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突然衝了進來,顧不得失禮,拱手對蘇染說道:“少主,白泣到了。”
楊震擡頭時才發現一秒前還坐在椅子上的刺客已經不見了蹤影,這種身法實在匪夷所思遠非普通人所能理解。他心中暗自警告自己,對刺客的忌憚又深了三分。
蘇染嫋嫋婷婷的回到椅子坐下,說道:“叫他進來。”
楊震轉身出去。白泣隨後走了進來。他看起來頗有些疲憊,臉色較之前也蒼白了很多,他在門口站住,向蘇染行禮,說道:“少主,屬下白泣恭候差遣。”
蘇染聲音清冷,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態度,說道:“辛苦了,傷養的如何了?”
“多謝少主關心,屬下已無大礙。隨時可以爲有鳳來儀,爲少主赴湯蹈火!”
“不急。還不是你表忠心的時候。”蘇染素手挽青絲,斜眼睨白泣,微啓朱脣,嗪笑道,“本來遼東的事讓你們受傷我就很過意不去了何況你又失了兩個助手。”
她笑容愈盛:“原本我以爲白家會興師動衆向我問罪,不成想白家不僅沒有任何見怪反倒讓白沐,白汜兄弟二人來幫我分擔。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倒是多虧了他二人!”
蘇染的話外之音白泣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分明是在告訴自己白家已經繞開了他光明正大的直接和蘇染接觸了!而且白沐和白汜兩人是他們這輩中的佼佼者,白泣自愧不如,如果蘇染真的就此接受了白家的好意那麼他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他本欲與蘇染一道賭一把,功成則他在白家的地位就可以扶搖直上。要是蘇染現在放棄了他,以他遼東的醜聞,這輩子在白家都在難有出頭之日!
白泣‘嚯’的單膝跪地,一手撫膝,一手猛擊胸口,沉聲道:“少主明鑑,白泣誓死追隨少主!爲少主,爲有鳳來儀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蘇染悠悠道:“爲有鳳來儀不是爲我,有鳳來儀的鳳主也不是我。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
白泣咬緊了牙根,嘶聲道:“屬下誓死效忠少主。”
蘇染任由白泣跪在那裡,獨自起身從他身邊走了出去,白泣死盯着地面,就這樣跪在原地。
門外的楊震見到蘇染出來,拱手道:“少主,郭姑娘已經到了。”
蘇染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並不急着去見郭悅,刺客之前說的話她還沒有仔細考慮,在沒有想通這件事之前她沒辦法確定要不要把郭悅這個棋子下出去。
這是她最後的一步棋,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意輕舉妄動。用女人最大的本錢去控制男人實在是危險又愚蠢,在沒有山窮水盡之前這種事情還做不得。而且她心底深處很是反感甚至厭惡這種事情,女人從來不應該成爲籌碼,更不該成爲男人的玩物。
蘇染原地走了幾圈,現在看起來她已經掌控了十之七八的權利,但這一切都來的太過容易,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所以她心裡實在是忐忑。越容易得到的到最後也就越容易失去,尤其是她並沒有任何能真正控制駕馭那些人的把柄或者實力。
而且誠如刺客所言,那些現在宣佈效忠於她的人有多少是攝於蘇楊的淫威以爲蘇染不過是蘇楊拋出來的棋子來藉此試探。假如這些人到最後發現蘇染真的是要奪權難保不會臨陣倒戈!除去這些人不算剩下那些即使是真的盼着蘇楊退位又何嘗沒有自己的鬼心思,他們每個人恐怕都在覬覦鳳主的寶座,到時候只要蘇楊一退這羣人恐怕馬上就會翻臉以爲蘇楊報仇的名義誅殺自己然後自己上臺。或者他們更大的可能就是需要自己這個傀儡,到時候自己雖然成了鳳主卻處處掣肘,任何事情都會受制於人!郭魁和司徒甲這兩個人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有他們兩個人在我所有的計劃都不能付諸行動,他們可能不會效忠蘇楊,但絕對不會聽候自己的差遣!甚至有可能有鳳來儀就此四分五裂人人爲政,這是萬萬不能出現的!
我要讓有鳳來儀脫胎換骨,要讓所有人按我的思想去做事,要讓有鳳來儀凌駕於麒麟閣之上!我也絕不會讓有鳳來儀再我手上毀於一旦!
我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絕對服從我的命令,絕對能震懾住有鳳來儀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蘇染到最後才發覺,她不得不相信刺客。
只有他才能讓她登上鳳主的位子!也只有他才能讓她度過初掌大權的動亂前期,甚至只有他才能讓虎視眈眈的麒麟閣不敢肆無忌憚。
可她該怎樣確定刺客真的會百分百輔佐自己呢?
蘇染停下了腳步。
楊震看着她,蘇染說道:“通知孫羽做好準備,三日之內就要有行動。”
楊震遲疑了幾秒,猶豫道:“少主,三天時間是不是太倉促了。還有二三十座分樓沒有表態,而且揚州那邊已經明確表示請示蘇楊去了,我們離的最近的人也要下週才能趕到,如果到時候揚州出了亂子我怕其他搖擺不定的地方也會趁勢作亂。”
“已經醞釀了三年了,再等下去難免夜長夢多!你去通知孫羽就可以了!”
楊震不再多話大步離開。
蘇染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張楚徑直走了進來,拱手道:“少主,屬下恭候吩咐。”
蘇染道:“通知劉縱,我即日就會趕回去。讓他看緊樓裡的動靜,在我沒有回去之前有任何進處樓內的人都要向我報告,即使是司徒甲和郭魁也不例外!要是蘇楊離開,弄清楚他的行蹤,不許打草驚蛇,一切等我回去做主。”
張楚點頭領命離開。
蘇染走回室內,白泣依舊保持着蘇染離開時的姿勢。蘇染站在他身邊,說道:“我已經決定近期開始行動。你回去探下白家的口風,要是有任何異樣隨時告訴我。”
白泣低頭,聲音低沉,說道:“屬下遵命。”
他站起來慢慢退了出去,昂頭挺胸鬥志昂揚。
蘇染一轉身就見到刺客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這如鬼魅一樣的行蹤實在超出常人理解,但蘇染卻見怪不怪,她也坐回原位,等着刺客開口。
她相信不論刺客是真心要幫她還是另有所圖都絕不會眼看着她飛蛾撲火,她現在這種行動就是可笑的自殺。
“揚州是有鳳來儀的起源之地。自古以來就是有鳳來儀的核心重鎮,只不過蘇楊上位之後才棄之不用,揚州是有鳳來儀的根基,儘管並不承認蘇楊的鳳主身份但仍舊效忠於有鳳來儀,揚州三族四公自成一體系!輕易不可撼動!”
這種事蘇染當然知道,刺客如果僅憑這點就想打動欺騙她未免太可笑了。
“刺已經趕去揚州,明日會先取三族中勢力最大的周家家主人頭。沒了周家主持,其餘二家不會輕舉妄動!”
蘇染微微一笑並沒有其他表示。她知道刺客做的肯定不止這一件事,蘇染把整個計劃強行提前根本沒有考慮任何細節,她甚至都沒有去清查現在究竟有多少人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她現在就行動倒更像是用一羣不相干的人和蘇楊鬥氣。調皮的女兒和父親開玩笑一樣不正經。
“司徒甲郭魁殺不得,這二人雖然貪權短智但你需要他們來維持現狀,以至於掌權後有鳳來儀不至於土崩瓦解!我會親自去警告這二人。在予以高官厚祿應該足以撐到你建立起自己的體系。”
蘇染挑了一下眉,微微蹙起,旋即又釋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她極看不慣郭魁和司徒甲的爲人,但是正如刺客所言,這兩個人在有鳳來儀其他人眼裡甚至比蘇楊的作用還要大,不到萬不得已她只能留着他們,起碼不能讓他們死在自己手裡。
“所有有異心,左右不定的分樓我會派刺暗中調查。殺雞儆猴餘者也不足道!”
蘇染最初也是這麼想的,就算有部分分樓冥頑不靈,只要不傷筋動骨她都無所謂。
“世家只要取得你們蘇家和白家的首肯,其他家族應該不會多管閒事。必要時候我會出面解決。”
蘇染心裡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你爲什麼要幫我,你不是和蘇楊一條心的嗎?”
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問題她實在不該多問。有些事情是必須要裝糊塗,是沒有辦法挑明的。
刺客果然沉默了很久,蘇染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化解尷尬。她在人前本是強勢冷傲的面孔,這瞬間卻像是被鑿破了表面的堅冰,露出了裡面柔軟嬌嫩的內在。
刺客做這些事幾乎把有鳳來儀自上而下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將來若有一日反攻倒算甚至蘇染都可能會被當成刺客豎立起來的傀儡,所有人的仇恨都會集中在刺客一人身上。
“你要怎麼讓蘇楊退位?”
“他每次毒癮發作就如萬箭穿心,每次吸毒後都神志不清。近幾個月越來越頻繁,昏迷不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到時候只不過需要一條繩索罷了。”
蘇染帶着幾分恨意咬牙切齒道。
刺客又沉默了幾分鐘,才說道:“你若真這樣做了,只是在癡人說夢。”
他臉上顯出一種極爲怪異的表情,那是一種譏諷和恐懼同樣深沉,深邃的猶如峽谷一樣,他的聲音也第一次出現了顫慄恐懼:“你可知蘇楊爲什麼會沾染毒品?你可知鳳主這個位置意味着什麼?蘇楊上位八方不服,外有麒麟凌煙,內有白家揚州。蘇楊以一己之身周旋處置,在鳳主這個位置上坐了二十幾年,無數人想要致他於死而不得,最後卻敗在區區毒品上。你當真以爲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蘇染臉色一白,卻無話反駁。
“我會幫你制住他。”刺客平靜道,“你只需要保證不要傷他性命就好。”
“你爲什麼幫我?”
蘇染實在是受不了了,刺客這種方式讓她打從心底感到恐懼。他明明一直都在奉獻沒有提過任何要求,但蘇染卻覺得現在的刺客竟然比蘇楊還要讓人害怕。
她一定要知道刺客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知道目的她纔有對付他的辦法,否則她寢食難安!
“等你有朝一日知道鳳主之位有多難坐後,我再替你把蘇楊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