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那不勒斯郊外,某個不起眼的農舍裡。
迪亞波羅就藏在此處。
在李青等人向着遠在比薩的科技組發起進攻的時候,他卻一直沒有離開那不勒斯。
因爲他身上的傷勢太過嚴重,那肉塊觸臂的纏繞重壓碾碎了他胸背的骨骼,觸臂長纏繞着的灼熱岩漿則是燒壞了他身上接近過半的皮膚。
昨天下午他還有點力氣趁着李青不在獨自逃跑。
可後來時間一長,因爲地震和火山爆發而沒辦法在城市裡及時得到治療,迪亞波羅身上的燒傷竟是還發生了極爲糟糕的感染。
他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無法承受長途跋涉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再單槍匹馬去追殺李青就是找死。
而經歷過昨天親衛隊嚴重摺損的教訓,迪亞波羅再也不敢讓自己手頭那所剩不多的寶貴戰力,用那種葫蘆娃救爺爺的添油戰術去一個一個地送。
同時,他甚至不能調動組織裡的其他部門去追殺李青。
因爲一旦讓李青攻擊科技組的消息泄露出去,組織裡大大小小的頭目和幹部就會看明白:
叛徒都已經囂張到了去攻擊至關重要的科技組,而boss和親衛隊不僅沒辦法加以阻止,甚至還得藉助其他部門的力量去剿滅叛徒。
這說明什麼?
說明boss已經不行了,無敵的黑暗帝王已經不再無敵。
一旦讓那些幹部和頭目們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這個完全依靠迪亞波羅個人威名維繫着的passion組織就真的完了。
沒辦法...
即使至關重要的科技組在面臨攻擊,迪亞波羅也只能被迫地按兵不動。
他只能像喪家之犬一般躲在那不勒斯鄉下的農舍裡避風頭,一邊在心裡暗暗祈禱科技組能解決掉他和親衛隊都沒能解決掉的敵人,一邊等待着組織裡的醫療人員過來治癒他的傷勢。
而因爲火山爆發帶來的交通阻塞,這醫療人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堪堪趕到那不勒斯。
“你的傷很嚴重啊...”
“怎麼搞的?”
那個迪亞波羅連名字都懶得去記的醫生,如此好奇地對着迪亞波羅...
不,是對着託比歐問道。
他是隸屬於passion組織後勤部醫療組的醫生,同時也是替身使者,其替身能力就只是簡單地加速動物的肉體再生。
因爲這份有治療效果的替身能力,迪亞波羅纔會緊急抽調他過來幫自己治療。
當然,這位醫生根本就不知道他大老遠跑過來治療的年輕人是組織的boss。
他只以爲面前這個身受重傷的粉發青年是boss的親衛隊成員,是一個名爲託比歐的黑道新人。
所以,這位醫生並沒有對迪亞波羅表現出任何懼怕,反而還一邊用替身能力爲迪亞波羅治療,一邊嘴巴不停地念叨着:
“肋骨和脊椎都變形碎裂,身上還有這麼嚴重的灼傷...”
“你昨天到底是被什麼打成這樣?”
爲了更好地僞裝自己,迪亞波羅的主人格並沒有上場。
但他的副人格,那個氣質孱弱的託比歐卻似乎並不怎麼擅長應付這樣過於頻繁的問話。
“這個...”他撓着腦袋,猶豫片刻後纔在迪亞波羅的提醒下對醫生說道:“我被火山噴出來的石頭砸中了。”
“被石頭砸的?”
醫生一邊用替身能力加速迪亞波羅的肉體再生,一邊有些狐疑地說道:
“你可別騙我...”
“你胸前背後的骨頭全都往內部變形收縮,石頭砸不出這種效果。”
“........”
託比歐不說話了。
但那個嘴碎的醫生卻還是停不下來:
“喂喂...你是新人吧?”
“我以前倒是幫幾個親衛隊成員治過傷,沒聽過親衛隊裡就有託比歐這號人物啊!”
“........”
託比歐仍是沉默。
醫生的話匣子卻越開越大:
“對了...我看那個李青的通緝還沒被撤銷,這也就是說,他們直到現在都還活着。”
“組織裡有人猜測,說boss本人可能就在那不勒斯。”
“如果他本人昨天真在那不勒斯,而李青等人現在卻還活着...那豈不是說明,boss沒能解決那些叛徒?”
“.......”
託比歐完全不說話。
不知不覺地,在那醫生根本沒怎麼注意的情況下,他的眼神悄悄變了。
“喂喂,你說boss要是真被李青打敗了...他現在會在哪?”
“死肯定是沒死,畢竟我還是被他的命令緊急調來給你治傷的。”
“說起來倒也奇怪...”
“託比歐,你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去普通醫院修養一段時間也不是不能治好。”
“但boss竟然下緊急命令讓我過來救治你,說什麼’必須儘快治好‘,就像組織裡沒你不行一樣...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這麼被看重?”
“.......”
“託比歐”從病榻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那醫生一連串擾人耳朵的問題,只是默默地活動着自己被剛剛治癒的身體。
然後,他用那不知不覺變了腔調的聲音問道:
“治療已經全部結束了麼?”
“嗯,結束了。”醫生頗有些自得地點了點頭:“現在的你就跟全新的一樣,保證比受傷之前還精神。”
“那就好...”
“託比歐”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一雙黃綠交融的眼睛裡已經滿溢着殺意:
“緋紅之王!”
那精悍瘦削的身軀如吹氣球一般鼓脹起來,一個同樣肌肉虯結的魁梧人形瞬間浮現於身邊。
下一個瞬間,緋紅之王驟然出拳。
那醫生甚至都意識不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他的心臟便被那記凌厲無比的拳頭轟成了碎片。
“你的廢話,太多了。”
“還有...”
迪亞波羅面無表情地擦了擦臉上的血,隨手將醫生的屍體扔到了腳下:
“我從來沒有被李青打敗——”
“從來沒有!”
他高高地擡起鞋底,朝着醫生那死不瞑目的臉狠狠踏去。
“沒有、沒有、沒有!”
似乎是要將這被迫臥牀一夜的痛苦和屈辱全都發泄出來。
迪亞波羅一腳一腳地踏在那具屍體上,直踏得腳底一片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終於,旁邊電腦上傳來的郵件提示聲,及時地拯救了這個即將死無全屍的可憐醫生。
“嗯?”
“科技組那邊有消息了?”
迪亞波羅漸漸收斂住了情緒,但那股躁鬱卻始終纏在心頭縈繞不散。
在傷勢沒被治癒的過去一夜,他一直在緊張地遠程關注着科技組那邊的情況。
而那情況就是李青等人一路勢如破竹地突破伏擊,最終如同毫無阻礙一般,在不久前踏入了位於比薩鄉下的科技組大本營。
這很糟糕,糟糕透頂。
現在迪亞波羅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科技組主管那個“無解”的陷阱型替身。
可惜...
迪亞波羅還沒來得及爲自己被治癒完好的身體高興多久,他滿懷期待打開郵件看到的,就是科技組主管發給他的遺書:
“抱歉,我尊敬的boss。”
“李青的能力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沒能實現您對我的期望。”
“現在的我已經身受重傷,而那些叛徒馬上就會攻進這座大本營。”
“我當然不會背叛您,更不會向敵人吐出一言一語。”
“但敵人之中有一個名爲阿帕基的替身使者,他的憂鬱藍調可以讀取地點上留存的記憶。”
“而我重傷至此難以行動,已經沒辦法、也來不及抹去我在這個地方留下的重要信息。”
“管理員密碼一定會泄露,內網的控制權也肯定會被人奪去。”
“所以,我在啓動數據覆蓋的同時,也悄悄在內網服務器上設下了一個暗門程序。”
“這個暗門程序一時半會應該不會被發現,您可以通過它做很多事情,比如說遠程監控、數據修改、信息攔截...”
“雖然沒辦法幫您奪回對內網的控制權,但它至少可以幫您獲取更多的情報用以對付李青。”
“........”
“........”
郵件上突然出現了一連串長長的省略號。
它們似乎在訴說着發件人那複雜無比的心情:
“抱歉,真的抱歉...”
“這已經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當您收到這份郵件,我一定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背棄對您和組織的忠誠,希望您....您能在我死後放過我的家人。”
“我的妻子,女兒...”
“希望...她們以後能自由地活着。”
“——科技組主管,您忠實的僕人,安佐·安吉洛。”
迪亞波羅讀完了這封帶着決死之意的遺書。
面對忠誠部下那字字泣血的臨終乞求,他不禁緊緊地攥住了拳頭,然後...
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廢物!這個廢物!“
“連自己的大本營都沒能守住,竟然還想用這種比廁紙還要廉價的廢話跟我討價還價?”
“混賬——”
“你就等着在地獄裡和你的家人團聚吧!”
一想到科技組已經完全被攻陷,組織內網的控制權已經被李青奪去,迪亞波羅就恨不得將面前的一切事物都給撕碎。
這可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屈辱,也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更糟糕的是,這股憤怒完全無處發泄。
現在的他就真像那些以往被他鄙夷的弱者一樣,什麼都改變不了,卻偏偏還總是喜歡吼叫。
“不,冷靜,要冷靜...我還沒有輸...沒有。”
“現在我的傷已經好了,如果再來一次,死的肯定會是李青!”
迪亞波羅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安分分地坐回到了那電腦面前。
然後,迪亞波羅打開了主管死前給他留下的後門程序:
“那就讓我看看,李青他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