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
六百年前
身爲虎賁國第一魔修,獠牙達到混元大成的境界早已超過了五百年的歲月。他的一身魔功修爲早已深不可測,然而即便如此,面對魔功修者最終的挑戰——地火劫,獠牙還是覺得自己缺乏了一重渡劫的保障。
一聲嘶叫劃破長空。
獠牙魔功運化,開啓土遁之術便向那聲音的源頭極速追去。
一道黑影飛快掠去,看那身影,四爪有力、巨尾蓬鬆,而碩大的頭顱之上,更是有一隻金色獨角傲立——流沙地金角魔狼,虎賁境內最爲危險的魔獸之一,這種魔狼普遍的修爲已經接近了人類修者歸元期的實力。而這一頭高大威猛的獨狼,魔功更是已經進入了混元期,這是一頭狼王。
獠牙並未運用極速,只是不緊不慢的的跟在狼王身後。感受到了獠牙散發的那種巨大危險,這頭金角魔狼王加快了步伐。它想回到自己生活的那片流沙沼澤之中,在那裡,它將能夠發揮出自己種族的天賦,將敵人拖入致命的流沙之中。
獠牙哪裡會給它這樣的機會,轉化了一下法決,下一刻,獠牙已經出現在金角魔狼的面前,攔住了它的去路。
獠牙的魔器是一柄以靈獸巨齒煉製而成的闊劍,名曰拓野。此刻,劍在手,獠牙已經化身殺神,源源不絕的金力魔功向着金角魔狼王襲去。
戰鬥幾乎一開始就已結束,實力的差距是他們彼此間難以逾越的鴻溝。溫潤的一枚明珠般的器物在手,獠牙嘆了口氣。終於集齊了九枚混元期靈獸內丹,地火劫成與不成,就在此一舉了。
遠處天地交接的細線微微發亮,點點紅光從那裡透射而出。
混元期大成的修者全力運化魔功,終於引發了魔修大劫——地火劫。
火焰,竟然五彩斑斕,那是天地間各種五行火焰的匯聚。
九枚靈獸內丹,靜靜的躺在懷中,獠牙深吸了一口氣,按照秘籍中的方法,將這些內丹佈置於法陣之中。
一波波的地火捲起滔天怒焰,獠牙人在陣中,勉力支撐。
第九道地火,法陣早已支離破碎,獠牙拓野在握,他知道,這一次,自己要用修爲硬抗這道天地之威了……
熊熊烈焰焚燒了七七四十九天,黃昏,天邊的晚霞與地上的烈火幾乎渾然一色,在這橙紅的天地中,昂首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那人正是獠牙。
五百年來,獠牙是虎賁第一個成功渡劫的魔修,感受到身體內蓬勃的力量,獠牙難以抑制內心的狂喜。然而,九天之上一道紅芒射出,將獠牙的周身籠罩。一瞬間,獠牙便感到剛剛得到的力量竟然在飛速的流逝,下丹田之中,魔丹正在急速收縮萎頓。
“這是?”
獠牙運化魔功拼死抵抗,然而那無情的紅光之中,不僅僅是他的魔功,甚至連他生命的力量都在被吞噬剝奪。轉眼之間,剛剛外形還是一個俊朗青年的獠牙,此刻已經變成一個身形傴僂的老人。
“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蒼老的聲音帶着不甘,緩緩的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凡塵
十四年前
天色陰沉,朵朵如鉛塊般沉重的黑雲壓在頭頂,讓人們覺得說不上的壓抑。
“要下雨了。”街道上的人們行色匆匆,尋找一處能夠避雨的棲身之處。忙碌的芸芸衆生,都在看着腳下斑駁的青石板路,卻沒有人擡起眼來看一看這詭異的天象之後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烏雲之中,一雙赤紅眸子突然睜開,那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目光俯覽身下的一切。
“兩萬年了,你終究還是出現了。”這聲音雄渾悠遠,仿似來自遠古。“無上和獰惡那兩個蠢貨,把這唯一的一件事情還辦砸了。罷了,吾將親自了結這一切。”
豆大的雨點一會兒便砸了下來,金水城中,人們爭相躲回室內避雨。
“眼睛!天空中有眼睛!”張屠戶家裡的小兒子二傻愣愣的站在雨水中,擡頭望着天空,全然不顧雨水已經打溼了身上的薄衫。
“眼睛個屁啊,少站在外面淋雨,快給老子滾回來。”張屠戶一聲怒吼,嚇得二傻渾身一抖,連忙轉身跑回了堂屋。
“爹,你快看,那黑雲裡有雙眼睛,紅突突的,可嚇人了!”二傻不知道是因爲渾身淋得溼透,還是真的目睹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此刻站在堂屋門口,篩糠般的蜷起柔弱的身子,不時還想往門外的天空望望。
張屠戶起身關了大門,“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傻子兒子!”
大雨整整下了十日,十日之後天空放晴,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雨後的金水城一片狼藉,不少人家的屋頂都被雨水衝的漏了光,街道上更是積水遍佈。好在終於盼來了晴天,人們一掃晦暗的心情出了大門,老少爺們、姑娘太太的紛紛來到酒樓茶館,交頭接耳的說着連日來金水城的種種怪事。
首先一樁便是這十日接連的大雨天中,金水城一連死了二十來個嬰兒,皆是這雨天降生,剛剛落地便沒了氣息。以往這嬰兒因難產而死倒也不是什麼奇聞,但是怪就怪在這十天內城中竟然沒有一個新生的嬰兒活下來。老人們都說,這一定是城中有人做了什麼惡事,引動天上的神仙降下了懲罰。
“若真是有惡人,一道天雷劈死那人也就罷了,這些新生的孩子何其無辜!”心直口快的黃家丫頭忍不住頂撞,衆人聞言也是連連點頭。剛出生的娃娃,潔淨的如同那冬日裡的雪花,哪裡會有什麼罪孽。
一羣人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乾脆又說起了這第二樁怪事,那便是張屠戶家的傻兒子雨夜暴斃。
“聽說二傻死的時候兩眼圓睜,那臉都扭成一團,嚇死個人了!”張屠戶的鄰人開了腔。
另一人接着說道:“是啊,那副面孔就像見到鬼啊!”
“聽說張屠戶費了老勁兒了,都合不上二傻的那雙眼睛。那娃臨死之前,就不停在那唸叨‘眼睛’、‘眼睛’什麼的,滲死人嘍!”
“哎呀,太嚇人了,阿彌陀佛,你可別再瞎說啦。”黃丫頭的奶奶捻起手中的佛珠,卻抑制不住那顫抖的雙手。
“哇,哇。”一陣嬰兒的啼哭打斷了衆人的講話,大家的目光都轉向茶館之外。
“齊秀才,是你麼,你怎麼從城外來的?”黃家丫頭看見趕着牛車的齊文俊,好奇的問道:“夫人呢?”
齊文俊面帶倦色,輕輕的挑開簾子,衆人便看到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正半臥在車裡,輕輕的哄着懷中那個哭鬧不止的嬰兒。
“這娃娃,可是纔出生的?”黃奶奶看着那新生嬰兒仿似看什麼鬼物,手指如勾的指着齊夫人懷中的嬰孩。
齊文俊將車往道邊趕了趕,吆喝着老牛停了腳步。“可不是麼,本想送她回孃家生產的,哪想到我們剛出城門便遇到大雨,只好在觀音廟那裡躲避。誰知這娃還是個急性子,晚上就出了孃胎。”齊文俊在小廟之內照顧妻子生產,近日來很是疲憊,今天好容易盼來了雨停,趕緊先帶着妻兒想回金水城的家中休息。
“啊,那這孩子……”黃家丫頭剛想說話,卻被她奶奶狠狠的一扯。
“哦,那趕緊回去休息吧,休息吧。”老太太語氣雖然平常,手中捻動的飛快的佛珠卻暴露她此刻內心的不安。
“齊秀才,這娃娃叫啥名兒啊?”黃丫頭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
牛車已經重新回到了大道上,齊文俊也沒回頭,大聲回了一句:“齊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
黃老太太聞言一下癱坐在椅中,嘴裡嘟嘟囔囔地說着:“造孽呦,造孽呦……”
“你說什麼呢,奶奶?”黃家丫頭看奶奶的樣子有些奇怪。
“一鳴驚人,可不是麼,一鳴驚死個人呦……”
這時,茶館中其他人紛紛反應過來,“黃老太太,你是說?”
那人還沒說完,立馬有人搶着說道:“難道金水城連日來這些的怪事,是因爲這個娃?”
“阿彌陀佛,可不是我說的。”黃老太一邊捻着佛珠,一邊看向面前這羣一臉好奇的人們,“我可是聽說啊,有種人命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周圍人啊。”
“哎呦,那這麼說這齊家小子就是那天煞孤星……”
“應該錯不了,剛出生就剋死那麼多同時期降生嬰兒,嘖嘖嘖……”
這些肉眼凡胎盯着那輛逐漸遠去的牛車,卻看不到的天空之上,一雙疲憊的赤紅的眸子正在緩緩闔上,“竟然還有漏網之魚?齊一鳴,會是天命註定的那個人麼,吾不甘心!”
就在那巨大眼眸眼皮即將閉合的一刻,一道赤色精芒從左目之中射出,攜帶一股灼熱之氣,直直的向那破舊牛車撲去。
“哎呀,起火了,怎麼會起火了。”齊文俊跳下牛車,就用自己的衣服使勁拍打火焰。然而火勢猛烈,一下便蔓延到整個車身。齊金氏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將幼子裹在懷中,“撲通”一下滾下了車來。
齊文俊一驚,連忙趕到車前想要扶起妻子。“救命啊,幫忙救火啊!”齊文俊用力拖着昏迷不醒的妻子遠離那輛着火的牛車,一面向着茶館的衆人呼救。
剛剛還伸長腦袋看熱鬧的衆人這會兒齊齊縮回頭去,他們心中,已經認定了,齊一鳴便是那個不祥之人。黃丫頭腳下邁了一步,卻被奶奶死死拉住:“你去找死麼,以後離那家人遠些!”
“牟——”街道上只剩那被火引燃的老牛,掙扎發出悲愴的叫聲在迴盪着。