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早上開始，厲莫臣整個人都變了。
他不再動不動就憤怒生氣，他臉上的表情冷得像塊冰。我發現他不怒不笑的模樣，挺讓人膽寒的。
至少，我的真實體驗是不能與他那雙冷冽幽深的眼眸對視超過三秒。
這樣的他，我由衷地想說一句，太可怕了。
他每天很早就走了，我早上起來，只能看見緊閉的書房和主臥室。晚上他回來，不會搭理我。他有一次回來，我正在餐桌上準備等吃飯。
護工做好的飯菜都還在鍋子裡溫着，她說要等厲莫臣一起回來吃，我沒有什麼意見。
厲莫臣回來，護工叫住腳步匆忙的他，問他吃飯了沒，厲莫臣回答的聲音跟他臉色一樣陰冷。
“不用再準備了，我不會回來吃。”
我雖然覺得氣氛詭異沉寂，但也沒有試圖開口。從頭到尾，厲莫臣的眼睛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他已經連續五天，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過。
我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好像是在單方面跟我冷戰？
護工也發現我和厲莫臣僵硬的關係，大約她在醫院裡見慣了厲莫臣嘰嘰喳喳，他現在突然冷漠疏離，讓她很不習慣。
於是，她委婉地來問我。
——丁小姐,你是和厲少吵架了嗎？
吵架？不算吧，我跟他都沒有吵起來，也許是他厭煩了我也說不定呢？
護工年紀比我很多，姓陳單名一個嫺，她今年二十七歲，做事細心，溫柔體貼。她長相不算出衆，眉目很清秀，留着及肩的長髮，我看她一直都是扎着馬尾辮，從來沒有披頭散髮過。
我看她手指上面有很多繭，也只是猜測她家庭環境可能不好。我不會輕易去過問別人的家庭，她身世就算再悽慘，我除了表示同情，什麼都幫不了她，何必揭開那層傷疤。
厲莫臣跟我這樣冷戰，除了他本人看起來挺嚇人的，其他我還覺得挺好的。
他以前話很多，說出來的話，十句有九句就是在挑刺。跟他呆在一塊久了，情緒會受他的影響，很容易被他牽着走，三言兩語就要跟他吵起來。
我真心認爲心理強大，或者對情緒控制很好的人才能容忍得了他，普通人真沒幾個能忍受得住他的毒舌！
在醫院的個夜晚非要跟我擠着睡，而且還很霸道地要把我抱着睡。現在我一個人睡一張大牀，都不知道有多舒服。
這樣閒適，毫無負擔的享受時間的流逝，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以前每天忙着賺錢生活，能夠這樣不用擔心吃完上頓沒有下頓，專心致志地看書做題，是我夢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我現在有事沒事，都會去葉子家竄門，順便蹭蹭飯，陪葉子看狗血檔偶像劇。
葉子眼光很敏銳，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厲莫臣的態度轉變。她說：“丁曦微，你真的有那麼缺錢嗎？”
我搖頭，無奈地笑了一聲，“葉子，我現在是身不由己。”
“你喜歡厲莫臣嗎？”
我聽了，悚然一驚，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愕然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葉子。葉子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一句能夠嚇死人的話。
“葉子，你開玩笑之前先跟我提個醒。”我頓了頓，失聲笑道：“不然我會被你嚇死的。”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葉子清冷的聲音再次提醒我。
我收斂起臉上用來掩飾的僵硬微笑，壓抑不住心底翻騰的恨意，眼睛泄露出了一絲寒冷的光。
我恍恍惚惚地聽見自己冷得發抖的聲音。
“不會喜歡。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永遠都不會！”擲地有聲地說出這句話，因爲用力，後槽牙都被我咬得痠疼。
我不可能告訴葉子，我決定報復厲莫臣。葉子跟厲莫臣的關係匪淺，不是我不相信葉子，而是提前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來，一定讓他們覺得非常可笑。
我跟厲莫臣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真的像是‘親密的情人’，他對我好，無微不至的照顧，隨時隨地露出的關心。
就連他嘲諷我，挖苦我的話，聽進其他人的耳中，都會以爲厲莫臣“喜歡”我，只是他不肯承認。
沒有人問我願不願意。
葉子轉頭看着我，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她沒有問爲什麼。
我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實的微笑，很淺很淡，不是刻意僞裝。
至少葉子是認識的厲莫臣，她會懂厲莫臣不是‘喜歡’我，他只是喜歡我的臉。
“葉子，你有空沒？有時間能陪我剪個頭髮吧。”
葉子聽出我在轉移話題，她沒想要對我盤根問底，聲音淡淡的接我的話茬，“我早就看你的頭髮不順眼了，誰給你剪成這樣的？”
“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
“頭摔破了，要縫針，護士幫忙剪的。你看我後腦這塊都沒有頭髮了，全給剃了。”我撩起後腦的一撮頭髮，露出被頭髮遮擋住的一塊空蕩蕩的地方。
那裡有一條很明顯的傷疤，血痂脫落後，就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我記得躺在手術檯上頭疼欲裂，腦袋就彷彿要炸開了一樣，鼻血控制不住地往上流，視線都是模模糊糊的，嘴巴大張着，只能發出“啊啊啊”的嘶啞腔調。
呆在ICU裡一週的時間，我都感覺自己快要成爲植物人了，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
我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你爲什麼要跳樓呢？”葉子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四目相對，我在她眼睛裡看見了一絲心疼。
“想不開了，就跳下去了。”
我訕訕一笑，並不想說出自己乾的傻事。除了折磨自己以外，半點用都沒有。我如果把我跳樓的目的說出來，葉子估計會笑死我的。
“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嗎？”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當時的想法是死不死都無所謂，現在說出來，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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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也沒有逼問我。
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要再接着問，這是我和她的默契。
星期六，葉子開着一輛瑪莎拉蒂，帶我去了一家高級理髮店，隨行的還有護工。
我帶着厲莫臣給的黑卡，有種想要把它刷爆的念頭，這可真不是個好想法！
但做爲厲莫臣的情人，我似乎都沒有親手花過他的錢。
於是，我理了一個有史以來最貴的髮型。
結帳的時候，我有點不敢相信帳單上面的四位數字。
5989元……
帳單上面把每項服務都羅列得很清楚，我怔怔地看着鏡子裡的新發型，貴果然也有貴的道理。
我就了洗三次頭，頭髮不卷不翹，很服貼。新發型是葉子給我選的高級理髮師設計的。
高級理髮師是個很時髦的男青年，他語氣非常可惜的跟我說：“小姐，你長得讓我非常心動，但你的頭髮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嗎？你走在街上回頭率應該很高，但因爲你的頭髮，可能十個人有七個人不會注意到，我現在必須要爲你改變設計一個好髮型。保證你回頭率高到嚇人。”
看不過去的理髮師就把我頭髮剪得更短了。
剪出來以後，我都呆住了，理髮師說這個叫短碎髮，利落清爽，減齡又顯瘦。
我尷尬得發現自己好像顯小了，就連葉子看到我的新發型，開口第一句話就說：“你今年到底成年了沒有？”
“成年了的。”我的身份證和證件都在沈思安的別墅裡，我不想再見到他，只能找個機會去重新補辦了。
換了新發型，葉子又帶着我去商場購物。我帶着報復的心理，也跟着買了好幾件品牌衣服。
花費了近兩萬塊錢，買完衣服，我和葉子、護工陳嫺就在一家人均消費四五百的中式餐廳解決了晚飯纔回去。
如同前幾天一樣，厲莫臣的公寓寂靜無聲，處處透着詭譎的氣息。我眼睛掃過玄關處鞋架上，發現厲莫臣的拖鞋不見了，立刻意識到他已經回來了。
陳嫺始終認爲我和厲莫臣是吵架了，我和她誰都沒有說話，靜悄悄地進入我的房間。
“你把袋子就放在地上吧，不用整理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陳嫺發現我不懂手語後，隨身會攜帶小筆記本和一支筆。
她說：那我就出去了。
我衝她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柺杖，慢慢地起身，想要站起來走一走，今
天幾乎是一直坐着，我的後腰現在又酸又麻。
房間裡太安靜了，厲莫臣進來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站在我旁邊的陳嫺手指輕輕地扯了下我的衣服。
他冷着臉吩咐護工：“你現在可以下班了。”
陳嫺擔心地看我了一眼，朝厲莫臣打了一個手勢。
“行了，陳嫺，你未免也管太多了。”
陳嫺在厲莫臣嚴厲的目光下離開。
我低垂着頭，站在原地無處可去，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但我心裡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冷戰會爆發暴力。
“今天出去玩得挺開心的？”
我僵硬地點頭，當然開心，很少會有人陪我買衣服。
厲莫臣走到我身前，擡起一隻手掌按在我的頭頂。我呼吸一滯，他不輕不重地揉着我的頭髮，我覺得自己有點像被順毛的貓咪。
他一隻手拿出手機，很快，手機裡傳出來兩道熟悉至極的對話。
“丁曦微，你真的有那麼缺錢嗎？”
“葉子，我現在是身不由己。”
“你喜歡厲莫臣嗎？”
“葉子，你開玩笑之前先跟我提個醒……不然我會被你嚇死的。”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會喜歡。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永遠都不會！”
……
我如遭雷擊，眼睛都瞪圓了。我根本不會懷疑是葉子出賣了我，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手腕上的女士手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黑科技？
除了裝有GPS定位，它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功能？
“身不由已？”厲莫臣手指用力地擡起我的下巴，我擡起目光就撞上他幽深冷漠的視線。
證據都擺在地面前了，我再狡辯就真的顯得矯情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
我輕輕笑了一聲，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當時沒有腦子發熱，說出些什麼我要報復他的話，不然就不是抓我的下巴，而是掐我的脖子了。
“跟了我，你很不滿？”
“從來沒有滿意，哪裡來的不滿？”
他修長地手指漸漸用力，眸光發冷，“丁曦微，你一次次挑戰我容忍的底線，真不怕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不就是做愛做的事嗎？”我扔掉右邊的柺杖，右手慢慢地解自己的羽絨外套，眼睛彎起，帶着自嘲的笑意看他。
身體早就髒了，我既然是表子，就不要再想着擁有貞節牌坊。
“別脫了，我嫌髒！”厲莫臣厭惡地收回手，“穿好衣服，我現在帶你去個地方。”
嫌我髒，那是誰當初強要我的？
我別過臉，聲音冰涼的說：“很晚了，我今天很累，可不可以先休息，明天再去。”
“由不得你，走。”厲莫臣強制拖過輪椅，把我摁坐下後，迫不及待地推我出門。
我沒有反抗的餘地，心裡則在想着，他會帶我去哪裡。
車庫裡停着好幾輛跑車，厲莫臣卻開了一輛不顯眼的奔馳。他的表情跟外面的夜色一樣寒冷。
我自娛自樂的想，他是打算把我賣了？
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厲莫臣真的帶我去了一家風塵氣息濃郁的夜總會，名字叫穿越時空。
厲莫臣車停好以後，強行抱我下車，我手指忍不住地抓住他衣襟，畏懼的喊了一聲，“厲莫臣，我不賣了。”
我記得盛世裡的姐妹笑過很多富二代怪僻多，他們玩得挺開放的，時常會有互換女伴的情況出現，更甚至直接把人推薦給好友。
厲莫臣挑眉，一臉疑惑的看着我，“你腦子裡想什麼？”
我不敢確定，誰知道厲莫臣會不會突然厭煩我，把我轉手送給人。
“你是想要……賣了我嗎？”
“賣你？就你這樣瘸子能賣得出去？”厲莫臣翻了個白眼，眼神挑釁地從頭到腳打量我，重點停留在我的胸口和傷腿，“腦子是個好東西，很可惜你沒有。”
“……”你纔沒腦子，我這是危險意識高！
“坐好，帶你過來見人的。”厲莫臣臉上閃過高深莫測的冷笑，“那個人，你也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