就是測試甚至是玩笑的性質,甚至於安卡那些個賢者,除開安塔那個異類之外,在跟林克戰鬥的時候,也都更多的是試驗性質,沒有任何生死相搏的意思。
而且在法師塔裡,林克闖過法師塔之路,更多的是憑藉着一些不那麼奇謀詭計,而不是真正憑藉着真實的實力,在很多時候,甚至更多是憑着那麼點運氣才僥倖過關的,是以他雖然闖過了法師塔之路,但卻也從來都不曾自大到以爲自己真的已經有了超越這些老傢伙,或者說超越法神的實力。
最起碼,現在的他,在面對齊雲這個聖騎士的時候,已經可以感覺到了明顯的壓力。
聖騎士級別的鬥氣,跟維爾伯爵的黃金斗氣,確實是有着質量上的區別,就在齊雲實力全開的時候,他的鬥氣已經瀰漫籠罩了整個演武場,將整個演武場的空間都操控在了他的手裡。
維爾伯爵剛剛在林克的提點下領悟出來的那些操控鬥氣的手法,跟齊雲比起來,就連學徒的水平都及不上,林克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在齊雲的鬥氣籠罩全場的情況下面,齊雲可以操控着鬥氣做出任何細微的變化,甚至於林克隱隱覺得,齊雲雖然不是魔法師,但他對於鬥氣操控的細緻程度,居然也已經達到了能夠對於天地間元素的變化,做出了一定的影響的地步。
林克在不隱藏實力的情況下面,自然有把握可以抵消掉齊雲鬥氣的影響,但現在的他,卻只能夠憑藉着對於天地間元素的那種敏銳感應,尋找着齊雲鬥氣的弱點與縫隙,趨避進退。
也幸好,他一早就已經逼得齊雲在氣暈了頭的情況下面,作出了那種不智的承諾,現在他一劍劍都是往自己的肢體上招呼,賭的就是齊雲這樣一個聖騎士,在決鬥場之上,而對手又只不過是一名見習騎士的情況下面,絕對不可能拋棄騎士的榮譽不要,自毀諾言。
齊雲也是越打越鬱悶,眼前的林克這個小子,不但那往自己肢體上招呼的每一劍都是狠辣到極致,讓他不能不救,而且這個傢伙的每一次出劍,看上去似乎毫無章法,但是他每一次出手之後才發現,這個傢伙的每一次砍向自己的招數又好像是安排得恰到好處,不但完全佔據了主動,調動着齊雲沿着他自己原本絕不願意採用的路線進擊,而且還總是能夠製造出足夠剛好的方位,讓這個混帳小子沿着他鬥氣籠罩下的一些微小死角跟弱點,就這麼逃開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原本志在必得的攻擊,而這個小子雖然看上去已經弱不禁風得隨着鬥氣踉蹌倒退,然而卻又把手裡的騎士大劍捉得死死的,齊雲用盡全力都沒能震掉。
“不打了,不打了!”齊雲在又一次拍開了林克砍向自己的騎士大劍之後,終於閃身後退,嘴裡大聲嚷嚷着:“決鬥停止!小子,你要再砍下去,我可不負責了!”
佩裡格站在演武場的外面,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苦笑。
以他的眼力,當然看得出林克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起碼勇氣、膽色、眼光還有對時機的把握上面,都有着些許很不尋常的地方,但是恰恰就是他最想知道的東西,關於林克的真實實力,他還真是沒能看明白。
照說林克表現出來的這些素質,已經不是一名見習騎士所應該擁有的能力,而且林克在閃避跟出手之間,也已經不可避免地應用了許多關於劍術的技巧,然而佩裡格大人對於劍術這種極少在大陸之上出現過的戰鬥技巧明顯是一無所知,在他的心目之中,對於林克實力的判定,更多的還是依靠鬥氣的等級來比評,所以現在他對於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很無奈,只能寄希望於呆會能夠從齊雲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東西。
“呼!”林克以大劍撐地,做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擡頭,衝着齊雲苦笑道:“終於結束了麼?尊敬的齊雲聖騎士閣下!”
“你也不用裝了,小子”,齊雲深深地吸了口氣,經過剛剛那一戰,他的憤怒似乎也已經漸漸平息了下去,他看着林克,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小子,告訴我,如果我剛剛沒來得及阻止的話,你真的一劍砍下了自己的手可怎麼辦?!”
“齊雲聖騎士,您剛剛說的話,有一句我也很認同,那就是一名稱職的護衛官,在流盡他的最後一滴鮮血之前,絕不能夠讓他所要保護的人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拼盡他的生命,也要去完成他的護送任務”,林克看着齊雲,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鄭重的語氣,似乎是話裡有話地對齊雲說道:“命都可以不要,手腳又算得了什麼!”
齊雲看着林克,漸漸平靜下來了的眼神,居然有了些許讚賞的意味。
“再說了,我也不吃虧啊”,不過還沒等齊雲來得及開口說什麼,林克接下來的那句話卻又讓他在瞬間幾乎捉狂,這個小子笑嘻嘻地說道:“我斷一肢,您賠我一雙啊,您真慷慨啊,尊敬的聖騎士大人閣下,就是在您的大無畏的精神感染下面,我才這麼勇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