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左右,山裡有微微的薄霧。帶着鄉土氣息的晨風粗魯的撞進李寒的身體,他單薄的襯衣上不久就出現了一層溼漉漉的潤澤。
土路泥濘,腳步落下發出的踢踏聲和濺起的泥水還沒粘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幾步遠的地方。
李寒突然停了下來,藉着稀薄的微光,他看到地上有一個東西在發光。李寒跑過去撿起來看,是一顆裝飾用的珠子,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手鍊,發現兩者果然是一樣的。
李寒會心的一笑,小心的收好珠子,認明方向後又快速追上去。
只跑出百米不到,李寒又發現了另一顆珠子。
他這次謹慎了很多,小心拾起珠子收好後,李寒並沒有着急離開,而是仔細觀察起地上的情況。
這條路應該沒人走過纔是,整條路只有他走到一半的腳印,他中計了,被人引過來了。
李寒安靜的站在那裡,山林裡萬籟俱寂,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這瞬間沉默一樣。
李寒環顧四周,野路兩旁樹影婆娑。被風晃動的枝椏在那裡張牙舞爪,有三分陰森,七分詭異。
李寒身子在這瞬間放鬆,身體像是麪糰一樣蜷成一團,向側面倒去。一道黑影從他身後竄出,枯瘦的左手間不容髮的從他胸前掠過。這隻手黑瘦的像是風乾的臘肉,五指奇長,戴着五個鐵製的指甲,指甲薄而鋒利,撕裂空氣時發出嗚咽的淒厲聲。
李寒單手撐地,雙腿連環踢向這人,這人左手出手速度奇快,直接抓住李寒右腿,五指像把鐵鉗一樣死死箍緊,李寒疼的瞬間呼吸停頓,手上力量消失,瞬間跌倒。
這人大力將李寒倒提起來,右肩生硬的撞在李寒胸口。
李寒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塊鐵板!眼前發黑,心跳猛的加速。
他右腿還受制於人,身子呈詭異的姿勢站立着,兩手摸出兩把毒牙,齊的刺向這人左手。
這人騰出一根手指頭,帶着李寒轉了個方向,手指甲直接彈在李寒毒牙上!李寒一個趔趄身子向前撲,毒牙順勢脫手,直接飛向這人胸口!
這人五指鬆開,左手準確的夾住毒牙,反手就刺向李寒。李寒右手毒牙擋開,空着的左手一下子抓住這人手腕,背轉身,右手手肘直接擊中這人下巴!
這人退了兩步,李寒突然身子前撲,兩把龍刃幾乎是擦着他的身子飛出,遙遙鎖定這人心口和咽喉要害!這人向左側一閃躲過一把龍刃,肩膀撞開另一把,還來不及再變招就被李寒一匕首戳中腰部。李寒一擊得手就退,這人身子詭異的彎曲向後折,堪堪避開王洛傑攔腰一擊,他身子旋轉,就地滾開,還沒站起來,又是一把龍刃射來,他還沒來得及應變,兩把匕首已經一左一右的上下刺來!是和尚和惡靈!
這人臉上終於現出慌亂之色,腦後有勁風撲近,他本能的側頭避過,不料後腰卻被易水重重一拳擊中!身子踉蹌間,三把匕首同時刺進了他的身體!
龍觀走過來,把所有龍刃都拾起來,問李寒道:“怎麼樣?”
“沒事,”李寒撩起褲腳,被那人抓過的地方已經是一片青紫。
王洛傑大步衝過來提起李寒就把他按在樹上咆哮道:“你他媽的下次再自己擅自行動不用外人我就先他媽把你宰了!你能不能給我爭點氣,別他媽整天不死不活的!剛纔我們晚來一步你就死了,你他媽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滿嘴唾沫星子都噴在李寒臉上,臉紅的可怕,揚起拳頭就給了李寒一拳。
龍觀趕忙撲過來把王洛傑拉開,王洛傑怒尤未消,氣的直哆嗦。李寒不敢頂撞他,蹲在地上不說話。
和尚讓李寒坐在地上,親自給他按摩腿部肌肉。
“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對。”惡靈平靜道,“夢拓他們和吾主的人已經接上手了,就在這片林子裡,而且似乎多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人,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了,我感覺現在組織已經不算什麼了。”
李寒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不礙事了,才說道:“我剛纔就感覺到了,好像廝殺的雙方既不是夢拓也不是吾主,不過霧太濃也看不清。”
“李寒你好了沒有,好了我們就繼續走吧。”龍觀把李寒攙起來。
“等一下。”王洛傑冷靜了下來止住衆人,他犀利的眼神掃過五個人,緩緩道,“我有幾句話要說。作爲血月的首領,也作爲李寒的大哥。從我們加入血月到現在,也有四年左右了,不得不說,我很慶幸當初那個衝動的決定,讓我跑到這南方的窮山僻壤,認識了你們!我死而無憾!今天這一去,我不知道血月六人還會剩下幾個,我不想血月就這樣湮滅,我不想我們的故事就這樣埋葬!我希望能有人留下來,現在就離開!越遠越好,等到事情過去,你能爲世人訴說我們的輝煌!告訴所有人,曾經有過一個傳說,他們被成爲血月!”
沒有人回答他,王洛傑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們難道就想冷冰冰的倒在泥濘裡,被污穢和鮮血覆蓋,被得勝者嘲弄嗎?如果最後我們被出賣了,你們就甘心送死死後連真相都沒人知道嗎?”
還是沒人理他,龍觀在看着自己的龍刃,眼裡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李寒摸着手腕上的手鍊,眼神空洞;惡靈面無表情,眼睛看着路的盡頭,眼神堅毅;和尚無動於衷,好像根本沒有聽王洛傑說話;易水冷傲的仰頭,直接無視王洛傑的話。
王洛傑再次說道:“我是李寒的大哥,小菲是我弟妹,血月我是首腦,我自然會前去!易水和李寒生死同命,他自然沒有爭議,李寒是肯定沒有選擇餘地的!和尚你還有唐嫺,你不能去。龍觀,你脾氣暴躁,去了不會控制自己情緒,很容易陷入危險。惡靈,你是他們三個當中最冷靜的,你需要留下來保護他們!對不起,原諒我們搶了你們的風頭!我希望你們,爲了自己爲了我們,也爲了血月!留下來!”
“你嘮叨完了?”龍觀把龍刃擦的一塵不染,插回腰間說道,“嘮叨完了,那我們就走吧!”
“從沒見過這麼能說會道的大男人!”惡靈皺着眉毛嘀咕,“這傢伙難道心裡有病?”
“難道吃多了?!”和尚用普渡修了修指甲,自言自語道,“不對啊,我看他好像早上也沒吃飯吧。我們都沒吃啊!”
王洛傑無奈苦笑。
“大哥你就別白費心思了!”李寒微笑道,“你說你要說兩句話的時候,我就猜到這種結果了,要是你的兩句話有用,血月就不會存在了。”
“這傢伙一有這種出風頭的事就自己大包大攬了。”惡靈厭惡道,“我最討厭這種人了,嘴裡稱兄道弟的,有好事就把你忘在腦後了,自私啊!”
王洛傑還能說什麼?他只能舉起一隻拳頭向天,怒吼:“血月!”
“無敵!”
六個人無聲的向山林內部滲透。
霧氣越來越濃了,六個人以龍觀和易水爲箭頭快速前進。
易水突然停了下來,側耳仔細傾聽,濃霧把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點,只能隱隱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前方響起,時輕時重的向這邊傳來。
六個人第一時間消失在霧氣裡,殺手的本能讓他們逃過不止一劫。
腳步聲突然頓住,王洛傑呼吸凝重了三分!對方是個高手,能從濃如潑墨的霧氣裡察覺出刻意隱藏的殺氣,這人實力,強的離譜!
“血月?出來吧是我。”這人走進李寒他們的伏擊圈子外面,有氣無力的說道。
王洛傑六人同時現身,聚到這人身邊。
“星隱。”王洛傑陰沉道,“你受傷了?”
星隱確實有幾分狼狽,他那件紫色的衛衣上凌亂的有幾條刀痕,最深那條可以看到表皮翻開露出裡面的鮮紅血肉。
“不礙事。”星隱腳步有些不穩,右腳有一道貫穿傷撕裂了肌肉,他把手裡的唐刀扔給易水,喘息道,“夢拓讓我來找你們,半路心急,被一些小人偷襲了!”
星隱不顧形象的坐在泥濘裡,從懷裡拿出繃帶示意王洛傑幫他包紮傷口。
王洛傑看他胸口的傷根本不像被利刃砍中,反倒像是被鋸齒活生生鋸開一樣,問道:“是誰那麼厲害,能傷了你?”
“大意了。”星隱笑的苦澀,“我知道前面有埋伏,還仗着實力硬往前闖,結果碰上了暗手的人,雖然有些麻煩,但不至於這麼狼狽,可惡的是被天恨那混帳偷襲了!”
“天恨?”王洛傑問道,“天恨是誰?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是有鳳來儀小輩當中最棘手的幾個狠人之一。”
星隱暴力的擊打着自己腳上的傷口,讓淤血流出來。
“有鳳來儀。”六個人面面相覷,這個不知何時起像陰影一樣纏着他們的神秘團隊,終於要浮出水面了嗎?
王洛傑仔細的給他包紮好傷口後,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星隱站了起來,腳步還是不太穩,他想了想,說道:“夢拓的意思是讓你們現在就撤出去,現在組織已經無關緊要,我們還不知道有鳳來儀在這裡有多少人,麒麟閣現在的勢力能不能壓制他們,在麒麟閣其他人沒來到之前,你們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說完他就看着六個人。
王洛傑笑了,一貫的奸詐模樣。
“我懂了,不過你好像走錯了路,沒有遇到我們。所以夢拓要你傳達的話我們自然沒聽到。”
星隱熟視王洛傑,然後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我先走了。”
“那你自己小心。”王洛傑招呼其他人,從星隱身側魚貫走了過去。
李寒走過星隱身邊的時候,解下一把毒牙給他,說道:“受了傷的星隱就是沒有牙的老虎了,這林子裡既然那麼多高手,你自己多保重!”
星隱笑着接過,說道:“沒牙的老虎也不是野貓能欺負的,你們幾個多小心纔是。”
天色漸漸變亮,橘紅的朝陽衝破濃霧的詛咒映在六個人的臉上,懶洋洋的帶着清冷!讓人精神振奮!
就在他們左邊不過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場生死廝殺,他們能聽到短兵相接的清脆碰撞,也能聽到兵刃刺破人體,鮮血噴濺的慘烈!
這不是一個層次的戰鬥,所以結束的很快,沒過多久,七步和逍遙就惡鬼一樣出現在他們身邊!七步還好,除了臉上有幾滴鮮血之外,整個人還算正常。可逍遙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一樣,他原本雪白的外衣就像放在血池裡浸泡過一樣!在沒有絲毫雜色,除了血,還是血!
看到王洛傑六人,逍遙無奈苦笑道:“七步這混帳殺完人就跑,我速度沒有他快,鮮血全灑在我身上了!”
王洛傑嚥了口唾沫,說道:“我理解,不過你們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沒有多少!”逍遙哀怨道,“就是每次都對着動脈下手…布衣就是個變態!”
李寒突然插嘴道:“星隱受傷了的。順着這條路,你們應該能找到他,他傷的不輕!說是被天恨偷襲了!”
書生和七步駭然失色,七步說道:“天恨下手向來狠毒,他是絕不可能讓星隱有機會向他報仇的!”
兩個人在顧不得王洛傑六人,快速向李寒他們來的方向趕去。
林中一時安靜了下來,王洛傑的眼睛卻一下子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