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莫臣，陳嫺呢？她的葬禮什麼時候舉行？”
厲莫臣呼吸一滯，聲音哽塞的說：“遺體已經火化，陳嫺是孤兒，唯一的親人是孤兒院的院長，早死了。我讓人把她骨灰送回老家了，葬禮兩天前舉行的。”
“爲什麼不叫醒我？！”
我竟然沒有來得及去送陳嫺最後一程，她最後一面都沒有看見。
“我也想叫醒你啊！”厲莫臣紅着眼睛喝斥我：“你他媽就是不醒啊！能有什麼辦法。你不準給我哭！吃飯！不吃飯，休想我帶你去參加葉清荷的葬禮！也休想我告訴你陳嫺葬在哪裡！”
我相信厲莫臣真的能做得出來，我必須要去葉子的葬禮，這是我能夠送她的最後一程了。
我想着參加完葬禮，就去看陳嫺，厲莫臣這次終於肯主動說出陳嫺的身份。
陳嫺是出生就被遺棄的女嬰，天生啞巴。養育她的是孤兒院，她八歲那年，有人在孤兒院領走了她，把她賣出了國。
陳嫺北美最黑暗的地帶長大成人，當地有名的啞女。她救過厲莫臣一條命，被他帶回了國，找到了曾經居住過的孤兒院。
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她就一直跟着厲莫臣，是最不起眼的保鏢。
我根本就不敢相信陳嫺會有那麼黑暗的歷史，她每天看起來那麼平凡快樂，不曾想笑容的背後有過多少艱難曲折的折磨。
那麼磨難都經歷過了，一場車禍徹底奪走了他的性命。
我問厲莫臣車禍具體是怎麼回事，因爲我不相信陳嫺的駕駛技術。
厲莫臣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我：“你真要聽？”
他眼眸深沉，令人琢磨不透。我點頭，他這表情，讓我不由地猜測起究竟是什麼原因！
“查不出來。”厲莫臣眸光閃過一絲狠戾，“肇事司機當場死亡，國內查不出來他的身份，懷疑是偷渡客。現在查到的資料是‘人肉炸彈’。”
“什麼是‘人肉炸彈’？”
“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我要知道。”
“一種新型的借刀殺人手段。”厲莫臣沒看我的臉，他偏過頭，聲音淡漠的說：“客戶下單後，專門會有組織安排人去殺，這類人通常會以意外的方式奪取對方的生命。例如，車禍，火災，持刀搶劫……”
他一說，我就懂了。
“誰要殺葉子和陳嫺？”
“爲了全面保護客戶的資料，成功後，會刪除掉客戶的資料。”
原來，這個世界遠比我想象中的更恐怖。
看似意外的車禍，就是一場蓄意謀殺。但是找不出來任何證據，兇手躲藏在暗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些事，你不要去管，我和靳夜自有主張。”
傍晚，厲莫臣刻意帶着我去見了還在重症監護室裡的孩子。葉子生的是個兒子，因爲在母體裡憋得久了，缺氧，一直住在重症監護室裡。
我看到他的模樣，眼睛頓時就紅了，心臟劇烈地抽疼。小小的人兒，一看就不太正常，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他那麼小，
該有多疼啊！
那麼盼望這個孩子降生的葉子，竟然連孩子一眼都沒有看見……
我哽咽着問：“秦向陽給他取名字了嗎？”
昏迷了兩天兩夜，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只得問厲莫臣。
厲莫臣說：“他哪裡有空啊。自從看見葉清荷走了，人就廢了，抱着葉清荷不撒手。前兩天孩子情況不好，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他個當父親的也沒有出現。準備抱屍體過一輩子呢！”
“他叫葉珝。”我鄭重地說：“葉子……生前給他取的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葉珝。”厲莫臣唸了一遍我說的名字，望着小葉珝，“這個孩子，命運多舛。還未出生，母親就死了。他父親這會兒不待見他。”
厲莫臣像是看穿了我的憂慮，轉頭朝着我說，“靳夜把這孩子的消息瞞下來了，秦家暫時還不知道。他會養大這個孩子！就算他不養，我也會把葉子手裡的股份留給他繼承，你別提他哭，他這麼小，比你有錢多了！”
有錢又能怎麼？買不回來他的母親了……
我手指輕輕地摸着玻璃，眼淚啪嗒啪嗒流下，小心翼翼地說：“葉珝，你要堅強，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嗎？你媽媽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你不孤單的，她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快樂的長大。”
*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厲莫臣帶來的黑衣服，跟着他去參加葉子的葬禮。
靳夜一早也過來了，他看過孩子纔跟着我們一起走。他臉色慘白，眼睛完全失去了光彩，像一具行屍走肉。
我跟他說：“葉子生前給孩子取名了，名字叫葉珝。”
“嗯，我知道。”靳夜哽咽，“我清理她遺物的時候，看過她做的相冊。”
“靳夜，養孩子不是說說而已。需要付出的精力，比你想象中的更多，你要想好。他跟你沒有血緣關係，像你這樣的身份，以後一定會組成新的家庭。他會成爲你的拖油瓶。”
我現在的情況養不了葉珝，葉子不在，我必須要爲她的孩子找一個合適的撫養人。
“你什麼意思？”靳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想說我養不好孩子？就只能把孩子交給秦向陽那個軟蛋養嗎？你什麼邏輯，秦向陽眼裡壓根就沒有這個孩子！”
我嘆了一口氣，答：“我的意思很淺顯，你如果一定要養葉珝，絕對不能中途遺棄他。”
以靳夜的身份，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愛情會隨着時間消逝，如果真到某一天，葉珝成了拖油瓶……
靳夜冷冷地說：“不會，我不會。”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厲莫臣衝我翻了一個白眼，“丁曦微，你瞎操什麼心，葉珝情況沒你想得那麼差。”
我不說話了。其實論交情，他們比我更瞭解葉子，就連厲莫臣也比我認識葉子久。
我認識葉子還不到一年，這是我第一次交到知心朋友。她臨死時，最後通話的人都是我。
這場蓄意謀殺的車禍來的太突然，葉子臨死都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的遺言。
葉子的葬禮辦得很簡單，來的人極少。下葬的時候，天下了大雨，神思恍惚的秦向陽抱着骨灰盒不撒手，靳夜又跟他吵起來了。
秦向陽像傻了般喃喃說：“清荷在哭，她不想下葬。”
“你還不明白啊？她想拉着你陪葬。”靳夜沒好氣的看着他，“你趕緊給我跳下去——”
沒想到秦向陽聽了之後，真的跳進了墓坑裡，把靳夜給氣得臉色大變，和工作人員一起把秦向陽給弄上來。
他整個人像是泥地裡滾出來一樣，渾身溼透了。死死地抱着骨灰盒不撒手，非得要親手把骨灰盒埋進去。
我聽說，葉子遺體火化都是靳夜用計騙走秦向陽後，才匆匆地送往火葬場。等秦向陽知道以後，只剩下骨灰盒了。
兩個人就打了一架。
我呆呆地看着工作人員填土，直到最後墓碑立上。
秦向陽跪在墓碑前，狼狽不堪。
靳夜臉色很不好，大半原因是給秦向陽氣的，他倒了三杯酒撒在地上，看向天空，紅着眼喊道：“葉清荷，一路走好。”
我凝望着上面永遠定格的照片，淚如雨下。
那麼年輕的葉子，永遠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華。
秦向陽跪了沒多久，人就暈了。送進醫院，發高燒到39度。據厲莫臣說，秦家人知道了消息，趕到醫院來照顧他。
靳夜比誰都精，把葉珝消息瞞得很緊，秦向陽昏迷不醒之前，他也打過招呼，就算他說了，這人精也有辦法讓秦家人找不到孩子。
我還住在醫院裡，理由是厲莫臣不放心我的身體。我這次堅決不要護工照顧，他就讓李管家過來。
我跟厲莫臣說要去祭奠陳嫺，厲莫臣死活不肯答應，說我身體很差，出不得遠門。
我管他答應不答應，在他喝的茶水裡放了安眠藥，悄悄地離開醫院去火車站買票。
坐了一天一夜到達一個陌生的城市。
下了火車，我一眼就看見了等在出站口的厲莫臣。
他看到我，就急匆匆地越過人羣，一把我抱住，憤怒的語氣恨不得殺了我，“丁曦微，你是不是想死？！”
“想。”我點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厲莫臣既沒殺我也沒有打我，就罵了兩句，就帶我去了陳嫺的墓地。我買了香燭和紙，厲莫臣帶過來的人，也依次給陳嫺見禮，喊她一聲陳姐。
這裡是座小城市，沒有機場。我坐了很久的火車，厲莫臣憂心我身體會垮掉，在這裡的酒店了一夜，第二天轉車坐飛機回到海市。
他這次沒強逼我住醫院，我又從別墅裡搬出來，住進另一棟佔地面積500平的新別墅。
這幾天，我一直想着怎麼跟厲莫臣攤牌。我這次逃跑觸怒了他，他又把我給關起來，限制了自由。
我很沉默，高考成績沒出來，厲莫臣一直念着讓我讀本市的大學，我沒同意，也沒表態。他就當是默認，還說要送我一輛車，非要帶我出看車。
我不喜歡，他就改送了另外一份禮物——房產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